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重慶學”“成都學”理論研究體系和啟動編撰工程，提升巴蜀文化影響力的思考

蔡競

2020年1月和10月，習近平總書記于年初歲尾兩次主持召開中央高層會議，專題研究和審定川渝城市群雙城雙核建設和《成渝地區(qū)雙城經濟圈建設規(guī)劃綱要》，這是黨中央對內陸地區(qū)發(fā)展的重大戰(zhàn)略謀劃。筆者認為，應在川渝城市群發(fā)展的重大歷史機遇中，從歷史、文化、社會、經濟的維度，重新給城市畫像，梳理整合零碎的研究，賦予城市嶄新的、完整的、更加清晰的形象。關于“成都學”的雛形思考，緣于筆者在2014年會見廣州市政府參事室文史研究館赴川調研時的交流座談。當時“廣州學”的研究雛形初成，后來得知“武漢學”的研究也嶄露頭角。國內城市學的蓬勃發(fā)展，使我深受啟發(fā)。我在2020年11月初赴廣東汕頭、潮州調研時了解到，早在20世紀90年代“潮州學”已在國學大師饒宗頤先生的倡導下，成為國際學術界關注的論題，形成文化等方面的具體成果。多年來，特別是2017年7月20日起我專職擔任四川省人民政府參事室（文史研究館）黨組書記以來，就在多種場合呼吁開啟“成都學”的研究，但聲音很小，關注不夠，效果不大。這里借此機會，我再次呼吁：川渝，尤其是成渝公共政策、社會治理、文化旅游、參事文史、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領域的專家學者，請高度重視城市學的研究工作;請開啟構建“重慶學”“成都學”編纂框架體系、理論支撐、主要內容、完成時限等編撰系統(tǒng)工程。

一、何為城市學

城市是人類文明的主要組成部分和重要標志。工業(yè)革命以后，城市化進程的加速使城市獲得前所未有的發(fā)展。這一過程中，人們開始重視城市發(fā)展與人類文明的關系，并以城市為對象展開相應的研究，城市學由此產生。它是一門從整體上研究城市產生、運行和發(fā)展的綜合性學科，是一個以現(xiàn)實問題和客觀需求為導向的學科集群，是多種學科交叉、集成研究的產物。

（一）城市學的理論支撐

一是要包含奠基的基本理論，如城市變遷、區(qū)域發(fā)展、社會空間、產業(yè)布局、城市更新、城市設計等基本理論。二是要包含各門具體的專業(yè)學科，如管理學、歷史學、文化學、社會學、建筑學、經濟學、地理學等相關的學科。三是要包含學科建設的基礎文獻。這方面需要通過學術史的梳理和文獻的甄別，將城市的歷史研究文獻和現(xiàn)實研究材料、國內文獻和國際文獻進行整合和匯編，使之成為城市學不可或缺的文獻資源。

（二）城市學的基本框架

一是要建立城市學的縱向坐標和橫向坐標。所謂橫向坐標，就是對城市當下的經濟、社會、文化、科技等各方面內容的研究;所謂縱向坐標，就是深入研究城市的歷史、建筑演變、藝術與音樂傳統(tǒng)以及城市文化及其精神。由此而確立城市學作為一門學科的“橫斷面”和“縱深點”。

二是要劃分城市學所涉及的不同學科層次。在這方面，既應構建城市學的主體學科，如文化學、歷史學、地理學等，也應有與主體學科并行或者由主體學科衍生出來的其他學科分支，如城市社會學、城市生態(tài)學等，還應有對城市學關鍵節(jié)點的人物、專題和具體問題的研究，前者如司馬相如、揚雄、陸游、范鎮(zhèn)、巴金等，后者如北宋“交子誕生”、清末“保路運動”等。

三是要確立城市學研究的主要問題和次要問題，通過主要問題明確城市學的主流話語體系，通過次要問題界定可能延伸和擴展的范圍。同時，加強與其他學科的知識對接，確立學科的開放性，推進國際化研究視界、綜合性話語體系與兼容性學術標準。

