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改編影視劇合理性探討及問題反思

【摘要】隨著影視藝術的發(fā)展和人們精神文化生活需求的增加，電視劇和電影成為了人們娛樂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青春劇熱、IP熱等熱潮席卷影視界，越來越多的文學作品被影視化。小說為影視劇的生產提供了高質量的劇本，也有力地提升了影視劇的敘事水準。在使得原著獲得更大的傳播范圍以及較好的經濟效益外，小說應不應該被改編，應該怎樣被改編，國內改編還存在著什么樣的問題，又如何使影視劇改編這種跨媒介的合作和交流生產出更“有機融合”的作品等問題仍在被廣泛討論中，本文對影視劇改編合理性方面的不同聲音和國內改編現(xiàn)狀存在的問題進行了分析和探討。

【關鍵詞】影視劇;小說;改編

中圖分類號：G241?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DOI：10.12246/j.issn.1673-0348.2021.24.082

1. 影視劇改編的合理性探討

改編劇是以原有的故事線索為藍本，將原來的小說或故事加以改編與創(chuàng)作形成一個新的作品，再拍攝制作成電影、電視劇或舞臺劇等形式的過程。而影視劇改編作為當今“視覺化”時代語境中誕生的跨學科、跨媒介、跨文化的研究領域，是通過媒介藝術的轉換帶來作品升值、對經典藝術進行創(chuàng)造性的“重述”的過程。

隨著近年來影視劇對于文學作品的改編越來越頻繁而普遍，對于改編本身是否具有合理性的討論也越來越多。事實上，在改編歷史中由于受到藝術純粹論的影響，文學界與電影界都對影視改編的藝術性等方面進行了長期的探討。

從電影的發(fā)展歷史來看，將小說和戲劇等藝術形式改編成電影、電視劇作品的現(xiàn)象由來已久，改編后的作品之中有許多也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其中不乏為后世所稱贊的經典杰作，但在文學界與電影界對這種現(xiàn)象都曾有過反對的聲音。反對派的理由之一，就是將一個已經完善的、體系化的故事情節(jié)，由一種藝術形式轉化為另一種藝術形式時，勢必面臨著兩種不同維度的媒介之間難以調和、無法克服的差異化現(xiàn)象，如由小說改編至電視劇，就要面對“升維”的考驗，將文字的描寫敘述轉化成直觀的視覺效果，這一點的難度使得許多改編作品的效果呈現(xiàn)大打折扣。反對者認為，無論哪一種藝術種類，其形式與內容之間都存在著相互對應的有機聯(lián)系，特定的內容與意涵只能通過其本源的藝術形式來表達才最為妥當，如果將一部在原有藝術形式范疇之內完整而優(yōu)秀的作品強行框進另一種藝術表現(xiàn)形式，那么結果很可能使原本的作品效果大打折扣。

而同時，也有一批支持者認為各種藝術形式之間的相互改編與轉化在藝術史發(fā)展歷程中來看是十分常見及恰當?shù)氖隆ｋ娪袄碚摷野驳铝摇ぐ唾澟性诟木庍^程中“劃分高低”的做法，巴贊認為文學界和電影節(jié)中某些學者區(qū)分改編高低的行為是從各自學科的狹隘立場出發(fā)的，沒有站在將二者結合的角度去看待電影改編在藝術價值層面的合理性。巴贊認同“忠實于原著”的改編策略，他在對現(xiàn)代小說和電影的發(fā)展歷程進行考察之后認為電影家能夠從文學之中獲得益處，習得更好的敘述技巧以及表現(xiàn)事物的方式;此外，電影理論家貝拉·巴拉茲也對改編這一藝術形式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并指出改編的作品在藝術性方面也可以達到很高的成就。巴拉茲是“非忠實論”的支持者，他認為小說家與電影家是用不同的藝術角度來觀察生活，因此二者可以不止一次地觀察生活中的某一現(xiàn)象，將它分別作為小說素材和電影素材處理，進而解決了從一種藝術形式轉化到另一種藝術形式的改編可能性問題。此外，國內部分研究者也認為將文學作品改編影視劇具有良好的社會效應，一方面豐富了影視資源與社會文化，另一方面實現(xiàn)了文學作品的大眾化傳播，并提高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積極性。

2. 影視劇改編現(xiàn)存問題

2.1 作品的改編再現(xiàn)與觀眾的想象空間存在矛盾

電影和電視劇等的改編過程，是將原著的文字性內容“升維”至視聽作品的過程。在閱讀文字時，讀者有大量的空間去運用自身的想象力來對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環(huán)境背景等等要素進行個性化的構建。同樣的一段文學內容，不同的讀者在不同的時期、不同的環(huán)境下可能會產生完全不同的理解，這種“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現(xiàn)象也是文學作品的魅力之一。

