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自然萬物,造化萬千,有時亦如人一般。人能讀書識字,舞文弄墨,自然萬物同樣也可以,只不過以不同的形態(tài)呈現(xiàn)而已。萬物之中,風就是一個很好的歌者和詩人。不論是和風拂面,還是狂風大作,皆充滿了詩意。當然,這一切全看風的心情,心情好時,它一天能作成千上萬首詩;心情不好時,你盼著望著,它就是一字不吐,讓你干著急。
這個世界,人也許勢利,但風不會。貧賤與富貴對于風來說并無差別,它不會因為你錢多就給你多作幾首詩,也不會因為你潦倒就給你少吟一段詞。
正是風這種無所羈絆的性格,讓它寫詩的時候可以兼有多種風格,婉約處,如楊柳岸,曉風殘月;豪邁處,似大江邊,驚濤拍岸。與此對應的,人們領略到的情緒也是不同的。春日里,東風一曲,大地回暖,草木復蘇,此時的詩是溫暖的;夏日里,艷陽高照,風吹過,讓人昏昏欲睡,此時的詩是炙熱的;秋日里,涼風爽颯,落木蕭疏,此時的詩有著蕭然意境;待冬天北風一起,山野回聲呼號而過,此時的詩是肅穆的。而人們的心情則隨著風吟聲不停變換——“美人虹影,下綴虬幡;少女風吟,遙喧鳳鐸”。
風的才情,著實打動了太多的人、事、景、物。聽風低吟的時候,桃花開了,鱖魚肥了,楊柳綠了,荷塘的水也滿了;聽風低吟的時候,秋葉紅了,黃花落了,月影稀了,連遠山的妝容也變了模樣。聽風低吟,人們身上的煙火氣也會少上一些。
《晉書·張翰傳》里有一段文字頗得意趣:“(張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莼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shù)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得了秋風寫的一首詩,想起了家鄉(xiāng)的鱸魚莼羹,連官都不要做了,這張翰不愧“真名士”之名。
詩詞的佳處,還在于有人唱和。知風者,雨是也。上一刻風才做的詩,下一刻,雨便將它唱了出來。從“柳絮池塘淡淡風”到“梧桐葉上瀟瀟雨”,從“斜風細雨不須歸”到“秋風秋雨愁殺人”,風雨的交織,宛如知己的契闊。
聽著雨深情款款地吟誦風作的詩,晨間的露珠情不自禁地自草葉間滑落下來,池塘里的鰱魚、草魚紛紛躍出水面一睹風采,就連慵懶傲嬌的貍花貓,也自閣樓跑到堂前聽雨打窗帷風打紗。
而我們,什么都不必做,只需靜靜地坐在老樹下、書齋里、山頂上,聽風的吟嘯,如一聲聲耳語和囑托,心情便得十分自在。當風落在人身上時,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得到。
夜深花睡,留一目望月,留一耳聽風,不啻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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