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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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正午陽光的一部好劇《山海情》火了,觀眾用三個字評價它:美滴很!《山海情》原名叫《閩寧鎮(zhèn)》,主要講述的是上世紀(jì)90年代,福建和寧夏實施對口扶貧的故事。
劇中演員大致分成了南北兩派,“西北軍”張嘉益、黃軒、熱依扎、閆妮、尤勇、孫茜等飾演的寧夏原住民,另有姚晨、黃覺、祖峰等構(gòu)成了對口幫扶的南方力量。原汁原味的方言、土得掉渣的年代背景、滑稽溫情的人性碰撞,都讓人看得笑中帶淚。
2019年10月底,制片人侯鴻亮才接下《山海情》的創(chuàng)作任務(wù),要從“平民視角”敘述好一個扶貧發(fā)展的故事,而且要趕在2021年開年播出,時間十分緊迫。加上疫情緣故,籌備過程難上加難,最后導(dǎo)演孔笙決定提前開機(jī)。 拍戲片場地處戈壁深處,炎熱干旱,沒水沒電,寸草不生。整個主創(chuàng)團(tuán)隊駐扎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熬了5個多月,種樹、搭地窩子、建土坯房、蓋磚房,一點一滴地改造,一切從無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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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扶貧宣傳劇,《山海情》完全對得起“平民視角”這個定位。劇中出現(xiàn)的每位配角都十分飽滿,他們身上既背負(fù)著時代的局限,又有小人物的閃光點。
拿張嘉益飾演的馬喊水來說,作為貧困村涌泉村的代理村支書,他八面玲瓏,游刃有余,不求政績,但求跟村民搞好關(guān)系。涌泉村接受國家扶貧多年,卻越扶越貧。國家撥發(fā)給村民致富的珍珠雞,他帶頭吃個精光。新政策出臺,要求村里組織吊莊移民,第一批外遷的移民因吃不了苦,連夜跑回村,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貧窮讓人麻木,全村人寧可吃眼前的苦,也不愿為未來而改變。
黃軒飾演學(xué)成歸來的扶貧干部馬德福,接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吊莊移民。在村里認(rèn)資排輩,他可沒啥話語權(quán),只好求助老爸馬喊水召開村民大會。
老馬一弄清扶貧工作對兒子的仕途至關(guān)重要,立刻出手替兒辦事。他私下攛掇老支書公開表態(tài),還把自己也搭上,在移民名單上寫上了名字。他不懂扶貧的任重道遠(yuǎn),只關(guān)心兒子的鐵飯碗保不保得住。舉家搬到戈壁灘上,生活艱苦。開荒擴(kuò)地,徒手建房,老父親為了兒子被新生活壓彎了腰。作為村干部,他和其他村民一樣沒有高瞻遠(yuǎn)矚的規(guī)劃,但他愿意為后輩更好的生活重新奮斗。他脾氣暴躁、舉止粗魯,但又重情重義,能說會干。你很難不喜歡這樣的小人物,他們在那個年代,甚至在今天,仍舊是很多父輩的縮影,就像腳下的黃土一樣親切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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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一群男性群像中,樹立起令人眼前一亮的女性角色,《山海情》也交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催^劇的人,沒有人能忘記“水花”的笑臉。
水花爹只為了一頭驢、一口水窖,就把女兒許給了未曾謀面的女婿,活生生拆散了水花和馬德福這對青梅竹馬。水花聰明、靈巧,卻帶著包辦婚姻的宿命出場。為了逃脫命運的安排,在大婚前夜她和一群渴望新生活的孩子逃跑。當(dāng)坐上駛向銀川的火車時,卻被及時趕來的馬德福攔下。孩子們嚇得噤若寒蟬,灰溜溜地走出車廂。剛剛還沉浸在自由中的水花,悄然背過身去。再和馬德福對視時,眼里盡是委屈。