（三）城市學研究的主要內容

一是對城市框架及其周邊區(qū)域的關系。城市和地區(qū)關系十分緊密。地區(qū)不僅指土地、地形、地盤等，還規(guī)定著人們居住的范圍。不容忽視的是城市對周邊的輻射和影響力，以及周邊地區(qū)對城市的親和力和支撐度。同時，城市現(xiàn)象從外貌方面來說可看作建筑物的集合體，但從社會現(xiàn)象方面來說則是人的集合體，城市只是生活的空間載體;所以需要發(fā)現(xiàn)人與城市的生產和生活方式，與城市的發(fā)展關系，以及與其他社會環(huán)境條件下城市中人的不同特性，以此進行比較研究，從而構成城市研究的重要命題。

二是對歷史遺存和文化符號的研究。正如生命體一樣，一座城市無論歷史長短，都有其不可替代的特質，有一段屬于自己的記憶，積淀和凝聚著體現(xiàn)自身特色的文化內涵，具有無法復制的特征和不可再生性。歷史文化遺存作為歷史的見證者、文化的在場者，既給城市帶來厚重的歷史感，也是城市個性化的展現(xiàn)，比如樓廊、庭閣、城構、典籍、古代建筑、古代設施等歷史遺存，市樹、市花、山川、河流等文化符號。城市文化的發(fā)展演變、歷史文獻與典籍、藝術創(chuàng)作等是城市研究的重頭戲。

三是對城市能力和演變的研究。城市生活以居住為出發(fā)點，但城市生活的機能逐漸分化，成為規(guī)劃城市社區(qū)的理論依據，其科技、社會結構、政治體制的變化，如何在時空的范疇內改變城市生活，如何成為推動城市演變的動力，這是另外一個重要領域。

四是對行政與治理的研究。城市學就其內容而言，不可回避管理這個領域。城市治理能力的提升及其現(xiàn)代化，直接關系到城市生活的質量、城市的競爭力乃至公共安全。這也是研究城市學的現(xiàn)實意義。

二、為什么要建立“成都學”“重慶學”

“重慶學”“成都學”將堅持學術性與應用型并重、專業(yè)性與實效性并舉的設立思路，積極發(fā)揮理論創(chuàng)新、資政建言、輿論引導、服務社會的基本功能，探索創(chuàng)新地方學、城市學研究的理論和方法，努力服務黨委、政府決策，為提升城市文化軟實力作貢獻，為新時代城市建設與管理提供智力支持與精神支撐。

（一）盛世修志研學，促進成渝地區(qū)文化繁榮

兩城號角云天響，華夏勁吹巴蜀風。2020年10月閉幕的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對 “十四五”時期文化建設作出部署，明確提出到2035年建成文化強國的遠景目標。關鍵是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川渝地區(qū)發(fā)展，已賦予了我們成渝地區(qū)雙城經濟圈建設的國家戰(zhàn)略任務。這為我們在新發(fā)展階段繁榮發(fā)展文化事業(yè)和文化產業(yè)、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提供了“時間表”和“路線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文化是城市的靈魂”。在2020年11月10日上午五中全會精神中央宣講報告會上，彭清華同志以中央宣講團成員和四川省委書記的身份，在宣講報告中提出了“十四五”末實現(xiàn)“文化事業(yè)”新征程的具體目標，即是：巴蜀文化影響力持續(xù)擴大與提升。此時，正是頂層有設計、有擘劃，地方有部署、有響應，部門有抓手、有項目，人員交流熱絡，資源共享充分的時期。抓住這個機遇期啟動編撰工程，正當其時，何其幸也！

