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彬,歐曉琪,郭 英,吳曉娟,蘇真珍,蔡 蓓,牛 倩 △
1.四川大學華西醫(yī)院實驗醫(yī)學科,四川成都 610041;2四川大學華西第二醫(yī)院檢驗科,四川成都 610041
IgG4相關性疾病(IgG4-RD)是一種以血清IgG4水平升高、局部器官腫脹及IgG4陽性漿細胞浸潤組織為特點的新型臨床病[1],幾乎所有器官都能受累,常表現(xiàn)為自身免疫性胰腺炎、涎腺炎和淚腺炎。臨床對IgG4-RD的認識較弱,因此,對該疾病的診斷尚未引起重視,加之該病臨床表現(xiàn)不特異,常易誤診為腫瘤或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導致不必要的手術及錯誤用藥。IgG4-RD較少累及肺,肺受累時臨床表現(xiàn)不特異且多變,IgG4相關性肺疾病(IgG4-RLD)可表現(xiàn)為肺部炎性假瘤、中央氣道疾病、間質性肺炎和胸膜炎這4種肺部臨床綜合征[2-3],目前國內外對于IgG4-RLD系統(tǒng)性的臨床研究較少,多為病例報道[4-6]。本研究旨在通過對IgG4-RLD進行臨床分析,以增加醫(yī)務人員對該病的認識,以減少誤診和漏診。
1.1一般資料 選取2014年4月至2019年12月首次于四川大學華西醫(yī)院就診的19例IgG4-RLD患者作為研究對象,其中男12例(63.16%),女7例(36.84%),男女比例為1.71∶1.00;年齡24~74歲,中位年齡56歲;5例(26.32%)患者有吸煙史;均無過敏史。
1.2診斷標準 IgG4-RLD的診斷標準于2014年在日本呼吸學會第54屆年會上被提出討論后制定,且于2016年見刊于MATSUI等[7]的報道 。因此,本研究中2014-2016年的病例均采用2012年日本學者UMEHARA等[8]公布的IgG4-RD診斷標準,且用2016年日本學者MATSUI等[7]提出的IgG4-RLD綜合診斷標準進行驗證;2017-2019年的病例均采用2016年日本學者MATSUI等[7]提出的IgG4-RLD綜合診斷標準。根據(jù)《IgG4相關性疾病管理和治療的國際共識指南》[9],經過治療后確認臨床改善者至少需滿足以下3個標準中的2個:(1)總體臨床狀態(tài)改善;(2)血清IgG4水平明顯降低;(3)影像學異常好轉。療效不佳者不滿足此臨床改善標準。本研究中總體臨床狀態(tài)評估主要依據(jù)患者臨床癥狀體征,血肌酐、腎小球濾過率等腎功能實驗室指標。影像學評估主要依據(jù)腹部CT、正電子發(fā)射計算機斷層顯像(PET-CT)等。
1.3方法 收集19例患者的臨床資料,包括性別、年齡、臨床特征、受累器官、既往病史、首診科室、實驗室檢查、影像學檢查、組織病理學檢查、治療與隨訪結果等。實驗室檢查包括血清IgG、IgG4、IgE、補體C3、補體C4、C反應蛋白(CRP)、抗核抗體(ANA)、抗可提取性核抗原、抗中性粒細胞胞漿抗體、嗜酸性粒細胞絕對值(EO#)及嗜酸性粒細胞百分率(EO%);影像學檢查為CT檢查。
1.4統(tǒng)計學處理 采用SPSS 20.0統(tǒng)計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處理。計數(shù)資料采用例數(shù)或百分率進行描述分析。
2.1臨床資料 19例患者中15例(78.95%)因呼吸道相關癥狀就診,其中咳嗽咳痰14例(93.33%),胸痛5例(33.33%),咯血4例(26.67%),氣促3例(20.00%),呼吸困難1例(6.67%);因呼吸道外相關癥狀就診者4例(21.05%),分別為關節(jié)疼痛、腹痛、雙下肢水腫、左頸部腫塊各1例。19例患者中7例首診于呼吸內科(36.84%),首診于腎臟內科、風濕免疫科各3例(15.79%),首診于感染科、中西醫(yī)結合科各2例(10.53%),首診于結核科和老年病科各1例(5.26%)。只累及肺部、累及2、3、4、6個器官的患者分別有9例(47.37%)、6例(31.58%)、1例(5.26%)、1例(5.26%)、2例(10.53%)。肺外器官受累最多的為淋巴結7例(36.84%),其余為腎臟4例,頜下腺、骨髓、皮膚各2例,腮腺、眼部、胰腺、關節(jié)各1例。合并丙型病毒性肝炎、食管癌根治術后復發(fā)、右肺惡性腫瘤、慢性腎病各1例,合并2型糖尿病、肺部真菌感染各2例,合并肺結核3例。
