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格鋼琴套曲《挪威舞曲》No.2民族性音樂風格特征探究

張 珺

引 言

十九世紀下半葉的歐洲音樂家輩出，格里格作為其中之一，曾為北歐民族音樂的發(fā)揚做出了偉大的貢獻[1]。格里格生來具有藝術天賦，而其生活的經(jīng)歷也為其創(chuàng)作中強烈的挪威民族音樂風格奠定了基礎，在他經(jīng)典的作品集《抒情小品》中，每個作品都帶有民族性的音樂風格，其中尤以《挪威舞曲》No.2 最為突出?！杜餐枨種o.2 融合了挪威民族的哈林舞曲，其旋律跳躍、富動感，飽含民族性特征的同時也具有其獨特性，是格里格作曲集中較為絢爛的一筆，直至如今，其別具一格的民族性音樂風格也仍具較強的回味、研究價值。

一、格里格與他的《抒情小品》

（一）格里格介紹

愛德華·黑格勒普·格里格出生于19 世紀的挪威卑爾根，從小與巍峨的高山和秀美的峽谷相伴，那里變換的天氣讓城市充滿童話畫面和文藝情調(diào)，而格里格也在那里獲得了天然的藝術靈感。格里格的母親是一位劇本作家，在鋼琴方面也具有一定的造詣，她為格里格帶去了良好的音樂環(huán)境，而格里格也從母親那里學會了堅持所愛的美好品格，這為他日后的音樂之路奠定了扎實的基礎。格里格15 歲的時候到德國萊比錫音樂學院學習古典音樂，5 年之間掌握了不少音樂技巧，5 年后他在丹麥見到卡爾德·諾德拉克，開啟了他民族風格的音樂創(chuàng)作之路。格里格的后半生基本都是在挪威本土民間音樂中尋找靈感，不斷吸收具有民族特征的藝術內(nèi)容，并將其轉化成音樂形式，成為了現(xiàn)在具有濃厚挪威民族特色的音樂代表，享譽世界。

（二）格里格的《抒情小品》概述

《抒情小品》是格里格極具代表性的鋼琴作品集，其收錄了鋼琴作品66 首，每首都獨具風格，如帶“圓舞曲”“協(xié)奏曲”字樣的是古典鋼琴曲，用民族元素命名的標題則表示曲目中含有較強的民族風格，除此之外還有根據(jù)風景命名的曲目和以格里格的創(chuàng)作心情命名的曲目，曲目時長都在1—5 分鐘之間，整體上呈現(xiàn)出的是別具一格的挪威民族特色[2]。格里格的《抒情小品》之所以保持著較高的藝術價值，與其獨特的音樂風格和表現(xiàn)手法都有著不可忽視的聯(lián)系?！妒闱樾∑贰分凶畲蟮闹黝}便是對格里格的家鄉(xiāng)挪威進行描繪和贊頌，那里有壯美的自然風光和充滿挪威民族特色的民間生活，格里格把這些感受寫到他的音樂作品中，展現(xiàn)了他匠心獨運的藝術創(chuàng)作思維的同時也宣示了其對祖國的濃厚的熱愛之情。

（三）格里格《抒情小品》的幾種音樂形式

《抒情小品》中有記錄自然風光的描繪性曲目，有傳遞感情的抒情性曲目，當然還有融合民族文化的風俗性曲目，它們交相輝映，共同構成了傳世經(jīng)典的《抒情小品》。描繪性的曲目創(chuàng)作靈感幾乎都來自于格里格的家鄉(xiāng)挪威，格里格在其中以繪畫的形式向人們展現(xiàn)了諸如《夏日黃昏》《鐘聲》等“畫面”，借用自然聲音和自然景象讓“畫面”溶進音樂中，并與之合為一體，形成了獨具匠心的音樂表達[3]。描繪性的曲目飽含了格里格豐富的內(nèi)心情感，也為人們帶來了大自然真實的一面，像在《鐘聲》中加入了一段荒野鐘聲的模擬，便讓人仿佛置身真實的自然情境中。相比之下，抒情性的曲目更在于對作者內(nèi)心情境的刻畫，在格里格漫長的音樂創(chuàng)作生涯中，每經(jīng)歷打擊、安慰，都會將內(nèi)心的感受轉化成音樂的形式表達出來，它們有的是對往事的追憶，剩下的大多是描繪作者憂傷時的感情。格里格的人生也算飽經(jīng)波折，像是《鄉(xiāng)愁》《逝去的世界》中就有他一生情感的悲歡離合，但即便如此，在他的作品中仍是總能看到其對生命、生活的熱愛。而這就要從格里格民族性的音樂說起。挪威地處北歐，自然風光的綺麗變幻造就了大量的傳奇、童話，格里格將這些元素糅合進其音樂的創(chuàng)作中，往往能傳遞出強烈的北歐民俗風情和其個人堅定的愛國意志?！妒闱樾∑贰分械暮芏嘧髌穼Ρ睔W神話進行了大量的描述，代表了一種鮮明的民族精神寄托，像是《妖舞》等。而民族舞蹈元素的納入，則更突顯了格里格的民族情懷，家國熱愛，其中著名的作品有《挪威農(nóng)民進行曲》和《挪威舞曲》等。