（二）順應中心城市發(fā)展的新趨勢，對接城市建設的新需求

當前，成都正以建設踐行新發(fā)展理念的公園城市示范區(qū)為統(tǒng)攬，主動融入雙循環(huán)、齊心唱好雙城記，這就亟須對城市發(fā)展中的重大現(xiàn)實和歷史問題進行梳理，以凝聚發(fā)展共識、夯實發(fā)展基礎，進一步提升成都、重慶的文化軟實力和綜合競爭力。這實質上是一種特殊的需求牽引。因此，順勢而為，抓緊開展“成都學”“重慶學”的研究，既符合地方學術研究服務地方經濟、社會、文化發(fā)展的要求，又適應了當今城市研究的趨勢，這也是我們啟動編纂工程的內生動力。同時，作為兩個“國家中心城市”，以“成都學”“重慶學”來統(tǒng)轄當下兩地現(xiàn)實、歷史和文化問題的研究，避免再出現(xiàn)“桂花巷挖桂花”“泡桐巷挖泡桐”“錦城藝術宮被棄名”的非理性行為，積極服務于黨政機關、教育界、新聞界、文化界、文旅界以及城市開發(fā)、城市管理、人員培訓等領域，能夠有效帶動川渝人文社會科學的發(fā)展，為建設文化強?。ㄊ校┨峁┯辛χ?。

（三）借鑒與發(fā)展并舉，梳理、構建學科概念體系

當今，國際競爭往往表現(xiàn)為城市間的競爭（最終是“以文化論輸贏”），以城市為研究對象的各種學科不斷涌現(xiàn)。國際上出現(xiàn)了“倫敦學”“東京學”“巴黎學”等學科研究，國內則有“廣州學”“武漢學”“潮州學”等漸成聲勢。兄弟城市的實踐成果自可作為借鑒，川渝專家學者也已有所準備?！俺啥紝W”可以借鑒“廣州學”學科基礎根植于《廣州大典》的經驗，充分運用《成都城坊古跡考》《中國文化地域通覽·四川卷》等典籍所提供的系統(tǒng)歷史資料，將其視為“成都學”的重要文獻基礎。我們還要高度重視和合理辨識當下國內外研究成都的文獻資料，通過匯集、歸并、辨別和整合等方法，使已有的研究成果在學科建設上各安其位、各得其所，整合學者的共識與歧見，建立未來“成都學”的學科意識、學科取向和學科標準，提升“成都學”研究之于城市發(fā)展的資政價值和文化價值，進而彰顯“成都學”的時代價值。

（四）塑造國際文化交流的主符號，喚醒與彰顯國家中心城市的美譽度、知名度

眾所周知，越是民族的，就越是國際的;越是地方的，就越是世界的?；凇爸痪壣诖松街小钡恼J識效應，若我們身處川渝來談論“重慶學”“成都學”往往會感到稀松平常;但一旦“重慶學”“成都學”走向全國，走向國際，必定會因為地域特色和巴蜀文化而深受關注，最終成為與國際交流的主流文化符號。目前，成都在打造世界文化名城，其要義之一就是梳理和繼承天府歷史文化傳統(tǒng)，提升城市文化品位，培植城市文化精髓，提煉城市精神和市民意識。在我看來，“成都學”的研究不僅可以增加城市文化內涵，還可以提高國際社會對成都的關注度，增強國際影響力?？梢栽O想，經過多年努力，“重慶學”“成都學”必將成為一門具有國際學術影響的顯學，重慶、成都的城市文化價值就會充分彰顯，國際影響力得到進一步拓展?！爸貞c學”“成都學”研究本身將成為重慶、成都作為國際大都市的一個文化符號。

（五）開啟城市學的研究征程并早出精品成果，是傳承弘揚優(yōu)秀巴蜀文化、推進文化事業(yè)建設的生動實踐

巴蜀地區(qū)是中華文明的發(fā)源地之一。巴蜀文化作為中華文化的一個重要分支，也是生生不息。在幾千年的發(fā)展中，巴蜀既是一個文化整體，也在各自的發(fā)展過程有所區(qū)別，并逐漸形成了成都和重慶兩大文化中心。它們既有巴蜀文化的共性，也有獨特的城市文化個性。這是一個歷史遺構，也是一個現(xiàn)代合集。對巴蜀文化形而上的規(guī)律性總結和探索，開展國際與國內、縱向與橫向等多角度的比較研究，深入探討巴蜀文化的內涵、時空范疇、時空轉換，注重進行宏觀性、總體性和規(guī)律性的總結，從物質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不同層面研究本質和內涵，將為當下文化事業(yè)和文化產業(yè)發(fā)展提供思想內涵和精神內核。

