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永遠忘不了的“忘年交”
——我心目中的程紅兵校長

王干/深圳明德實驗學校碧海校區(qū)副校長

程紅兵

他是和藹的長者

和程紅兵校長第一次見面，是2013年8月初，在深圳市福田區(qū)教育局一樓的一間辦公室里，當時是深圳明德實驗學?；I備組臨時借地辦公的地點。我作為應聘者，由程紅兵校長面試。那是我人生經歷的第一次面試。我并不知道面試的流程是什么，也不知道要準備哪些問題，更不知道主考官會是誰，因為一切都未知，在候場室等待的我，有點坐立不安。面試的人并不多，沒多久，就輪到我了。當我走進辦公室，面對主考官坐下時，才發(fā)現(xiàn)主考官只有一位，頭發(fā)有點花白，但看起來很和藹的一位長者。原本緊張的心情頓時平緩了許多。如今，早已忘記面試時談了些什么，只記得平生第一次參加面試的我，性格內向而又不善言辭的我，在整個過程中竟然沒有絲毫緊張，而且越說越起勁，越談越自如。當時的我感覺發(fā)揮得不錯，結果也證實了我的判斷——我被錄用了。在以后的接觸中，我再次印證了面試時的第一感覺，程紅兵校長絲毫沒有校長的架子，更看不出他曾任上海市浦東新區(qū)教育局副局長。他是那樣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溫文爾雅。后來，常常聽到他“調侃”自己說：“別人說我，當校長時，是最不像校長的校長；當局長時，是最不像局長的局長?！被蛟S恰是因為這“不像”，才讓我在面試中超常發(fā)揮，順利進入明德，才讓我有機會在工作中與程紅兵校長結下這深厚的友誼。

他是管理的智者

（一）把權力交給他，把責任交給他

程紅兵校長的身上好像與生俱來就有一種魔力，總能吸引一批人慕名而來。我想，除了人格魅力之外，還有他的管理哲學。他曾經說過，“什么是管理？管理就是讓人干活！什么是好的管理？好的管理就是讓人高興地干活！”換句話說，好的管理一定要激發(fā)每一個人的主動性、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程紅兵校長在學校管理中向來只抓大事。何謂“大事”？在他看來就是出辦學思想，做頂層規(guī)劃，做引領培訓等，至于具體細節(jié)的落實完全放權給校級領導與中層干部們去做。特別是我全面負責碧海校區(qū)的工作后，他第一學期大約每月來一次，而第二學期干脆只來一兩次。一年后，不邀請他，他幾乎不來了。我問他這究竟是為什么，他告訴我：“我一直認為干部的培養(yǎng)一定是在崗位上進行的，把權力交給你，把責任交給你，讓你在用權的過程中學會用好手中的權力，讓你在負責任的過程中學會負責?！本褪沁@樣，我被程紅兵校長逐漸培養(yǎng)起來。我暗暗慶幸：今生有幸、有緣，讓我遇見一位有這樣格局、這樣氣度、這樣心胸、這樣見識的校長。因此，我不止一次對我的同事與朋友說：“在明德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刻意去謀求，也沒有取得過在別人看來稍微有些分量或能拿得出手的榮譽或現(xiàn)實利益，但我獲得的進步與成長又有幾個人能及呢？沒有和程紅兵校長的相見、相識、相知，沒有程紅兵校長的信任與栽培，就沒有今天能獨當一面的王干?！?/p>

程紅兵、王干及學校部分行政人員與籃球校隊成員合影

（二）或許這就叫尊重

程紅兵校長即便如此放權，我無論是分管課程處時，還是負責校務辦時，幾乎每一天都要到他的辦公室去匯報工作，一聊少則十幾分鐘，多則一個小時，圍繞工作，無所不談，講工作思路，話工作安排，談工作流程，說工作細節(jié)，等等。后來，我全面分管碧海校區(qū)，空間的距離導致和程校長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但每周也要至少抽出半天時間到香蜜校區(qū)，到他的辦公室說說工作，談談困惑。每一次和他見面，與其說是匯報，不如說是學習。程紅兵校長最厲害之處就是他幾乎能在瞬間，從復雜的描述或現(xiàn)象中，抓住事物的本源，迅速理清邏輯思路；在關鍵的地方，總能一語中地，用最簡潔的語言，用最有條理的語句，指出你的問題，說出他的想法，給出他的建議。此外，每次向他匯報工作時，我常常發(fā)現(xiàn)這樣一個細節(jié)：他總是站起來迎接你，并招呼你坐下。談話過程中，一旦你站起來，他也會立馬站起來。每次看到這樣的情形，我不知道為什么內心深處總是涌動著莫名的感動，或許這就叫尊重吧！程紅兵校長這個小小的舉動深深地影響著我，直到今日此時。已經走上校級領導崗位的我，不管是誰到我的辦公室說事情，我都會像程校長那樣，起身相迎，平等對待，還要順便加上一句：“要不要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一些或者關掉，因為現(xiàn)在的溫度可能低了一些。”

（三）“程校長又夸獎你了”

