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保護視野下踏虎銼花的活態(tài)化保護

龍生 李冬

內容摘要：踏虎銼花是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著剪紙類創(chuàng)作在湘西地區(qū)的最高水平。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文化空間的變遷，踏虎銼花與其他非物質文化遺產同樣面臨著作為普通商品被淘汰的不良局面。本文基于保護視野下，對當前踏虎銼花的活態(tài)化保護和研究的調查，從發(fā)展情況、現實困難進行了闡述，試圖從活態(tài)化保護角度探討非物質文化遺產實現振興的相關途徑。

關鍵詞：踏虎銼花 傳承危機 活態(tài)保護 振興

大多數工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在機械化、自動化、流水化的現代化生產形勢沖擊下，因低效、低利潤面臨著被淘汰的命運。

非遺的活態(tài)化保護是當前非遺保護的大趨勢。不同于在博物館陳列、影像化記錄技藝或作品等靜態(tài)保護方式，活態(tài)化保護是將非遺文化事項及其主體，置于發(fā)展的動態(tài)傳承過程中，將傳承貼近群眾的現實生活，擴大影響范圍，保護包括非遺思想、傳承人、技藝及作品等方面，實現“見人、見物、見生活”的目的。進行活態(tài)化保護可以使很多傳統(tǒng)技藝類的非遺起死回生，實現非遺與時俱進、惠及傳承人和參與者的目的，實現非遺從“受保護、活下來”到“喜參與、盛起來”的良性生態(tài)?；顟B(tài)化保護，隨時代發(fā)展不斷全方位發(fā)掘和更新非遺的價值，在中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時代大背景和促進中國新時代文化自信、文化強國方面，有著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一.踏虎銼花簡況

踏虎銼花（鑿花），是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瀘溪縣踏虎鄉(xiāng)①及周邊地區(qū)特有的民間傳統(tǒng)剪紙工藝。它是一種剪紙作品，源于苗族服飾的紋樣藍本，但不是用剪刀鉸出來的，而是使用刻刀銼制完成的，故名“銼花”。最初作為民族服飾的刺繡底稿，在湘西苗族服飾領域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被稱為“繡在衣服上的文明”。因其工藝精美也作為慶典、祭祀活動中的裝飾品②。通過民間藝人代代傳承，形成了刀法細膩、線條流暢、花樣繁多、作品精巧、獨具風格的民間工藝品牌，不僅深受湘、鄂、川、黔等地區(qū)人民的喜愛，還因精湛的工藝技巧、獨特的民族特色、鮮明的藝術個性飲譽國內外，于2008年按照傳統(tǒng)美術（民間美術）類別，列為中國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項目名錄③。

二.踏虎銼花的發(fā)展現狀

被列為非遺名錄，一是說明其文化價值得到了充分認可，二是說明其傳承和發(fā)展形勢不容樂觀。筆者通過調研，銼花目前雖有一定的傳承基礎和一定程度的更新開發(fā)，但離活態(tài)化保護的預期還有較大差距。

（一）政府作為主導的保護概況

發(fā)源地瀘溪縣為更好地推動民族民間的保護、傳承和發(fā)展意識，各項政策措施不斷出臺落實：在媒體平臺增加曝光量;在該縣創(chuàng)立踏虎銼花傳習所④和免費開辦技藝培訓班;引入職業(yè)教育，如在職業(yè)中學開設“踏虎銼花”課程;舉辦各種體驗式活動、課程、競賽，讓技藝走進群眾生活。

（二）藝人技藝的傳承概況

該技藝的本地主要傳承人有黃冬狗、黃靠天、鄧興隆、鄧啟剛、黃永紅等⑤，還有許多藝人在發(fā)展中移居至外地時將銼花帶到了外地。通過調研發(fā)源地，目前僅有黃永紅一人在進行創(chuàng)作。據他所言，與眾多非遺技藝一樣，感興趣的人已不多，愿意認真?zhèn)鞒械暮苌?相比藝術創(chuàng)作和教學，外出務工更輕松、經濟收入更可觀;是因對家族手藝的喜愛和傳承的責任才一直堅持;在踏虎學校里以手工課的形式教學，學生以興趣為主參與學習，學生為小學、初中群體，未來變數很大，綜合各類現實情況，學生能成為傳承人的幾乎沒有。

（三）銼花的藝術開發(fā)情況

銼花已從傳統(tǒng)繡花底稿轉變?yōu)楠毩⑺囆g商品。近年湘西州的藝人們創(chuàng)作的作品主要為富有民族風俗風情的民間故事、地區(qū)特色景點、生活場景畫，傳統(tǒng)圖案與現代美學元素結合、迎合時代主題的裝飾畫等，其次是客戶定制的各類畫作改造。不少作品獲得了極高贊譽，提高了社會知名度。作品主要以中高檔裝飾畫作為政府贈送賓客的禮品和旅游景區(qū)的快銷品進行銷售。

三.傳承存在的主要問題

與大多數手工藝類非遺一樣，踏虎銼花面臨著“作為普通商品被淘汰”的命運，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傳統(tǒng)用途逐漸被淘汰

隨著新繡花技術普及和苗族服飾批量化生產，其繡花工藝、工序都發(fā)生了重大更新;苗族服裝需求下降，銼花已不再是生活必需品。銼花的制作效率與現代機械設備的生產效率不可相提并論，僅作為普通商品由人工生產，是對人力資源的極大浪費，增加了產品的價格、弱化了競爭力。