二、格里格音樂風格的來源

（一）格里格的生活經(jīng)歷

格里格出生于一個注重音樂教育的家庭，其母親持有對音樂和歌劇的熱愛，并將這種熱愛“傳遞”給了她的兒子。格里格15 歲被送到德國萊比錫音樂學院學習古典音樂，在那里，他初初觸及浪漫主義音樂，并為其后期的音樂風格奠定了基礎。經(jīng)過了5 年的學習，格里格在古典音樂技法方面頗有小成，隨后在去丹麥旅行的過程中遇到了卡爾德·諾德拉克，他音樂中融合的北歐民族特色令格里格意識到形成自身創(chuàng)作風格的意義，受其影響，格里格也立志要將挪威民族音樂風格發(fā)揚光大[4]。在格里格的《抒情小品》中，我們不難看出其創(chuàng)作受李斯特標題性音樂影響頗深，幾乎每首曲目都有一個簡潔的標題，而這些標題都取自格里格的個人經(jīng)歷，《夏日黃昏》是對北歐小鎮(zhèn)夏日景色的描繪，《侏儒進行曲》卻是對神話中小精靈形象的刻畫，《特羅爾豪根的婚禮日》記錄了格里格與其妻妮娜的銀婚場景。

（二）格里格受到的藝術熏陶

對于浪漫主義的音樂家而言，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偏愛鋼琴小品。鋼琴小品誕生于舒曼，他的小品集能夠分成一個個的獨立作品，也可放在一起形成整體性的藝術，它們雖然可以分割獨立，但也不妨礙合為一體時思想內(nèi)涵方面的統(tǒng)一。舒曼的《童年情景》具有詩意的浪漫主義特點，曾讓格里格為之傾倒，并保持了對舒曼的長久追隨，以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格里格所創(chuàng)作的音樂中都能找到舒曼的影子，像著名的《a 小調(diào)鋼琴協(xié)奏曲》便來源于對舒曼《a 小調(diào)鋼琴協(xié)奏曲》的模仿。然而，因后期受到民族音樂人的影響，格里格的音樂作品中又沒有浪漫主義音樂家那種一貫的憂郁感，相反的，他的作品總是帶有一絲挪威民族音樂風格的淳樸和恬淡[5]。《抒情小品》曾收錄《民歌》這一曲目，它的基調(diào)充滿了浪漫主義的特質(zhì)，卻因在內(nèi)容上以敘事的形式歌頌了一段北歐民族的光榮歷史，使其整體風格兼具濃墨重彩和清麗脫俗的品質(zhì)，而這種風格也被后世稱作“斯堪的納維亞情調(diào)”。

三、《挪威舞曲》No.2 的音樂本體分析

（一）三部曲式結構

《挪威舞曲》No.2 作為《抒情小品》中一個極具民族性特色的代表，是一首創(chuàng)作于1881 年的四手聯(lián)彈鋼琴曲[6]。這一系列的鋼琴曲每一首都應用了挪威的民間音樂，其中尤以第二首最為膾炙人口?！杜餐枨種o.2整首結構采用的是復三部曲式結構，共79 小節(jié)，節(jié)拍為2/4 拍。將這三部曲式的結構分開闡述，則第一部分的結構還可分為二部曲式結構，其中A（如圖1）作為一個不規(guī)整的再現(xiàn)單二部曲式的機構，其具有兩個對比的樂句，在一起形成了4+8 結構；而后面的A′（如圖2）是對A 部分的重復，不同之處在于其旋律聲部加入了八度疊置，讓其聲音效果更加厚重。第二部分同第一部分一樣是不規(guī)整的再現(xiàn)單二部結構，但是由新材料組成前后兩部分，分別是4+8 結構和對前一部分的完全再現(xiàn)。

圖1 曲式結構

圖2 曲式結構

（二）自然和諧的旋律

《挪威舞曲》的旋律借鑒了挪威民間音樂，其風格淳樸、自然，相較于戲劇性因素較濃的其他浪漫主義音樂，《挪威舞曲》的主旋律更為單純、直接，且其整個音樂的完成過程中主題也沒有較大的變動，音樂旋律主要是圍繞主題進行重復與變奏?！杜餐枨返?—4 小節(jié)是曲目的第一樂句，也是第一部分的一個主題，其中前兩個小節(jié)包含三個十六分音符的裝飾音和三個連續(xù)的三度音程，且第一個和第三個音程相同，第四個音程是一個小七度，不過前面的音和第二個音程的第一個音也完全相同，后兩個小節(jié)中前一個小節(jié)的兩拍音型完全一致，后一個小節(jié)則是一個五度的跳進，使得旋律整體和諧、自然。在《挪威舞曲》的變奏部分（13—16 小節(jié)），音樂材料與第一主體部分一致，只是在旋律和聲部都增加了八度疊置，聲音效果更加飽滿。

