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諾
小時候住的那條巷子蜿蜒曲折,像是恣意游走的夢。在夢的盡頭,站著一棵樹,那棵樹高大結(jié)實,枝繁葉茂,靜靜地撐著一朵綠色的云,一個清新的夢,和一窩黑白相間的喜鵲。
它倆是搭檔,這個驚奇的認(rèn)知是我偶然發(fā)現(xiàn)的。
“水積春塘晚,陰交夏木繁……”那是一個靜謐的午后,陽光像水一般傾瀉而下,輕風(fēng)搖曳著慵懶的夢,薛昂夫在《西湖雜詠·夏》中說的“晴云輕漾,熏風(fēng)無浪”甚是精妙。蟬鳴不斷,白云悠悠而過,像是片片紙折成的白帆,一晃一晃地在天空中航行?!八Ш焺游L(fēng)起,滿架薔薇一院香”,我沉浸在這夏日里,悠閑地望著那棵樹……
樹冠蔥郁,樹葉青翠,樹干挺拔,枝杈延伸著,像要摘下天邊的云彩,委實是乘涼的好去處。在那綠葉的間隙里,隱約可見一個用細枝搭建的鳥窩。一個匆匆掠過的影子,那是喜鵲,頗為歡喜地啁啾著,“滴溜溜”的聲音像是珠落玉盤,脆生生的,似那流動的山泉般透著清涼,使人精神一振。那棵樹也隨著清風(fēng)搖晃著枝丫,“沙沙”地應(yīng)和著,似喜悅,似陶醉,一樹的綠意仿佛因那歌聲而顯得清澈了許多。
我有些羨慕那只喜鵲了,但心中漸漸堆積起疑惑:這樣的好住處,那棵樹就這么毫不吝嗇地贈給喜鵲了……
那喜鵲仿佛要回答我似的,從樹葉間飛了出來,像是一道黑色的弧,興許是那陰涼的滋潤,它的羽毛鮮亮極了,潑墨般順滑,黑豆樣的眼睛格外炯炯有神。它飛了出來,輕巧地落在樹蔭下,揚起小腦袋對著大樹叫了幾聲,歪了歪頭后便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天邊。我有些打抱不平了,覺著喜鵲忘恩負義。過了一會兒,也許是很久,天邊的云開始泛出點點金黃,那只喜鵲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天邊,它仿佛跋山涉水,翻山過海,披荊斬棘,披星戴月而來。晚霞的余暉給它的羽翼鍍上金邊,它的身影逐漸清晰。我才發(fā)現(xiàn),它小巧的喙中,分明叼著一朵鮮花!它飛近了,飛近了,盤旋著落在樹蔭下,極為疲憊,卻又頗為珍重地將那束花擱在地上,“啾啾”地對著樹喚了幾聲,像是在表示親昵,便撲棱著翅膀飛回了自己的窩。大樹隨著微風(fēng)晃著枝丫,像在歡迎它的歸來。不久,天地之間只剩一片靜謐,只有輕風(fēng)卷著大地的呼吸,將這對搭檔平凡卻深遠的故事捎往遠方。也許那束鮮花會“化作春泥”,成為幫助大樹生長的養(yǎng)料;也許第二個夏天,樹葉便會浸潤鮮花的芬芳。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蹦阌糜辛Φ闹Ω赏信e我的希望,我用華美的樂章譜寫你的善良。你用片片樹葉成就我的歌聲,我用朵朵鮮花贊美你的陰涼。這便是搭檔嗎?一種歡喜與幸福之間的轉(zhuǎn)換,一次不需要言語,且行且珍惜的合作……
仿佛石子投進心湖,激蕩著思想的漣漪,慢慢地,我懂了:正如這大樹與喜鵲的搭檔關(guān)系,我們可以歌頌唐太宗和魏征,毛澤東與周恩來,瑪麗和比埃爾,但有的時候,搭檔不一定要多么杰出,單是那心心相印,背靠背的默契,那種靜謐、安詳,流轉(zhuǎn)于兩人之間的微笑,就讓我們艷羨不已。就像街角包子鋪里的那對老夫妻,路邊小攤兒上叫賣的姐弟,巷口炒爆米花的叔叔嬸嬸,他們組成的搭檔,是平凡的,質(zhì)樸的,也是偉大的,美好的。
(指導(dǎo)教師? 李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