夸獎、鼓勵、認同、贊許等都是激勵的重要手段，也是管理的重要方法，上級或領導的一句表揚就如同老師對學生的表揚一般，能夠激發(fā)人們工作的干勁與前進的動力。但是，程紅兵校長似乎很“吝惜”他的表揚，我聽到過他在會議上表揚過某些人、某些事，但頻率并不高。他也很少當面夸獎我，當然，我能夠從他的表情與話語中，感受到他對我工作的認可與肯定。有幾次，我從其他人口中聽說“程校長又夸獎你了”。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表揚也是有學問的，一定要把握好尺度與分寸，泛濫的表揚則適得其反。有時，不當面表揚，而在背后夸獎，這才是真的欣賞。在管理中，既需要有表揚，也需要有批評。程紅兵校長的批評也是出了名的，老師們和行政工作人員們都很“怕”他。其實，這個怕不是真的怕，而是敬仰，擔心自己讓他“老人家”失望。當然，我們都知道，他的批評都是對事不對人的，出發(fā)點都是為了學校好、為了教師好、為了學生好。特別值得自豪的是，在我的印象中，我是唯一一個沒有被他批評過的中層和校級干部。

他是語言的能者

語言其實就是思維的呈現(xiàn)，就是思想的反映。在程紅兵校長的口中，那些樸實的漢字，經他一組合，就富有了新的活力與生命力，極具吸引力與煽動力。他談思想需要學習傳承時，說“思想是從思想中來的”；他談什么樣的人才能具有“自由人格”時，說“狹隘的眼界不自由，束縛的思維不自由”，學生要“在多種文化空間里自由穿梭，在多種價值體系里自由切換，在多種思維方式中自由調頻”；他談教師的定位時，說“教師是成人世界派往兒童世界的文化使者”；他在強調教師在課堂教學中的作用時，說“于無向處指向，于無法處教法，于無疑處生疑，于無力處給力，于徘徊處點撥”；他談課堂的本質時，說“課堂的本質是師生之間的即時性對話交流，對話必須有交集，對話必須有碰撞，對話的核心意義就在于激活學生的思維”；他談何為他所追求的智慧課堂時，說“學生帶著問題走進課堂，又帶著新的問題離開課堂”；他談“打開”“開放”的辦學方略時，說“用開放造就開放的胸懷，用大氣培養(yǎng)大氣的品格”；他在推介大鵬校區(qū)時，說“山海的精靈孕育一個偉大的學校，我們要創(chuàng)建中國最美麗、最自然、最藝術、最現(xiàn)代的校園。在這里，每一片綠葉都養(yǎng)眼，每一陣山風都怡情，每一股清泉都滋潤，每一塊土地都育人”……太多太多這樣言簡意賅的金句讓人聽后怦然心動，為什么？套用程紅兵校長的話說，我們被他“打開”了——打開了思維，打開了視野。因此，在明德，老師們都喜歡且期盼聽程校長在各種場合的講話。

（一）最佩服程校長的即興講話

每次教師培訓，無論是專家講座，還是課例展示，抑或是經驗分享，程紅兵校長都要做現(xiàn)場點評或總結。如果把他的即興講話轉化成文字，就是一篇幾乎不需要做任何修改的文章，其結構邏輯的清晰、語言表達的精準、思維能力的縝密，讓你不得不欽佩他的語言功底。我曾經好奇地問程校長是如何做到的，他總是輕描淡寫地說：“以前，我也不怎么愛講話，講多了就好了。聽的過程中，我在腦子中已經概括了幾個要點，形成了基本框架……”程校長發(fā)表的文章與著作中就有一部分是在這種情況下產生的，但讓我不解與驚訝的是很多即興講話沒有現(xiàn)場錄音，而事后寫成的文章與即興講話卻幾乎相差無幾，真是太神奇了！

（二）最喜歡程校長的會議講話

說起開會，在人們的潛意識中，幾乎無人喜歡。但在明德，很長一段時間，人們并不討厭開會，特別是程校長參加的會議。因為無論是何種性質的會議，只要有程校長講話，他質樸的話語，總能打動人心，繪就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美好藍圖，激起你工作的欲望；總能給你啟發(fā)，提升你的思維，打開你的視野，增加你的見識。受程紅兵校長的影響，如今的我，只要組織召開會議，哪怕是工作布置會，都會盡量讓每一個參會者有所悟、有所得，讓學校工作中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成為師生成長的關鍵一步。

他是行動的強者

如今，很多學校都有高大上的辦學理念，很多學校都有如恢弘巨制般的辦學規(guī)劃，很多學校都喊著響亮的課程改革口號，但往往只是停留在書面上、出現(xiàn)在報告里，壓根兒沒有落地，更不要說生根了。也就是說，別人大多是說的比做的好。程紅兵校長不僅說得好，做得更好?！皫ь^干，說干就干，要干就干出樣子來”是他的風格。2014年7月底，學校編寫主題式跨學科整合課程——明德紅樹林課程，一度進展緩慢。程紅兵校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立馬結束休假，專程從上海飛回深圳，召開臨時會議，語重心長地告訴老師們“開弓沒有回頭箭”，克服困難，義無反顧，讓每一個人意識到時間的緊迫、責任的重大。同時，就編寫好的內容，逐篇指出問題，提出修改要求。就這樣，程校長陪著我們在學校一起加班，直至編寫工作全部完成。我們一起過了一個沒有假期的暑假，至今是唯一一次。

