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到北海,潿洲島是不可不去的,就像到了北京,我們總得去故宮轉(zhuǎn)轉(zhuǎn)一樣。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zhuǎn)眼,去潿洲島已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
我是去年冬天和家人一起去的北海,而潿洲島則是其中一站。
到了冬天,水鄉(xiāng)的風總是略帶著清冷,將人吹得瑟瑟發(fā)抖,而北海仿佛仍有春天的感覺。飛機降落福成機場,我們便將身上的厚衣服換成薄外套。此時距離農(nóng)歷新年還有兩日,機場和路上的行人車輛很少,我們費時許久才打了輛出租車。司機師傅是本地人,甚是熱心,一邊開車,一邊同我們講些地方上的風俗。臨下車時,他說,跑完你們這一趟我也回去過年了。
天色已然不早,我們于北海市區(qū)住了一晚,第二日便直奔潿洲島而去。不同于昨日機場的冷清,去往潿洲島的客運碼頭人山人海,好不熱鬧。我們將網(wǎng)上預訂的船票從自助取票機上換了來,隨同一眾游客坐上了渡輪。
登島之后,民宿的主人開車來接,讓我們省了許多事情。我們的住所毗鄰五彩灘,門前有香蕉樹兩株,邊上則有一片,幾只小奶貓在香蕉樹上爬來爬去,可愛極了。不遠處,還有十數(shù)只散養(yǎng)的雞。早前聽說潿洲島上的雞都以香蕉為食,島上的人管它們叫“香蕉雞”,吃起來鮮嫩爽口,味道同尋常家養(yǎng)之雞大不相同,然而我吃了多次,始終未曾品出其特別來。
從民宿到五彩灘步行僅需七八分鐘,沿路都是一些專供游客住宿的酒店和民居,沙灘近處則有三三兩兩賣小吃的攤販,將人間的煙火味道顯露無疑。其實,我所生活的城市慈溪也是一座海濱城市,只是打我記事起,母親忙于家務,從未看過沙灘和大海。而今倒是得了方便,與它們有了一晤之機。晨昏間,她和父親以及岳父岳母去沙灘里看日出,看日落,風徐徐而吹,人緩緩而行,收獲了灶廚田園之外的自在。
沙灘上,大人們踩著松軟的沙子說說笑笑,小孩子則自顧自歡鬧,像第一次聽見風,第一次看見海,他們朝著遠方呼喊,好似想要得到大海的回答,他們在一個個積水的洼地里找尋,想看看里面是否有海洋生物的存在。太陽升至中天,海邊沒有屏障,溫度要高于別處,游人唯恐曬傷,四下里散去,待到黃昏時分又聚攏了來。
潿洲島號稱“北部灣第一大島”,其實面積也不甚大,若是腳力健勁些,估計一天時間就可以走個七七八八。我們依著攻略所記,走馬觀花,游覽了貝殼沙灘、天主教堂、滴水丹屏、石螺口等大小景點。若說印象深刻,還數(shù)鱷魚山景區(qū)。
鱷魚山景區(qū)地處潿洲島的西南方向,主要由潿洲島燈塔、湯翁臺、火山口遺址、龍宮探奇、藏龜洞、賊佬洞、百獸鬧海、海蝕拱橋、月亮灣、珊瑚沉積巖景象、??菔癄€、月亮廣場等景點組成,火山巖石與美麗海景融于一處,借由人的眼眸直接跑入人的心里去了,既于當下是一種享受,又于未來是一種回味。
游客從外頭進入景區(qū)需要通過一個廣場,邁入廣場,最先看到的是一座燈塔,燈塔前方有一艘木船,與木船遙遙相對的是一棵大榕樹,褐色氣根如長髯輕垂,給眼前的這方世界增添了濃濃的古意。榕樹上張掛著燈籠,榕樹下則有一個賣椰子的中年女子和很多的桌子椅子,當你走得累了,不妨買一個椰子來,于樹蔭下作短暫的停留。
及至步入景區(qū),火山噴發(fā)形成的地質(zhì)奇觀隨處可見,火山彈沖擊坑、古樹化石、水簾洞、海蝕柱、海蝕墩……由于與海相鄰,漲潮時,驚濤拍岸,會將一些海蝕凹坑掩埋了去,仿佛回到了這片海與這方陸地在火山噴發(fā)時初相遇的時候。但是潮水退去之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一次呈現(xiàn)于人們的眼簾,讓人發(fā)出嘆為觀止的驚呼。我是個粗人,腹中草莽,知識匱乏,但覺看了賞心悅目,可真要說它究竟哪里好,卻是期期艾艾,答不上來。
事實上,相比于瑰麗的海蝕景象,那些巖石上生長的仙人掌更加吸引我的眼球。它們肩并肩地站立著,有時在地面,有時在懸崖,不是一簇兩簇,而是有很多,多到你沿著木質(zhì)的棧道踱步逡巡,走哪都能看得到。面對這樣的情形,我忽然想起了兒時學過的一首老歌——《外婆的澎湖灣》,里頭有幾句歌詞:“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
也許,這些都是山海島嶼的標配吧。只是不知道這島上的仙人掌最早由誰帶來?是風,是人,是海浪,還是那曾經(jīng)噴發(fā)的火山堆凝的巖石?
我不是地質(zhì)學家,亦不是植物學家,這個問題于我而言注定無解。好在我也不是一個好學的人,更何況這潿洲島的冬天,路邊樹正綠,花正紅,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我走得累了,倚著欄桿極目遠眺,把山海盡收眼底,腦海里的困惑早被拋了個干凈。
歸去的路上,我于湯翁臺前逗留了片刻。如同莎翁是莎士比亞的敬稱,湯翁指的便是寫下“臨川四夢”的湯顯祖。他與莎士比亞一樣,都是知名戲劇家。湯翁臺上湯顯祖的雕塑是一幅坐像,手中握一卷書,目光望向遠方。相傳,明萬歷十九年(1591),湯顯祖赴徐聞任上經(jīng)過潿洲島,寫下了《陽江避熱入海,至潿洲,夜看珠池作,寄郭廉州》,雕像的下方刻著的正是這首詩。旁邊另有一塊石碑,碑上有一段介紹湯顯祖生平的文字。雕像的前后左右四個方位俱都長滿了仙人掌,未知是巧合還是刻意而為,不過這與湯顯祖的文人風骨倒是深相契合——愛惜羽毛的文人都是帶刺的吧。湯顯祖當年曾在浙江為官,說起來我與他也算是半個老鄉(xiāng),從浙江到廣西,在潿洲島上相遇,不可謂不巧,以至于我竟有了“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慨。
島上的風吹在人臉上別有情懷,像是多年以前某個惠風和暢的晌午,閑來無事,與友人在涼亭里小坐,讀書飲茶,談論理想。施施然,連時光都被陶醉了,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它的腳步變慢了,慢到我們從回憶里抽身出來,它還停在原地發(fā)呆。
潿洲島啊,就是這樣一個神奇而美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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