當文學作品被影視化后，借助場景模擬、鏡頭調度和特效等技術，可以使觀眾形成更加直觀的畫面感，幫助觀眾理解情節(jié)與人物關系。例如《流浪地球》和《三體》等科幻類小說，涉及的內容有相當?shù)牟糠质亲x者無法在現(xiàn)實生活接觸的，在《流浪地球》正片和《三體》預告片播出之后，許多觀眾表示影片之中對于未來科技和太空的物質化呈現(xiàn)使得觀看過程更具沉浸感和現(xiàn)實性。

但在是文字內容更加具象、更加直觀地呈現(xiàn)之外，影視劇改編一定程度上也固化了文學作品內容的傳達，限制了讀者和觀眾想象力發(fā)揮的空間。以人物形象為例，《紅高粱》中將九兒的人物形象刻畫得十分飽滿，讀者會在閱讀過程中逐步塑造出獨屬于自己認知的九兒形象，這個塑造過程是循序漸進、逐步完善的，讀者的想象力隨著作者的敘述牽引產生主動的建構。

而相比于文學作品中讀者主動的塑造形象，影視改編后觀眾的人物塑造更傾向于是一個被動的過程，文學作品中“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九兒”的現(xiàn)象被固化成了“電影中鞏俐版九兒”和“電視劇中周迅版九兒”。這種形象的固化對于文學作品改編，尤其是文學名著改編和演員的表現(xiàn)能力都是很大的考驗，在對經典作品影視化演繹的過程中不乏通過細膩的表演成功再現(xiàn)讀者心中人物形象的成功范例，但由于觀眾在觀看過程中的人物塑造過程是被導演的鏡頭牽引的，其想象空間相比于文學作品而言難免會受到局限。如何在實現(xiàn)提升空間感和現(xiàn)實感的同時，保障觀眾的想象空間不被過度壓縮，是小說影視化過程中的問題之一。

2.2 嚴肅文學改編難以實現(xiàn)藝術價值與商業(yè)價值的完美結合

嚴肅文學，即通過文字來表達對人性的思考與對世界的認知，希望通過文字來啟示人類，影響人的世界觀與人生觀，寫實、荒誕、意識流和后現(xiàn)代寫法較多。縱觀近年國內電視劇改編條目，快節(jié)奏、娛樂性強的言情劇和輕喜劇數(shù)量遠遠高于嚴肅文學，甚至在業(yè)界出現(xiàn)了“嚴肅文學無法跳脫一流作品、三流改編”魔咒的說法。嚴肅文學改編的自身困境在國內電視劇市場始終無法占據(jù)主流的原因之一。

嚴肅文學內容本身的史詩性和嚴肅性降低了其內容的娛樂性和可看性，在當今互聯(lián)網時代，這樣的文學性較強的內容無法契合受眾的需求。嚴肅文學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可以展現(xiàn)歷史變遷以及不同社會角色生活的現(xiàn)狀，引發(fā)觀眾的思考共情，但這樣具有著深刻內涵的電影和電視劇作品，其受眾群體往往是偏向小眾狂歡，無法滿足主流群體全年齡段的需求。

這樣藝術性、文學性與商業(yè)價值無法完美結合的現(xiàn)象在電視劇改編中更為突出。以作家莫言的中篇小說《紅高粱》為例，在電影改編中，張藝謀導演可以在九十一分鐘的電影長度中使用紅色來渲染主人公的家國情懷，強調立意，并通過相對而言的快節(jié)奏劇情始終吸引觀眾的注意力。而在電視劇的改編中，在六十集的劇情長度中導演難以大篇幅地使用紅色來強化觀眾的認知，相對冗長的劇情也會為作品立意的塑造增加難度，很容易拖沓并使觀眾形成審美疲勞。此外，部分嚴肅文學史詩性較強、缺乏故事性也是其影視改編的難點之一，在原著宏大的時代背景框架之下如何將情節(jié)變得具體和“可視化”，如何將故事線改編得清晰明了，是從嚴肅文學轉向大熒幕需要突破的困境之一。

目前來看，對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需求使得互聯(lián)網平臺已經開始重視嚴肅文學改編這一領域。在“老作家與愛奇藝”演講中，莫言宣布小說《豐乳肥臀》將由愛奇藝制作成網劇;而由余耕的小說《如果沒有明天》改編成的網劇《我是余歡水》，憑借其荒誕詼諧的內容和快節(jié)奏的情節(jié)獲得了高關注度和高點擊量，成為嚴肅文學改編成功的范例。在互聯(lián)網時代，如何高效地實現(xiàn)嚴肅文學改編符合大眾期待與審美卻又不“媚俗”，如何從根本上實現(xiàn)文學價值、藝術價值與商業(yè)價值的融合，是目前亟待解決的問題之一。