三、面臨的主要問題

一是城市學建立的理論基礎、理論架構尚未完整，理論闡釋比較薄弱，缺乏明晰、翔實、完整的科學理論支撐。二是四川地區(qū)部分高校、科研機構和政府的決策咨詢機構雖有學術力量從事對成渝現(xiàn)實和歷史問題的研究，但處于各自為戰(zhàn)、彼此分割的狀態(tài)，研究團隊相互獨立、分散零碎，在研究領域和研究項目上缺乏制度化的交流平臺和協(xié)同創(chuàng)新機制，使得研究成果既不系統(tǒng)，也沒有形成應有的學術沖擊力和社會影響力。三是研究人才匱乏，相關學者少而老，研究力量分布于不同行政區(qū)域和單位，難以形成研究合力。同時，研究人員大多是從事歷史學、文獻學、歷史地理學、經濟地理學、文化地理學等的學者，對于城市學只是守夜人、關心者，亟需轉化為踐行者。四是文獻資料積累不夠，必要的整理、校驗、梳理極不充分，其組織性、完整性和系統(tǒng)性有待于整理充實 。

四、幾點建議

2018年2月，習近平總書記親臨四川視察，明確表態(tài)支持成都建設全面體現(xiàn)新發(fā)展理念的國家中心城市。總書記以寬廣視野、深邃思想和戰(zhàn)略遠見、使命擔當對四川工作作出一系列重要指示，為治蜀興川標注了時代方位、提出了總體要求、指明了方向路徑。近年來，在中央和省委、省政府的堅強領導和大力支持下，成都市委、市政府堅持以新發(fā)展理念統(tǒng)攬城市建設，把公園城市建設作為城市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確立了到本世紀中葉全面建成現(xiàn)代化新天府、成為可持續(xù)發(fā)展世界城市的新時代成都“三步走”戰(zhàn)略目標，明確了“建設國家中心城市、美麗宜居公園城市、國際門戶樞紐城市和世界文化名城”的戰(zhàn)略定位。開設“成都學”研究，展現(xiàn)城市精神、挖掘城市特質，必將為成都實施“三步走”戰(zhàn)略和“四大戰(zhàn)略定位”注入強勁動力，提供有力支撐。

一是以政策引領學科建設。吁請省（市）黨政領導同志高度重視、抓緊謀劃，使之進入決策的體系和程序，爭取把編撰啟動工程列入兩省市推進雙城雙核經濟圈建設領導小組工作機制來研究。

二是以平臺建設聚集研究編纂團隊。建議在成都召開首次兩省市編纂的工作會議或研討會。同時，組建研究編纂團隊，遴選、指定首席專家和行政領導。組建方式有兩種：第一種方式，成渝攜手，共同謀劃、共同謀篇布局、共同編寫各自城市的城市學，設立編纂研究小組;但是有兩個相對獨立的領導小組。第二種方式，成立一種工作機制，指定研究團隊，開啟研究編纂的工程。要改變傳統(tǒng)做法，并采取定向組建和向社會公開招標方式組建研究團隊。

三是以協(xié)同創(chuàng)新整合學術資源。通過人才資源的聚合，創(chuàng)新協(xié)同研究的平臺和機制，建構具有濃郁地方特色的學科，打造為地方經濟社會發(fā)展服務、具有較強話語權和影響力的平臺。建議以?。ㄊ校┬麄鳌⑽穆?、文物部門，參事室文史館、方志辦、檔案館等單位以及川大、川師大、西南民大、?。ㄊ校┥缈圃旱却髮W和研究機構等單位為班底，建設確立機制體制保障。

四是以成果轉化推動學術影響力。研究編纂“成都學”“重慶學”是一項浩繁的系統(tǒng)工程，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當下省市有關領導和部門同志以“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責任感和使命感，統(tǒng)籌安排、合力攻堅，盡快形成一批有價值、有深度、有力度的階段性研究成果向社會推出。同時，力爭用三到五年的時間，編輯出版《重慶學》《成都學》專著，并及時展開二次開發(fā)、利用，最大限度擴充成果社會價值和影響力。

作者：中共四川省人民政府參事室（文史研究館）黨組書記、參事室主任、四川省社科聯(lián)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