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行：回歸大地（組詩）

俄尼·牧莎斯加

1.從這里開始

累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

我離大地比較遙遠(yuǎn)，遠(yuǎn)得像天與地

我思考著，為什么這樣

上不沾天下不著地

我悔恨，但來得及

比如說妻兒離家出走，妻兒回來

來得及，我的聲音

傳遍五洲四海，黑夜與白天

就從這里開始

我要做一個人，合格的人

不是標(biāo)榜，而是懺悔

說給自己聽，世界已經(jīng)

向我打起了呵欠，自言自語

就從這里開始

2.濕濕地想

濕濕地想起了父母，在我的妹妹的微信里

濕濕地想起，母親就在這日子闔然長逝

暴雨灑向了山川河谷，像她的女兒

而父親，二十多天后，也相繼離世

母親去世時，正好就是土豆開挖的季節(jié)

我深深地記得，它是母親的最愛

而父親的去世，

濕濕的正是剪綿羊毛的季節(jié)

唯一的妹妹去世，她留下了一女一兒

我勉強(qiáng)接受，痛苦的，說這是很自然

我背著眾人拭著淚花，因?yàn)槲沂抢洗?/p>

人生如夢，一晃眼就到了站臺，

遺憾和強(qiáng)忍

人生如夢，一晃眼就到了站臺，希望和神往在一五一十地愛戀著，

只是愛受到波折和煎熬

在很自然睡覺然后醒來，孤獨(dú)的

3.羊? ? 皮

我的父親，會做羊皮褂子

他揉搓羊皮，在一張竹籬席上

揉進(jìn)了父愛，和點(diǎn)燃的蘭花煙的味道

用手揉。挽起了褲腳用腳搓

是綿羊皮，即使下雪的冬天也不再寒冷

是山羊皮，夏天可背負(fù)烈烈的日頭

連同很長、很長的牛皮繩

卡指①的裁縫，在臨近的土墻石板房旁

一個仿若永遠(yuǎn)長不大的孩子

在他的身邊。只會注意到他的行為

但不會去學(xué)。他要了一瓢冷水解渴

因?yàn)槟莻€孩子在一旁寫作業(yè)，

見他汗流浹背

還時不時問他問題，他娓娓講解疑難……

哦，新與舊、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在默默地發(fā)展

注①：“卡指”，指攤開手掌，用拇指與食指一卡一卡的量。

4.燕? ? 麥

除了是專門給老人吃的以外，燕麥面

我的認(rèn)識就是還給遠(yuǎn)行的人吃

我們在家就吃洋芋，或苞谷，抑或蕎麥

因?yàn)樗麄兂鲞h(yuǎn)門，因?yàn)樗麄兡昀象w弱

一日三餐，或一日兩餐。一整天的

吃了燕麥面就耐餓。還有，祭祀時常用它

和雞蛋一起敬向老人的靈前

在彝鄉(xiāng)隨處可見，它是每個家庭必備的

除了它長長的生長期以外，春夏秋冬

除了我看見它是在生長，葳蕤在生長

除了它極其像青稞，但產(chǎn)量不算大

下著雨，把我從頭到腳地打濕，

像個落湯雞

我在幽怨地聽著鳥叫聲，凄婉的又萌動的

在山寨。仿佛沒有了冬天、春天和夏天

5.家? ? 族

有三個本家族的人，他們都比我年長

但他們都親切地稱呼我阿普或叔叔

我們在一起喝酒，仿佛酒與我們家

是命定的，甚至欠了賬似的酷愛喝酒

他們有我的堂兄，有我的弟弟，還有我

酒醉時人自清醒，不酒醉時難得糊涂

我們隨性地攀談著，一些小事

比如一個兒孫就告訴我千萬不要去補(bǔ)牙齒

高山河谷，森林草原的一股腦兒攀談到了

他們說無酒不成席，我說是無酒不成家

家的概念，深深地在我們脈管里游蕩

所以說哦，彝族人是抱團(tuán)取暖包括親戚

所以說哦，彝族人是同仇敵愾包括朋友

任何事情都有始，還有終的吶。沉默了

6.哲? ? 學(xué)

老牛在反芻，獵犬在囫圇，這就是哲學(xué)

深奧而神秘，神秘而迷惑，迷惑而解答

鍋莊由三塊采自山崖的巖石雕琢而成

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源自

阿普杜穆的拯救蒼生

為什么沒有發(fā)出信號呢？火塘的火

噼噼啪啪，它的叫聲有點(diǎn)獨(dú)特，

隨著那聲音

一個客人肯定要走進(jìn)這家屋子里來了

一匹母馬正在生小馬駒，這就是哲學(xué)

陽光在蓬勃，月色在誘人，形成春夏秋冬

富人有富人的道，窮人有窮人的志氣

噼噼啪啪叫得歡，絕不是陰雨綿綿

是了，所有的可以用對對錯錯去剖析

是了，所有的披上和蓋上神秘的披氈

一雙腿，在氈綁腿上可見它的風(fēng)塵，

哲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