2.2實驗室檢查結果 19例IgG4-RLD患者血清IgG和IgG4水平均升高,16例有補體C3結果的患者中4例(25.00%)降低;16例有補體C4結果的患者中4例(25.00%)降低;16例有CRP結果的患者13例(81.25%)升高;18例有IgE結果的患者中11例(61.11%)升高;18例有EO#結果的患者中8例(44.44%)升高;18例有EO%結果的患者中5例(27.78%)升高。6例(31.58%)患者ANA檢測為陽性,分別為1∶320胞漿型核仁型、1∶100核仁型、1∶320核均質型、1∶320核均質型胞漿型、1∶100核斑點型胞漿型、1∶100核顆粒型胞漿型;3例(15.79%)ANA檢測為可疑陽性;10例(52.63%)ANA檢測陰性。
2.3CT檢查結果 19例患者均進行胸部CT檢查,并根據(jù)其特征進行分類,肺泡間質型和圓形磨玻璃影型各1例(5.26%),實性結節(jié)型合并肺泡間質型2例(10.53%),實性結節(jié)型15例(78.95%),侵犯胸膜7例(36.84%),胸膜增厚4例(21.05%),胸腔積液3例(15.79%)。
2.4組織病理學檢查 19例患者共取14處肺組織,2處淋巴結、1處骨髓、2處腎組織、1處眼眶組織進行病理學檢查。均存在不同程度的淋巴細胞與漿細胞浸潤,少數(shù)病例存在中性粒細胞滲出,淋巴細胞巢或漿細胞巢周圍存在特征性纖維化,IgG4陽性漿細胞浸潤10~100個/ HP不等。
2.5治療與隨訪結果 19例患者中單用糖皮質激素治療8例(42.11%),聯(lián)合糖皮質激素及免疫抑制劑環(huán)磷酰胺或氨甲蝶呤治療4例(21.05%),誤診4例(21.05%);出院后確診3例(15.79%)。7例患者失訪。剩余12例患者根據(jù)影像學、實驗室檢查及癥狀體征評估療效,其中2例患者療效不理想(16.67%),病情控制后復發(fā),血清 IgG4水平先降低后升高;CT檢查結果顯示病灶先減少后增多,1例單用醋酸潑尼松患者病情緩解后維持小劑量醋酸潑尼松治療2個月后復發(fā),另外1例單用醋酸潑尼松患者病情緩解13個月后復發(fā),見圖1;10例(83.33%)患者病情好轉,血清IgG與IgG4水平均有不同程度降低,影像學顯示病灶吸收。合并肺結核患者同時采用抗癆和糖皮質激素治療,病情改善。
圖1 2例復發(fā)患者血清IgG4隨訪結果
目前缺乏針對IgG4-RD的流行病學數(shù)據(jù),部分原因是對該病的識別還在不斷深入,該病臨床表現(xiàn)不特異,常易誤診、漏診。目前國內外關于IgG4-RD大樣本臨床研究較少,多限于胰腺、唾液腺和膽管等常見受累器官,累及肺部的文獻多為病例報道,系統(tǒng)性回顧IgG4-RLD患者臨床特征的研究少見。
WANG等[10]對138例IgG4-RLD患者進行系統(tǒng)評價后發(fā)現(xiàn),IgG4-RLD患者男女比例為2∶1,吸煙人數(shù)與不吸煙人數(shù)幾乎相等,且少有粉塵暴露史患者,呼吸道過敏史和呼吸道癥狀均不是該疾病的特有癥狀,肺外器官受累以分泌腺最常見,在診斷為IgG4-RLD之前或之后,大約有10%的患者發(fā)現(xiàn)了癌癥。本組19例患者中5例(26.32%)有吸煙史,肺外器官受累主要為淋巴結,同時1例患者為食管癌根治術后復發(fā),1例患者確診為IgG4-RLD后發(fā)現(xiàn)合并有肺部惡性腫瘤。IgG4-RLD的臨床表現(xiàn)不特異,患者既可表現(xiàn)為咳嗽咳痰、咯血、氣促、呼吸困難等呼吸道相關癥狀,也可能因為關節(jié)疼痛、腹痛、雙下肢水腫、頸部腫塊等呼吸道外相關癥狀就診,且就診科室分布廣泛,呼吸內科及風濕免疫科就診的患者分別僅占36.84%、15.79%,因此,極易誤診、漏診。本研究中有4例誤診,其中2例因肺部占位而行手術治療,1例誤診為肺結核,1例誤診為真菌感染,4例患者因胸痛、咳嗽咳痰、氣促等相關癥狀就診,早期均未進行血清IgG4水平檢測,病理活檢提示為IgG4-RLD,后期檢測IgG4水平分別為3.34、2.36、10.40、2.33 g/L。若早期進行血清IgG4水平檢測,則可避免手術、抗結核、抗真菌等過度治療,直接進行激素治療,進一步減少患者心理負擔及醫(yī)療浪費,避免受累器官發(fā)生不可逆的纖維化改變。因此,對于肺部占位、肺炎患者應常規(guī)篩查血清IgG4水平,加強相關患者血清IgG4水平檢測,對于IgG4-RLD的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有重要意義。
