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崇理 石運寶
上個世紀興起的廣義量詞理論GQT(Generalized Quantifier Theory),對自然語言中大量的量化表達式進行了研究。最基本的量詞是〈1〉 或〈1,1〉 類型的單態(tài)式(monadic)量詞,而在自然語言的量化句中,常常出現(xiàn)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單態(tài)式量詞。從組合推演的角度看,出現(xiàn)在一個量化句中的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可以合并成一個類型為〈〈1,1〉,2〉的多態(tài)式量詞(polyadic)。文獻中常見的由單態(tài)式量詞合并成多態(tài)式量詞的例句為:
(1) Most critics reviewed just four films.
GQT 對(1) 的語義分析顯示出由部分表達式到整體表達式的組合過程如(2)的分析樹所示。樹根“Most critics(Four films(Reviewed))”表明:“Four films”作為推廣的單態(tài)式量詞以關系“Reviewed”為論元。
(2)
1Four films(Reviewed)= {a :Four films(Revieweda)=1},而Revieweda= {b :Reviewedab}。
這時我們使用推廣的單態(tài)式量詞來解釋(1)的量化語義如下:
(3) Most critics(Four films(Reviewed))=1
當且僅當Most critics({a ∈E |Four films(Revieweda)=1})=1
當且僅當Most critics({a ∈E |Four films({b ∈E |Reviewedab})=1})=1
┇
當且僅當|{a ∈critics:|{b ∈films:reviewedab}|=4}|
>|{a ∈critics:|{b ∈films:reviewedab}|/=4}|
如果我們把單模式量詞“Most critics”和“Four films”中的普通名詞分別剝離出來換成〈1,1〉類型量詞“Most”和“Four”,則可以合并成〈〈1,1〉,2〉類型的量詞“[Most?Four]”,其過程如下:
這里量詞“[Most?Four]”是顯而易見的多態(tài)式量詞,其量化語義定義為:(4) [Most?Four](critics,films)(Reviewed)=1 當且僅當|{a ∈critics : |{b ∈films:reviewedab}|=4}|>|{a ∈critics:|{b ∈films:reviewedab}|/=4}|
(4)所示真值條件也就是(3)推演出的真值條件。由(3)的推演可獲得(4)所示真值條件,這屬于意義的組合([4],第888–890 頁),(4)通過(3)的回溯則是意義的化歸??梢?,這里〈〈1,1〉,2〉類型的多態(tài)式量詞是兩個〈1,1〉類型的單態(tài)式量詞組合的結果,量詞的組合就是量詞的疊置。推廣言之:對k 個單態(tài)式量詞F1,...,Fk進行疊置運算It(F1,...,Fk)而獲得多態(tài)式量詞[F1?···?Fk],疊置前的單態(tài)式量詞的類型是〈1,1〉,疊置后獲得的多態(tài)式量詞的類型為〈1k,k〉。(4)是量詞組合疊置的一個特例。
在自然語言中,存在一些量化句,對其中的單態(tài)式量詞進行組合疊置而獲得的多態(tài)式量詞,其量化意義只能專門定義,而不能像由(3)獲得(4)那樣由單態(tài)式量詞的標準意義組合出來,其量化意義不能歸結到單態(tài)式量詞的標準意義。這就是多態(tài)式量詞不可化歸的現(xiàn)象。
多態(tài)式量詞不可化歸的現(xiàn)象在英語中通過一些量化句表現(xiàn)出來。Keenan 在1987 年發(fā)表的“Unreducible n-ary Quantifiers in Natural Language”一文中列出了一系列這樣的英語例句([1],第110 頁):
(5) Every student read a different book.
(6) Every student answered the same/a different question on the exam.
(7) Every student read the same two books over the vacation.
(8) At least two students answered a different/the same questions.