（三）挪威民族性音調(diào)的應用

《挪威舞曲》No.2 的節(jié)奏和音調(diào)都借鑒、引用了挪威民間舞曲的內(nèi)容，如二拍子節(jié)奏型始終貫穿作品，且伴奏音樂也全部設為二拍子節(jié)奏。除此之外，四分音符節(jié)奏型與十六分音符節(jié)奏型在《挪威舞曲》No.2 中也比較常見，分別占據(jù)整部作品1/4 的比例。而《挪威舞曲》No.2 音調(diào)的選擇也截取了挪威的教會音樂調(diào)式，這與中世紀挪威專業(yè)的音樂活動多在教會的活動范圍內(nèi)有關，當時挪威的正統(tǒng)音樂體系也來源于教會音樂，所以民間音樂會對教會音樂有所吸收也在情理之中。《挪威舞曲》No.2 中含有教會音樂，但有些挪威音階會對其他“正規(guī)”音程形成動搖，并以一些變換的音程作為替代，像是大小七度、純四度和增四度，格里格使用的是利底亞這種大調(diào)式，其特征音是升高第四級，也叫作利底亞四度。《挪威舞曲》No.2 開頭第三小節(jié)就在伴奏中出現(xiàn)了利底亞四度D 音，并與主音共同構成了增四度音程關系；而在第29—32 小節(jié)中，樂曲又轉入了與A 大調(diào)有關的升f 小調(diào)上，此時便出現(xiàn)了升f 小調(diào)所不包含的升高四級升b 音，因此可判定格里格在此處也應用了利底亞調(diào)式。

四、《挪威舞曲》No.2 的民族性特征及其獨特性

（一）《挪威舞曲》No.2 中的哈林舞曲風格

《挪威舞曲》No.2 在民族性特征方面可歸為哈林舞曲形式。所謂哈林，即是哈林戈達爾地區(qū)的峽谷的地名，單獨被拿出來使用多指該地區(qū)特有的舞曲形式。哈林戈達爾地區(qū)的人民能歌善舞，且音樂種類豐富、風格獨特，他們的舞曲被廣泛流傳到挪威各地，通常能夠直接反映他們熱情開朗的性格[7]。哈林舞曲一般都是兩個拍子，在《挪威舞曲》No.2 中，其旋律聲部主要由一個固定節(jié)奏型的主體構成，伴奏聲部為節(jié)奏不變的五度持續(xù)音和豐富的裝飾音，這兩種旋律聲部配合正好形成了挪威民間樂器哈爾丹戈爾提琴的效果——多琴弦的共鳴音色，使得音樂在表現(xiàn)上更加豐富和柔和。而格里格不但將民間音樂的形式和特征融入到自己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還借助自己的想象力對原曲調(diào)的風格精神進行了保持，使作品既有民族性，又不失其原曲調(diào)風貌?！杜餐枨種o.2 重音在第二拍響起，與高聲部形成對比，體現(xiàn)了自由和明快的“性格”，而高音的旋律聲部則是一個級進式動機的不斷重復、模進和變奏，又展示出了民族性音樂的那種粗獷而熱烈的律動感，還原了哈林舞者在舞蹈時的畫面。

（二）《挪威舞曲》No.2 對傳統(tǒng)音樂表達的改良

《挪威舞曲》No.2 的創(chuàng)作中，格里格打破了傳統(tǒng)音樂表達的平穩(wěn)敘述形式，采用的是情境的動態(tài)描述方式對音樂主題進行詮釋，而這也對挪威人民熱情的舞蹈精神做到了最大程度的還原。較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段是突變的強烈重音，這一重音源于對挪威民間舞蹈中跳躍動作的模擬，哈林舞者會在舞蹈過程中猛地上跳、翻轉，一只腳蹬在天花板的房梁上，讓后再向相反方向躍下，周而復始，其中躍起——踏上房梁——躍下的動作“出現(xiàn)”在音樂中，讓人倍感新鮮，音樂也瞬間有了畫面感。格里格在很多作品中都展現(xiàn)了挪威民間舞蹈的跳躍特色，而《挪威舞曲》No.2 可算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個。除了對民間音樂、舞蹈形式的再現(xiàn)外，《挪威舞曲》No.2的獨特性還在于其對哈爾丹戈爾提琴音色的模仿[8]。利底亞調(diào)式的大量應用完美地詮釋了古典主義和民族性音樂的融合，這種新的聲音效果更是體現(xiàn)出《挪威舞曲》No.2 淳樸與明艷兼具的獨特風格。

結 語

綜上所述，格里格作為十九世紀下半葉的一位浪漫主義作曲家，在其成長期間受到肖邦、李斯特標題性音樂影響頗深，同時又因浸染了一些挪威民族風格音樂，使其鋼琴作品風格兼具德奧的浪漫主義風格和挪威的民族元素。這讓格里格創(chuàng)作的《抒情小品》別具一格，尤其是《挪威舞曲》No.2 在風格和情感表達方式上多有對傳統(tǒng)音樂的突破，更令其音樂特征獨特而顯著。人們可在格里格的音樂作品中感受到浪漫主義的美學觀，又能體會到北歐田野與山林間獨特的自然風景，從而使這一印象流的音樂風格永世為人所銘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