IgG4-RLD可合并多器官或組織受累,合并其他疾病時,更難診斷。本研究中肺外受累器官包括淋巴結、腮腺、腎臟、頜下腺、骨髓、眼、皮膚、胰腺等,其中受累最多的肺外器官為淋巴結,且患者合并有肺結核、糖尿病、真菌感染、丙型肝炎病毒感染、慢性腎病、肺部惡性腫瘤等疾病,臨床表現(xiàn)復雜多變。PATEL等[11]等研究發(fā)現(xiàn),13%的自身免疫性胰腺炎患者伴有IgG4-RLD ,肺外受累通常先于肺部疾病發(fā)生,與其他器官的病理檢查結果比較,IgG4-RLD患者肺部病理每高倍鏡視野的漿細胞更少,“席紋狀”纖維化和閉塞性靜脈炎少見,閉塞性動脈炎常見。INOUE等[12]報道了1例IgG4-RLD合并肺癌的患者,影像學檢查IgG4-RLD和肺癌難以區(qū)分,通過血清IgG4水平檢測及病理結果確診,提示IgG4-RLD和肺癌可能共存,且IgG4-RLD累及肺實質和肺門淋巴結時可導致肺癌過度分期,進一步導致該病診斷困難。因此,IgG4-RLD確診需要結合實驗室檢查、影像學檢查、病理學檢查結果以排除臨床癥狀和體征相似的其他疾病,同時,IgG4是診斷標準中唯一的實驗室檢測指標,應加強其在篩查、診斷及治療監(jiān)測中的作用。
有研究報道,84.00%的IgG4-RD患者血清IgG4水平升高[10]。本研究患者血清IgG4水平均高于正常值,根據(jù)隨訪結果,血清IgG4水平隨病情控制下降,其對于診斷和監(jiān)測病情變化具有重要意義。張盼盼等[13]對346例IgG4-RD患者的臨床特點分析結果顯示,89.50%的患者IgE水平升高,13.40%的患者低滴度ANA陽性,19.90%的患者補體C3水平下降,20.30%的患者補體C4水平下降。本研究中25.00%的IgG4-RLD患者出現(xiàn)補體C3、C4水平降低,31.58%的患者ANA檢測為陽性,結果與其基本一致。同時,61.11%的IgG4-RLD患者血清IgE水平升高,44.44%的患者嗜酸性粒細胞數(shù)增多。由此可以看出,嗜酸性粒細胞數(shù)和血清IgE、補體檢測等相關實驗室指標均可作為IgG4-RLD輔助診斷指標。根據(jù)放射學特征,可將肺部病變分為4個亞型:(1)實性結節(jié)型,表現(xiàn)為孤立性結節(jié)狀腫塊;(2)圓形磨玻璃影型,類似于支氣管肺泡癌;(3)肺泡間質型,表現(xiàn)為蜂窩狀、支氣管擴張和彌漫性圓形磨玻璃樣陰影;(4)支氣管血管型,表現(xiàn)為支氣管血管束和小葉間隔增厚[14]。本研究患者主要是實性結節(jié)型(78.95%),同時大部分累及縱隔或肺門淋巴結。IgG4-RLD的肺部影像學特征不典型,特別是實性結節(jié)型病變表現(xiàn)為孤立性結節(jié)狀腫塊,容易被誤診為肺部惡性腫瘤,需要注意監(jiān)測患者的血清IgG4和IgG水平,及時進行肺穿刺活檢以便確診。
IgG4-RLD的主要治療方法與糖皮質激素治療的IgG4-RD相似,大多數(shù)患者在2周內反應良好??诜姿釢娔崴赏ǔ┝繛?.6~1.0 mg /(kg·d),持續(xù)2~4周,每2~4周逐漸減少并維持為2.5~5.0 mg/d的劑量,然后停藥3年,但有些患者可能無法完全好轉并且可能復發(fā)。對于類固醇難治性患者,可以考慮使用免疫抑制劑,如硫唑嘌呤、霉酚酸酯和環(huán)孢霉素??笴D20抗體是難治性病例治療的合理選擇[2]。本研究單用糖皮質激素治療患者75.00%有效,聯(lián)合免疫抑制劑治療患者全部有效,2例IgG4-RLD患者單用糖皮質激素治療療效不佳,病情控制后復發(fā),1例為56歲女性,合并有腎臟受累,食管癌術后復發(fā),1例為70歲老年女性,合并有腎臟受累、竇性心動過緩、混合型高脂血癥等基礎疾病。2例患者年齡均較大,且合并腫瘤、心血管疾病,病情較重,對于糖皮質激素已發(fā)生耐受可能是其復發(fā)的原因,后期可考慮聯(lián)合免疫抑制劑治療。
綜上所述,IgG4-RLD臨床表現(xiàn)不特異,肺部影像學特征不典型,易誤診、漏診,確診需要借助實驗室檢查、影像學檢查、病理學檢查結果等進行綜合判斷。血清IgG4是IgG4-RLD輔助診斷和療效評估中有效、快速的實驗室指標,其具有成本低、易隨訪、簡便且經濟有效、患者更易配合等優(yōu)點,對于肺部占位、肺炎的患者應常規(guī)篩查血清IgG4水平,避免IgG4-RLD患者后期出現(xiàn)不可逆的纖維化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