他是教育的學者

（一）他本是一介書生

教育界人士稱呼程紅兵校長為“書生校長”，他自稱本是“一介書生”，他的微信號昵稱也是“一介書生”?？梢?，他很認可并喜歡這個稱謂，也是名副其實。在明德，處處可見他的書生氣。明德招聘教師，程校長的第一標準就是要看這個老師的身上是否具有書卷氣。面對以年輕老師為主的教師團隊，程校長更是百般呵護，他認為“守護青年教師，就要守護青年教師從教的初心，守護青年教師原本具有的書卷氣，守護青年教師原本具有的研究能力?！痹诔绦ｉL眼中，“課堂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站立的地方就是中國教育的希望所在”，課比天大，任何人不能侵犯與犧牲學生的學習時間，也不能因為課堂效率低而浪費學生的學習時間。有一次，他聽說某年級的學生放棄兩堂課的時間被派去參加市里某項與學習沒有多大關聯(lián)的活動時，立即被中途叫回，相關責任人也受到了批評。這或許就是程校長的“書生本色”。我來明德前，程紅兵校長已經寫了很多教育著作。在明德的日子里，我發(fā)現(xiàn)，他不是在教室里聽課，就是在辦公室里打字。這些文字是他對明德辦學的思考，他幾乎把辦學過程中的每一次細節(jié)觀察，每一處教育思考，每一件校園故事，都形成了文字，匯編成書籍。日日有文字總結，月月有文章發(fā)表，年年有專著出版，這需要多大的堅持，多強的行動力??！讓我們這些后輩只能望其項背，自嘆不如。這或許就是程校長的“書生氣質”。

程紅兵、王干（左一）等到俄羅斯友好學校考察學習

（二）評價一個校長最好、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聽了幾節(jié)課

程紅兵校長曾說：“校長不進課堂，不聽聽老師的課，不與老師做關于課堂的交流，這所學校無論如何是辦不好的……評價一個校長最好、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一個學期下來一共聽了幾節(jié)課?！币虼?，走進課堂聽課成了程紅兵校長在明德工作時的重要組成部分，特別是明德初創(chuàng)階段，他更是手把手地培訓青年教師。如果在辦公室找不到程校長，那一定是在課堂上。程校長聽課有個特點，聽課必評課，聽完即評課，且主動找老師評課。老師們既害怕又期待。害怕是因為程校長評課語言太犀利，絲毫不留“情面”，雖然會講優(yōu)點，但主要講問題，且問題總是多于優(yōu)點；期待則是因為程校長的評課有高度、有深度，總能直擊“要害”或鞭辟入里，發(fā)人深省，讓人茅塞頓開、豁然開朗。不信，看下程校長在他的評課文章中寫的一個案例：我曾聽過一堂歷史課，提到陳勝吳廣起義。陳勝吳廣起義的意義在哪里呢？就在于它極大地鼓舞了人民起來推翻暴政。對不對？教材上說的肯定是對的。老師只認識到這個層面，只知道這一點管用嗎？針對老師可能管用，可對于孩子的成長并非管用。還應該給孩子講什么呢？講馬丁·路德·金、曼德拉、圣雄甘地。用什么方式來表達人民的訴求更好？人民用什么方式來表達訴求？所謂的起義，所謂的革命，對社會發(fā)展的破壞性作用非常大。令人欣慰的是，凡是被程校長因為評課而“批評”過的老師，他們的反應大多是收獲與感激。有的老師甚至寫下文章，回憶被程校長“批評”的珍貴經歷。

他是我的忘年交

程紅兵校長說過我和他是“忘年交”。是的，程校長比我年長十九歲，但年齡的差距、身份的差異并沒有阻礙我們的交往。程紅兵校長還說我倆性格與生活習慣很相似：他是急性子人，我也是急性子人；他不善于交際應酬，我也不善于交際應酬；他臉皮薄不求人，我臉皮薄不求人；他不能喝酒，我不能喝酒；他不吸煙，我不吸煙；他有教育夢想，我也在他的影響下有了教育夢想……程紅兵校長曾對我說：“來深圳辦學沒有白來，起碼認識了王干。”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來明德沒有白來，特別榮幸結識了程紅兵校長，讓我有了對教育的深刻理解與不懈追求?！背碳t兵校長2020年農歷年后，離開了明德，離開了深圳，現(xiàn)在想再見一面，距離幾千公里，并不容易，但好在通訊便利，并未阻礙彼此間的聯(lián)系。每次的電話交流，程校長的語調依然是那樣的親切舒服，話語間依然能夠感受到一位長者對晚輩的關心！和程紅兵校長從相見、相識到相知，并一起在明德共事六年，兩千多個日子，但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電腦里保存的照片中，與他的合影并不多，原因是他不喜歡拍照，我也不喜歡拍照，真乃一大憾事！以后若再相見，一定要留下更多美好的影像——那將會成為芬芳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