以英語句(5)為例,Keenan 對其量化語義的直觀表述是:所閱讀的書的數(shù)量大于或等于學生的數(shù)量,“a different book”的涵義受制于“every student”,它跟單純的“a book”是不同的,后者獨立于對“student”的選擇。Keenan 進一步指出([1],第127 頁):“Every student read a different book is not correctly interpreted if both every and a different are interpreted as standard quantifiers”。這里意味:若“every”和“a different”都被當作標準量詞,則整句的量化意義不能獲得解讀。由它們疊置的多態(tài)式量詞,其意義只能專門規(guī)定,而不能憑借組合推演獲得。Keenan 對此的處理是先直接給出該英語句的多態(tài)式量詞公式:
(9) [EVERY,DIFFsg](STUDENT,BOOK,READ)
(9)中“[EVERY,DIFFsg]”作為〈〈1,1〉,2〉類型的多態(tài)式量詞是一個具有三個論元的函項,第一個論元是students 表述的集合,第二個論元是books 表述的集合,第三個論元是read 表述的二元關系。對三個論元進行抽象,Keenan 進而專門給出(10)這樣的定義:
(10) [EVERY,DIFFsg](P,Q,R)=1,當且僅當,與成立:
就例句(5)而言,提出(10)的動因是:包含“a different”的NP 在句中需要依賴另一個NP 才能獲得語義解釋,即包含“a different”的單個NP 不能獨自獲得量化意義。也就是說,名詞短語NP“a different book”不是獨立的〈1〉類型單態(tài)式量詞,不具備通常的標準單態(tài)式量詞的語義。從語義組合的角度看,它同句子前端的“every student”合并不屬于通常的量詞疊置現(xiàn)象,這種合并表面上也獲得了〈〈1,1〉,2〉類型的量詞[EVERY,DIFFsg],但其語義解釋則需要專門定義。在第二版的Handbook of Logic and Language 中,我們也見到類似的表述:“An NP containing different or same is often dependent on another NP in the sentence in a way which cannot be described by iteration”([4],第897 頁)2在該文獻中,Keenan所謂多態(tài)式量詞[EVERY,DIFFsg]被表述成Gdiff,其語義定義簡化為:(1(R)=1當且僅當?a,b ∈A(a≠=b?B∩Ra≠=B ∩Rb)。由于學術界對定義(10)中的?存在爭議,后續(xù)研出的定義就去掉了? 這一條款。。這里再次強調提出(10)的動因,認為包含“different”或“same”的NP,其量化語義需要依賴量化句中另一個NP 中的限定詞(如every 等)的量化意義,而這種語義上的依賴不能通過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標準意義的組合來獲得。
Keenan 還嚴格證明了多態(tài)式量詞“[EVERY,DIFFsg]”是不可化歸的([1],第132 頁),即該量詞的語義不能從“EVERY”和“DIFFsg”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的標準語義按照類似通過(3)獲得(4)那樣的方式組合出來。Keenan 的證明結果還引出了另一個深刻的思想,即英語的表達力遠超過具有標準意義量詞的表達力,因為基于標準量詞的意義并不能組合推演出類似例句(5)具有的量化意義([1],第115頁)。
Keenan 關于英語中不可化歸的多態(tài)式量詞的研究是值得稱道的,獲得的成果具有較大的學術價值。在認可Keenan 工作的同時,也不妨礙我們從另外的途徑來思考問題。英語中那些特定的多態(tài)式量詞不可化歸的癥結在于:構成這個多態(tài)式量詞的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本身就不是標準的二元量詞,不具備標準的量化意義。而邏輯語義學的基礎是組合原則,多態(tài)式量詞作為整體表達式,其意義應該是作為部分表達式的單態(tài)式量詞意義的組合。為了貫徹組合原則,對多態(tài)式量詞句的“某些特例”是否可以確立從句法到語義的組合過程,其過程是否可以采用組合范疇語法CCG(Combinatory Categorial Grammar)的表述方式?要實現(xiàn)這個猜想,我們考慮給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指派非標準的量化意義,把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看作是非標準的二元量詞,而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意義的依賴關聯(lián)通過不同于(10)和(10)′的CCG推演方式表述出來,這些就是本文所要做的工作。