馬德福也不舍得她被當(dāng)作商品一樣嫁出去,掏遍全身上下,把錢都給了水花,讓她逃出去打工。這時水花的眼淚蓄滿眼眶,又嘩地流了下來。沒有哭嚎,沒有質(zhì)問,一個被男權(quán)壓迫著長大的女人,溫情脈脈地注視著初戀愛人。千言萬語,萬語千言,都說出不口,只有帶著哭腔答應(yīng)一聲“嗯”。
然而水花擔(dān)心逃婚給父親帶來滅頂之災(zāi),又扭頭回了涌泉村。在院里,和馬德福對視這一眼,有委屈,有寬慰,最后硬擠出一個含淚的笑臉,答應(yīng)了包辦婚姻。兩場戲中,水花和馬德福每一次對視都令人心碎,讓人情不自禁地跟角色一起流淚。
嫁入安家后,水花才明白自己被騙了,安家根本沒有兩口水窖。丈夫安永富心存愧疚,在給她挖水窖時,遇到塌方,下半身徹底癱瘓。生活的重任全都落到水花頭上。
她不甘命運的安排,趕了四百多公里路,拖著拉車,載著丈夫和女兒走了七天七夜。一路飛沙走石,三人風(fēng)餐露宿,這個女人還能笑著給女兒唱歌。抵達(dá)吊莊移民區(qū)時,馬德福面前這個女人比過去更加堅強(qiáng)了,令人佩服。
安永富在殘疾后,越發(fā)大男子主義,水花忙里忙外,不生怨言,還要忍受丈夫的猜疑。但她并沒有一味退讓。當(dāng)她看準(zhǔn)種菇能發(fā)家后,不畏嘲諷地跟教授學(xué)習(xí)。賣菇掙錢后,不顧反對給安永富買了一把輪椅。這個女人在關(guān)鍵時刻的決斷,挽救了這個家,也幫安永富扶起了畸形的自尊心。
生活給了她一道道難題,她仍然小心地向前試探,在重壓下向未來要希望。她平凡得如同河里的一滴水花,卻又是黃土之上最珍貴的一滴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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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部劇的扶貧主線也十分寫實。從動員遷村開始,到帶領(lǐng)村民集體致富,笑點與淚點齊飛。當(dāng)一茬茬年輕人外出打工,嘗到了月薪過千的甜頭后,留在家鄉(xiāng)讀書,還是早早外出打工產(chǎn)生了根本沖突。這時祖峰飾演的白崇禮校長逐步凸顯出來。為了阻攔未滿16歲的女學(xué)生外出打工,白校長騎著二八杠自行車緊趕慢趕,終于在大巴發(fā)車前,攔住了學(xué)生。他和家長爭吵這一段現(xiàn)在看起來,仍然很有意義。
海寶玲和當(dāng)年的水花一樣,理解力強(qiáng),腦瓜子轉(zhuǎn)得快,是個上學(xué)的好苗子。白校長希望她將來讀中學(xué),考大學(xué)。然而女孩父親冷哼一聲,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家里兩個哥哥還沒結(jié)婚,都指望著妹妹掙錢呢。女孩看著父親和老師爭得面紅耳赤,也束手無策。
當(dāng)這個鄉(xiāng)村都沉浸在外出打工來錢快的喜悅中時,這個當(dāng)了半輩子小學(xué)校長的讀書人成了家長們避之不及的老頑固。
扶貧不如扶志,當(dāng)基本需求得到保障后,下一代如何追趕外面的世界成為更重要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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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軒飾演的扶貧干部馬德福為了整座村子鞍前馬后,幾次拿仕途冒險,干了不少實事。在愛搞形式主義的縣長面前,對于走獨木橋還是高速路,他也迷茫過。獨木橋是頂著重壓,繼續(xù)像頭老黃牛悶頭做事,高速路自然是迎合領(lǐng)導(dǎo)、溜須拍馬。往左還是往右,酩酊大醉的馬德福在屋里喃喃自問了一夜,最后作出了自己的選擇。扶貧干部面對誘惑的糾結(jié)和迷茫,也讓馬德福擺脫了“偉光正”的刻板形象。
全劇無論男女在妝容上都做到了黑、糙、土,儼然是從那個年代走出來的農(nóng)民。再操著一口地道方言對話,濃郁的西北風(fēng)味撲面而來,氛圍感真實,劇情自然非常有說服力。創(chuàng)作者的誠意,每一位觀眾都看得到,也能感受到。尊重觀眾的智商,不辜負(fù)創(chuàng)作的使命,國產(chǎn)劇的春天還會遠(yuǎn)嗎?
(墨晗摘自一日一度微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