2.3 過于重視大IP效應，改編策略爭論不斷

2013年-2015年兩年內，網絡文學的發(fā)展由盛大文學一枝獨秀到BAT三足鼎立，全產業(yè)鏈運行模式對于網絡小說的創(chuàng)作和影視劇改編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據(jù)統(tǒng)計2016年共制作IP網絡劇共計136部，IP電視劇共計96部，IP電影共42部，其中2016年-2018年國內以青春題材小說改編的影視劇大量出現(xiàn)，《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七月與安生》等等IP作品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當中。近兩年青春題材影視劇風潮漸消，但大IP改編熱潮仍在風靡，從陪伴一代人成長的《斗羅大陸》、《誅仙》、《盜墓筆記》，到在晉江文學城、瀟湘書院等網絡文學作品平臺引起大量關注的《你是我的榮耀》、《司藤》等大熱IP都已經改編成影視劇，或已經在制作過程之中，IP劇憑借其有血有肉的人物塑造、游戲闖關式的懸念設置、類電影化的拍攝手法等優(yōu)勢吸引了大量關注。

這一系列IP熱的原因可以歸結為內容為王、重視商業(yè)價值、觀眾基礎較強等層面，但IP熱也帶來了一些負面效應。文學創(chuàng)作對于寫作者而言是十分辛苦、耗費心力的過程，需要以大量的文學資料做背景，長篇的文學創(chuàng)作所需的物質和精神資源都需要很強的支撐。而對于大IP的過分關注一定程度上會埋沒其他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使部分創(chuàng)作者喪失創(chuàng)作的動力，或是使得創(chuàng)作者以經濟效應為導向，以迎合市場需求為目標，制作出流水線式的“爆款”作品，這類作品從題材上來看同質化現(xiàn)象普遍，這從長期而言對于影視環(huán)境是有負面消極作用的。

此外，由于大熱IP原著有大批受眾和讀者，改編的過程中在有著廣泛的觀眾基礎、收視率和關注度有保障的同時，也會使得改編過程受到更多的關注，甚至原著讀者與改編者會在改編策略方面產生較大分歧，針對“是否忠于原著”產生爭論。從表層看，由于小說與影視劇藝術題材的不同，在情節(jié)節(jié)奏方面勢必會存在差異。在改編過程中，原著既是衍生作品的基礎，同時也可能是其桎梏。例如在新版《倚天屠龍記》電視劇中，其情節(jié)安排與篇幅分配幾乎是符合原著的，但在實際播出過程中卻因為張翠山、殷素素部分筆墨過多，導致張無忌遲遲沒有登場而受到了批評。這也印證了巴贊指出的，“忠實于原著”，指的是忠實于原著的精神，而不是忠實于原著的文字，反對“依樣畫葫蘆”的虛假忠誠，即圖解原著式的改編策略，更加強調改編時的創(chuàng)造性。

而從更深層次，受到原著主題和審查制度的影響，部分文學作品，尤其是網絡小說在改編過程中會將主體人物、故事背景甚至是主旨立意加以修改，例如在拍攝過程中由于對人物設置和劇情做了較大改動而遭到原著讀者強烈抵制的《陳情令》，和因加入原創(chuàng)人物而引發(fā)原著讀者不滿的網劇《盜墓筆記》等等使得原著受眾與改編作品再度陷入“還原還是創(chuàng)新”的漩渦之中。IP改編想要更加充分地利用粉絲效應，需要精準把握受眾訴求，以原著情節(jié)和立意為核心，避免受眾訴求把握失當、生產模式過度商業(yè)化的現(xiàn)象，使作品達到更好的改編效果。

3. 結語

以小說為基礎進行的影視劇改編是豐富人們精神文化生活的有效途徑之一，不僅可以促進文學作品的大眾化傳播，也可以提高寫作者的創(chuàng)作積極性。當前對于影視劇改編的合理性仍在探討當中，但國內小說改編劇本大熱現(xiàn)象已經非常普遍，越來越多的文學名著和網絡作品被搬到熒幕上。在這個過程中，要平衡好改編再現(xiàn)與觀眾想象空間的關系，將嚴肅文學以大家喜聞樂見的方式來展示其精神內核，并重新審視大熱IP與改編作品之間的關系，在獲得制作出優(yōu)質作品的同時兼顧經濟效益，使影視劇改編發(fā)展得以良性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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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葉家瑞，女，1997，黑龍江哈爾濱人，碩士學位，中國傳媒大學，研究方向：廣播電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