如果給一條道路命名

泅渡

抱著傷口過河

水是最便宜的藥

孔子說

向傷口注沙

直到覆蓋它

老子說

傷口如釜底游魚

需要畫上眼睛? ? ? 畫上翅膀

佛陀說

背著傷口

盡早地拋入大海

抱著冒煙的傷口

你拒絕他們寫下的日記

像半張漆黑的弓

泅渡

如果給一條道路命名

如果給一條道路命名

沒有太陽? ? ? 沒有月亮

時光如梭? ? ? 死者倒流

那么? ? 強(qiáng)加給它

魚群

誰不知道死者兩手空空

用太陽生火? ? ? 月亮梳妝

魚群圍繞不安的床

游動

那么? ? 強(qiáng)加給它

一個人

誰不知道人兩眼失明

用小麥走路? ? ? 石頭唱歌

祝福永不懷孕的巨人

畢生與死者共舞

那么? ? 強(qiáng)加給它

一個信念

誰不知道信念銹跡斑斑

用水洗臉? ? ? 用火做飯

時光如梭? ? ? 死者

繼續(xù)倒流啊

有一刻? ? 它攀上高聳的燈塔

要為一條道路命名

用恥辱的汗水

用恥辱的汗水

包裹恥辱的日子

你將得到雙倍的恥辱

再用它點(diǎn)燃火柴棍下的你

吞掉多余的青春、胡須

一旁觀望的父母們

用刷子洗呀洗

清洗

永遠(yuǎn)骯臟的地板

告訴烏云密布的天空

從童年到老年

是一個多么深的坑

埋在肉體里的鐘

塑料指針轉(zhuǎn)呀轉(zhuǎn)

它說

晝就是夜? ? ? 夜就是晝

生與死多么相像

而侏儒兒子

用棉線繼續(xù)包裹你

用手機(jī)里一個個鬼臉

你不需長大

需要用灰塵把恥辱

一遍遍清洗

冷

寒冷是一條直線

從北刮到南

從西刮到東

而你作為曲線

與魚、公交巴士、下班的人

拴在一起

什么能凍結(jié)他們

使他們不再移動

交出掌心的手機(jī)

銀行卡? ? ? 購物小票

你說是空氣

樹說是大雪

只有一條流浪狗斬釘截鐵——

自由

鳥鳴

沒有人能帶來春天

沒有人能帶走厄運(yùn)

鳥還在瘋狂鳴叫

心? 還在震顫

冰越結(jié)越厚

藥丸散落一地

一月的天空冒著熱氣：

不思悔改的人向深淵走去

越來越緊的殼

卡住詞? 欲望? 避孕藥

繼續(xù)凜冽的死有多暗——

正好有一陣鳥鳴? 正好有人路過

我不認(rèn)識你的黃昏

我不認(rèn)識你的黃昏

我沒有姓? ? ? 也沒有名字

躺在塞滿苦艾草的搖籃

聽他們齊聲朗誦

大雁南飛? ? ? 大雁南飛

當(dāng)大雁歸來時

我還在搖籃里

我不認(rèn)識你的黃昏

我沒有嘴? ? ? 也沒有腳

躺在一冊冊被蟲蛀空的典籍里

看蒼蠅與烈日廝殺

謊言編織越來越短的外套

當(dāng)小麥返青時

饑餓的胃還被潰瘍折磨

我不認(rèn)識你的黃昏

我沒有空氣? ? ? 也沒有馬鈴薯

躺在狂躁不安的泥土下

向緘默的蚯蚓博士問好

親吻一雙雙發(fā)燙的腳踝

當(dāng)雷霆從頭頂滾過

我把閃電交給它

我不認(rèn)識你的黃昏

我沒有父親? ? ? 也沒有鈾一樣的兒子

躺在污跡斑斑的床單上

一遍遍拼寫越來越響的元音

一夜夜尋覓能夠起身的沙丘

當(dāng)彗星從眼瞼劃過

“我還是風(fēng)與光的君王”

半個

半個鐘對一個鐘說

它的停滯是錯誤的

半個人對一個人說

他的感覺是錯誤的

半個空對一個空說

它的多是錯誤的

半個神對一個神說

他的自滿是錯誤的

你的傷口住著半個鐘? ? 半個人

半個空? ? 半個神

他們說

只有傷口是正確的

【作者簡介】薛振海，現(xiàn)居太原。已出版詩及散文詩集《黃昏的練習(xí)曲》 《爬行者》 《巨魚報告》。另著有詩歌及跨文體文集《狂》 《惡時辰之歌》 《愛的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