漢語作為在當今世界上使用率僅次于英語的自然語言,也有不少類似英語(5)那樣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
(11) 每個男孩閱讀不同一本書
(12) 每個男孩閱讀同樣一本書
(13) 每個男孩閱讀不同三本書
(14) 每個男孩閱讀同樣三本書
漢語中上述類似英語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其語義特征實質上無異于英語。就(11)而言,動詞“閱讀”的邏輯語義體現(xiàn)的思想是:由主語“男孩”的對象跟賓語“書”的對象產生一種關系,這種關系是一種函項映射。即,每個“男孩”的對象必須且只能關聯(lián)一個“書”的對象。此外,動詞“閱讀”體現(xiàn)的語義映射還有“一對一”的性質,即兩兩不相同的“男孩”對象分別關聯(lián)的“書”的對象也是兩兩不相同的,換言之,一個“男孩”對象關聯(lián)一個“書”對象,另一個“男孩”對象關聯(lián)另一個“書”對象。這就是(11)顯示出的邏輯量化語義,這個量化語義可以采用像Keenan 針對英語句(5)給出的專門定義。在漢語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11)–(14)那里,動詞體現(xiàn)的邏輯語義就是函項映射,從數(shù)學集合論的視角看,函項映射可以伴隨某種性質,如“一對一”或“多對一”等性質。承載函項映射語義的動詞成分和承載映射性質語義的另一句法成分天然存在語義指向關系,漢語動詞的邏輯語義需要跟在漢語句法表層體現(xiàn)映射性質的那個句法成分產生語義指向關系。漢語類似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11)–(14) 中是否有單獨的承載映射性質的句法成分來指向動詞的映射語義?我們認為,在漢語句法表層中顯示出揭示語義層面的映射性質的句法成分。
漢語類似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以(11) 為例,在句法表層方面與英語略有不同。先看看英語的情況:針對多態(tài)式量詞[EVERY,DIFFsg]的量化語義,若對其中第二個量詞“DIFFsg”進行深度剖析,我們看到,它在英語句法表層(5)上對應兩個成分:限定詞“a”和形容詞“different”。我們猜想,兩個句法成分應該承載兩個語義因素,一個語義因素是限定詞“a”對應的量化思想,另一個語義因素應該是形容詞所承載的。形容詞在這里承載的是什么語義思想?我們認為,在本文討論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中,動詞的邏輯語義僅僅體現(xiàn)出一種映射,而這種映射的性質(一對一或多對一)似乎應該由動詞旁邊的其他句法成分來承載。廣義量詞理論通常把“a different”當作一個量詞整體看待,Keenan 認為動詞的映射性質由這個量詞整體所決定:“it is natural to represent a different as determining a property of the binary relation READ”([1],第111 頁)。某種意義講,這里把這種獨特量詞所涉及的兩種語義因素融合在一起了,即把其中的量化語義和對動詞映射的性質語義合為一處了。我們認為,表述多態(tài)式量詞第二部分的“a different”并非僅僅扮演純粹量詞的作用,可以考慮對“a different”融合的兩種語義因素進行剝離,把其中的量化語義因素和對動詞映射性質的語義因素剝離開來,分別由兩種句法成分承載兩種不同的語義因素。即把量化語義分配給句法成分“a”,把動詞映射的性質語義分配給句法成分“different”。但遺憾的是:在英語例句(5)中,就算形容詞“different”承載動詞“read”所示映射的“一對一”性質,按照CCG 的表層組合原則,“different”必須跟“read”在句法表層上毗鄰,“一對一”的映射性質才能對“read”所示映射進行貼身的限制。而英語例句(5)句法表層上的形容詞“different”并沒有同動詞“read”相鄰,中間插入了一個限定詞“a”,因此對動詞映射的性質限制無法實現(xiàn)。類似地,限定詞“a”也沒有同后面的“book”毗鄰相連,跟普通名詞“book”毗連而獲得〈1〉類型的量詞語義也無從談起。