（二）商業(yè)開發(fā)嚴重不足

審美滯后：銼花的取材以苗族傳統(tǒng)圖案為主，難以突破受眾壁壘，無法滿足更大范圍的審美需求。品類單一：商品開發(fā)集中在旅游紀念品、民族風格藝術品的小范圍內;以平面裝飾畫、服裝裝飾、小飾品為主。受限于創(chuàng)作者知識結構、審美水平，銼花在與本地特產包裝、環(huán)境裝飾應用等方面沒有明顯進展。如瀘溪縣的多種特產，包括發(fā)源地特色山茶油產品的包裝，都沒有銼花元素的結合。

（三）綜合創(chuàng)新基礎薄弱

結合資料和走訪，從業(yè)者收入主要由作品銷售、技藝教授工資構成，官方認證的傳承人還有微薄的補貼。大部人的收入僅能維持日常生活開銷，甚至不及普通外出務工收入的一半。銼花賣花是銼花手藝人祖輩養(yǎng)家糊口和賴以生存的方式，經濟所迫，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從業(yè)者驟減、傳承斷層的現實情況。加之多數從業(yè)者幾乎沒有現代美學、經濟、市場的教育經歷，現有傳承集體難以完成綜合創(chuàng)新的目標。

四.活態(tài)化保護的建議

銼花作為獨特的商品和藝術品是極好的文化傳播載體，活態(tài)化保護有著先天的優(yōu)勢和可借鑒經驗。政府部門、技藝傳承人及相關研究者均高度重視并尋找對策，保護措施不斷出臺，雖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果，但離活態(tài)化保護、振興這一非遺手藝的最終目標，還有很多工作需持續(xù)開展。

（一）重構內生動力

1.改變傳承人固有觀念，把握藝術與商品的關系。傳統(tǒng)藝人掌握著手藝的精髓，但存在為保護祖?zhèn)魇炙嚰儩嵭远辉附邮軇?chuàng)新的保守思想和鄙視商業(yè)性開發(fā)作品的行為。因此要通過加大內外交流學習其他非遺項目有效開發(fā)的經驗，認識到僵化保守反而讓視若珍寶的手藝失去了生命力。

2.改變固有的傳承方式，擴大傳承和保護的范圍。摒棄祖?zhèn)骷覀鳌ⅰ皞鲀翰粋髋钡嚷浜蟮膫鞒蟹绞胶捅Ｊ刈龇?，用既能保留傳統(tǒng)手藝精髓，又能適應現代審美和市場需求的新理念和方式進行傳承。圍繞職業(yè)教育，統(tǒng)籌各類專業(yè)力量，研發(fā)趣味性、操作性強的教材課程，激發(fā)教授和學習的熱情，擴大傳播、傳承的手段和范圍。

3.搭建跨域融合大平臺，拓展生產和銷售的模式。要跳脫固有形式，積極向其他藝術形式借鑒、結合;要主動面向市場，一是創(chuàng)作更多與流行、時代審美相適宜的快消品（如民族風格、地區(qū)特征的紀念品、裝飾品）;二是加大與其他產品的結合（如本地特產的包裝），強化其藝術、審美、文化特征，而不拘泥強調獨立性;三是調動創(chuàng)作者的積極性，用商業(yè)合作的方式根據市場、能力等因素調配各類參與者，實現多方參與和共贏。

（二）加大外力支撐

1.加強政策引導扶持。協調各類宣傳資源和方式加大社會影響，加強傳承人、從業(yè)者的社會認同;協調各方優(yōu)惠政策，鼓勵產業(yè)化、規(guī)?；l(fā)展;用足用活專項資金，調動社會團體、企業(yè)和個人的積極性，讓市場參與，強化社會合力。

2.完善保護研究體系。保護與研究并重，與高校合作打造學術研究平臺，深入挖掘歷史人文蘊含，做好史料、理論等的專項整理研究。加大專業(yè)研究人才的培育和從業(yè)人員的培訓，促進投入與產出的良性運轉。

3.做大做強非遺產業(yè)。采取政府兜底的容錯機制，減輕試錯成本，更有益激發(fā)創(chuàng)新和生機活力，邁向產業(yè)化路線。合理市場化是實現活態(tài)化保護的必要環(huán)節(jié)，銼花本來就是商品，應毫不避諱地強化其商品特征，讓它既有高大上的藝術屬性，又可保障藝人經濟收益。

總之，作為湘西具有代表性的非遺項目，踏虎銼花曾輝煌過，沈從文先生盛贊“具有文人不可企及的高度”⑥。曾作為當地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的踏花銼花，正面臨著轉型和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新機遇，這需要政府文化主管部門、銼花傳承人、社會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與探索。

參考文獻

[1]吳衛(wèi)，洪山，龍楚怡.不用剪刀的剪紙——湘西踏虎楊桂軍民俗鑿花研究[J].藝術百家.2014（S1）.

[2]田茂軍.苗族銼花：讓多彩湘西風情躍然紙上[J].民族論壇（時政版）.2013（07）.

[3]田茂軍，許泉.踏虎銼花考辨[J].柳州師專學報.2012（05）.

[4]田茂軍，尚光菊.保護與傳承：湘西苗族銼花的現狀與轉型[J].民族論壇.2004（12）.

[5]左漢中.黃靠天，遠去的“剪花郎”：老年人[J].2004.000（006）：7-7.

注 釋

①2006年與合水鎮(zhèn)合并，改為踏虎村，鎮(zhèn)政府駐合水社區(qū)

②湖南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庫：http：//hnfy1.txhn.net/fyml/ctsgjy/201609/t201 60914_452531.htm

③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網·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博物館：http：//www.ihchina.cn/project_details/13963/

④新湖南：https：//hunan.voc.com.cn/xhn/article/201706/2017061611141652 44.html

⑤湖南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庫：http：//hnfy1.txhn.net/fyml/ctsgjy/201609/t201 60914_452531.htm

⑥沈從文：《沈從文談藝術·塔戶剪紙花樣》.江蘇人民出版社，2014.

（作者單位：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