所以,對“a different”融合的兩種語義因素進行剝離重組,對英語的句法表層格局來說不便操作。漢語句法表層的情況不同于英語。在漢語量詞句(11)那里,形容詞“不同”正好在動詞“閱讀”的旁邊,而限定詞“一本”恰好同普通名詞“書”毗鄰。這種句法表層的格局剛好是我們所需要的,“不同”承載動詞映射的“一對一”性質,對旁邊動詞的映射語義可以進行限制,“一本”承載跟普通名詞關聯(lián)的量化意義,普通名詞就在旁邊,一步到位就可形成量化意義。在(11)這里,我們把英語“a different”對應的“不同一本”中融合的兩種語義因素剝離開,分別由“不同”和“一本”兩種句法成分去承載兩種不同的語義因素。并且這種剝離有利于堅持部分表達式決定整體表達式的意義組合原則,使得基于組合范疇語法CCG 推演出整個多態(tài)式量詞句的意義成為可能。
為了在組合范疇語法CCG 框架內探究漢語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現(xiàn)象,基于新的途徑給出從部分表達式到整體表達式的語義組合,我們可以考慮給例句(11)中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指派非標準的量化意義,把這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看作是非標準的量詞,而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語義上的制約關聯(lián)可以通過不同于(10)和(10)′的CCG 方式表述出來。以動詞的邏輯語義為中心,指向動詞的映射語義的句法成分“不同”所承載的關于映射性質的內容顯然涉及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語義上的“依賴關聯(lián)涵義”,我們把指向動詞映射語義的“一對一”性質分配給(11)中動詞旁邊的句法成分“不同”,這就彌補了兩個獨立的單態(tài)式量詞的標準語義所缺乏的“依賴關聯(lián)涵義”。
為什么要在組合范疇語法CCG 的框架內再次探究不可化歸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的情況?這是因為CCG 本身具有一些無可比擬的優(yōu)勢:首先,CCG 對自然語言的句法語義分析面向的是大規(guī)模的真實文本,CCG 處理的就是自然語言的個案個例,CCG 可以針對漢語類似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這樣的個例;其次是CCG 的表層結構思想。CCG 認為自然語言只有表層結構這樣的句法層面,這也是所謂單層結構的思想。句法表層的每個成分都有各自的語義作用,自然語言邏輯語義的分析推演自始至終基于句法表層的構造,而不像喬姆斯基的GB(Government and Binding)理論假定自然語言具有一個便于語跡移動的深層結構,也不似蒙太格語法那樣假定自然語言具有用于量化嵌入規(guī)則的帶邏輯變項的底層結構。從CCG 視角審視漢語多態(tài)式量詞句的表層結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其中微小的差異,據(jù)此找到思考問題新的切入點;第三,CCG 的詞匯主義原則也很重要:“We have assumed up to this point that all constructions are lexically governed,and that the lexical heads have an obvious semantics.”([2],第143 頁)。自然語言表達式所有的句法結構都被作為其構造成分的詞條所控制,換言之,詞條的范疇指派凝縮了句法結構的運算推演過程。同樣一個詞條在不同的個案個例句中可能被指派不同的范疇,Steedman 對許多詞條譬如“every,each”就有過不同的范疇指派([2],第170 頁)。3根據(jù)邏輯語義學句法和語義的對應原則,CCG 一詞多范疇的情況對應一詞多語義類型的情況。就前者而言,CCG 并沒有要求一詞指派的多個范疇之間必然有某種聯(lián)系。在“一個學生怎樣怎樣”和“學生宿舍如何如何”等語句中,前者中的“學生”指派的范疇是N,后者中的“學生”指派的范疇是N/N,N 和N/N 是否有可計算的范疇推演規(guī)則能夠刻畫之間的“聯(lián)系”?CCG 目前不關注這樣的問題。再如“學習”一詞在清華中文CCG 樹庫的若干真實文本的句法分析中分別被指派7 種范疇,這些范疇之間大多不具備可計算推演規(guī)則能夠刻畫的“聯(lián)系”。CCG針對真實文本的個案個例方法實質是:不同的語句語境可能對于同一詞條進行不同的范疇指派,不同的個案語句對此具有一定自足獨立性??偠灾?,CCG 本身不太關心同一個詞條在不同語句環(huán)境中被指派的不同范疇之間是否具有內在聯(lián)系,范疇語法理論是否需要研究這些內在聯(lián)系留待今后的進一步研究。這樣我們就便于在處理漢語多態(tài)式量詞句時對其構成成分的單態(tài)式量詞賦予非標準的量詞意義;第四,CCG 提出的針對量化表達式的斯科倫項是一個創(chuàng)舉,這種表述非常貼近自然語言自身量化表達式的特點([3]),具有簡潔性和較大的解釋力。下面我們給出漢語多態(tài)式量詞句的CCG 推演。就(11)而言,設定的詞條有:
((s p)/np))/(s((s/np)/np))
(λ–表達式體現(xiàn)的映射語義的“一對一”性質)
(非標準的單態(tài)式量詞的語義表征)
(非標準的單態(tài)式量詞的語義表征)
就(11)而言,推演所需要的CCG 規(guī)則有([2],第84 頁):
(<) X :a YX :f ?Y :f(a)
(>) YX :f X :a ?Y :f(a)
于是針對漢語多態(tài)式量詞句(11)的CCG 推演如下:
關于圖1 需要說明兩點:首先,給形容詞“不同”指派的λ-表達式恰好表述了定義(10)的涵義,也是Keenan 所謂不可化歸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5)中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意義上的“制約關聯(lián)涵義”。依據(jù)命題邏輯的推演規(guī)則“(p→(q→r)) ?(p&q→r)”,可以對圖1 推演的最后結果進行變形,再跟(10)的定義部分進行比對,顯見二者揭示的語義思想實質上是相同的:
基于CCG 的組合推演,我們可獲得漢語多態(tài)式量詞句(13)–(15)的語義表征如下:
4(13)這樣的語句本身就是歧義句,這里只給出了其中一個解讀:任選兩個不同的男孩,他們讀的三本書是不同的。實際上,對該句進行深入量化解析會產生更多的解讀。就“每個男孩讀的三本書是兩兩不相同的”的解讀而言,用CCG 方式推演可以獲得下述公式予以描述:?x[BOYx→?y[READyx∧?z1z2z3[(y= z1∨z=z2∨z= z3)&BOOKz1&BOOKz2&BOOKz3&z1≠= z2&z2≠= z3&z3≠= z1]]]。
廣義量詞理論對英語中一些特定的量詞句進行分析,Keenan 證明了其中的多態(tài)式量詞的意義不能化歸為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的意義,即多態(tài)式量詞的意義不能從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的標準意義推演出來。本文嘗試從組合范疇語法CCG 的角度對漢語類似的多態(tài)式量化句進行個案處理,按照部分表達式的意義決定整體表達式意義的組合原則,從兩個單態(tài)式量詞的非標準意義推演出整個多態(tài)式量詞句的量化意義。最后,本文對此補充說明如下:1.英語不可化歸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中的“a different”融合了兩種語義因素,而英語的句法表層構造不利于兩種語義因素的剝離,不便于CCG 在句法表層引領下的語義組合推演。而相應漢語的句法表層可以把量化句其中的“不同一本”所含的兩種語義因素天然的分開,這樣便于CCG的操作;2.根據(jù)漢語言表達的語感,漢語多態(tài)式量詞句(11)中的“不同一本”也可以表達成“一本不同的”,于是“不同的”作為形容詞的語義指向應該是中心語“書”,這樣的表達不利于CCG 剝離語義因素進行我們所需要的組合。然而漢語的靈活語序使得“不同一本”同樣成立,選擇(11)的語序尤其便于我們從邏輯語義學和數(shù)學集合論的視角對漢語的多態(tài)式量詞句進行意義的組合分析。5從傳統(tǒng)語言學角度看:形容詞修辭名詞,副詞修飾動詞。且不說針對詞類的傳統(tǒng)分類標準可能存在不少反例(形容詞和副詞的區(qū)分就某些個例而言并非那么嚴格),從當今范疇語法新的計算視角看待語言的生成組合也未嘗不可。新的計算視角強調:語句內的詞條成分就近毗連滿足計算的要求,滿足計算出的邏輯公式能夠正確刻畫語句的邏輯語義的要求(參見文中跟Keenan 的多態(tài)式量詞的定義思想相符合的論述)。傳統(tǒng)語言學的角度和計算語言學的邏輯視角,針對某些語言現(xiàn)象,可謂“見仁見智”,不必厚此薄彼(當然絕大多數(shù)語言現(xiàn)象的分析二者還是吻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