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王心芳(1929-2017),山東省濰縣(今濰坊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前闕莊村人,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姐妹”情深40載,無論是新中國成立前還是新中國成立后,母親都是前闕莊村黨支部書記張秀英(1915-1983)的親密戰(zhàn)友和左膀右臂。我是母親的二兒子,現(xiàn)已退居二線,曾有9年時間擔任寒亭區(qū)政協(xié)文史委副主任、主任。由于母親的“低調(diào)”和“拒絕”,我?guī)状蜗雽懸粚憽澳赣H”的愿望都落了空。2021年建黨100周年之際,在多位文史朋友的支持和鼓勵下,我有違母親生前的要求,撰寫了這篇《母親的獎章》,以此作為對她老人家的懷念。
1958年11月,撤銷濰縣,其轄區(qū)并入濰坊市,隸屬昌濰專區(qū),到1961年12月恢復濰縣建制(1962年1月,縣委、縣政府對外正式辦公)。其間,中共濰坊市委轄21個公社黨委。雙楊店公社共有26個核算單位,46個自然村。1960年3月,雙楊店公社根據(jù)市委要求,在全公社范圍內(nèi)進行層層評選推薦先進單位和先進工作者,并上報審批。1960年4月4日,雙楊店公社牟漢梅、孫在禮、劉維布、王心芳、于曰蘭、徐洪清、宋功之、牟林友等20名代表,出席了濰坊市首次教育、文化、衛(wèi)生、體育、新聞等系統(tǒng)社會主義建設先進單位和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簡稱“市文教群英會”)。
在大會上,全市各行業(yè)先進典型代表作了交流發(fā)言,母親和其他雙楊店公社代表也都受到了上級的表彰,每人榮獲獎章一枚。獎章裝在紅色的盒子里,獎章的正面是光芒四射的《毛澤東選集》、鮮艷的紅色五角星和飽滿的麥穗;背面印有“獎”“濰坊市文教群英會”“1960.4”字樣?!邦I獎的那個時候,我的心蹦蹦跳,覺得就要從嘴里跳出來了?!睍竽赣H如是說。
在雙楊店公社代表座談交流中,母親首先向大家匯報了前闕莊社會主義建設中的文化創(chuàng)新情況。隨后,母親說:“我為莊里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一點事兒,榮譽是前闕莊大隊支部班子和全體社員的?!苯涣靼l(fā)言結(jié)束后,市群英會記者組安排拍照。從各自的紅盒子中,代表們小心翼翼地拿出獎章,與紅色胸簽一起佩戴在胸前,站好隊形,合影留念。
那時,母親擔任雙楊店公社前闕莊大隊婦女主任,主要負責婦女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群眾文化活動等工作,主張以文化推動生產(chǎn),以生產(chǎn)促進文化。母親年輕時,就有扭秧歌、打腰鼓等文藝特長,干農(nóng)活也是行家里手。她的示范和帶動,極大地調(diào)動了農(nóng)村社員尤其是婦女們的生產(chǎn)積極性,也激發(fā)了街坊鄰居踴躍參加業(yè)余文藝展演的熱情,農(nóng)村文化宣傳工作走在全公社前列。
散會后,母親將“榮譽”悄悄收藏,全身心地投入到農(nóng)村社會主義建設中。幾年的時間里,張秀英書記帶領黨支部一班人,務實清廉,戰(zhàn)天斗地,艱苦創(chuàng)業(yè),在實踐中形成了不少好經(jīng)驗、好做法。同時,農(nóng)村業(yè)余文化宣傳活動形式更加多樣化,出現(xiàn)了生動活潑的新局面。
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的某個星期天,上級來人,送來了大哥于正剛所在部隊榮立三等功的喜報、證書和獎章。送走來人,母親正在跟張秀英書記拉呱,突然間張書記看到了我,微笑著撫摸我的頭,嗓音中略帶沙啞:“大小伙子,戴上舉先(大哥的小名)的獎章,再把你娘的那個獎章戴上,讓我們樂呵樂哈!”接著,張書記有點嚴肅:“往后,舉先的軍功章叫他自己保管,你娘的獎章由你傳下去吧。山起(我的小名),千萬要記?。翰煌h的恩,聽毛主席的話,多看《毛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張書記略有所思,大聲招呼屋外我的父親:“舉先他爺(爺,就是父親),你同意嗎?”忠厚善良的父親連忙說:“同意,同意!”這時,我看到三個人的臉上都笑開了花。
歲月不居,時節(jié)如流。轉(zhuǎn)眼之間,我從學校畢業(yè)參加工作,在寒亭區(qū)財政局秘書和辦公室副主任(分管文字)崗位上,一干就是10年。每當有懈怠情緒時,我就拿出母親的獎章仔細端詳一番,張書記的話語猶在耳旁,成為促使我“好好工作”的動力。我的“座右銘”代表了自己的心聲。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局主辦的《秘書工作》1994年第9期,載有我的秘書格言:“只管默默無聞地耕播,不問收獲;即使腳下碩果累累,也不敢把雷池逾越;甘愿堅守住一方凈土,清清白白地生活。”
我對母親的獎章視若珍寶,因其內(nèi)涵十分豐富。多年來,我一次次征求母親的意見:“能不能寫一寫您的獎章及‘革命史’呢?”每次都被她“不要宣傳我,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把獎章要回來”這句話擋住,我只能把父母跟我講過的革命往事深埋在心底。不僅如此,就連我起碼的要求,母親也不同意。2015年夏天,我和張宏偉主任編輯《寒亭名人》時,看到于士祥撰寫《黨的十大代表張秀英》一文,可能是他疏忽的原因,在“1974年前闕莊抗洪”一段漏掉了母親的名字,我們便調(diào)查核實后添上去了。幾天后,我回老家跟母親說起這事,母親和藹地說:“孩子啊,幾天幾夜與大水進行斗爭,捐出麻袋和木頭,這都是我應當做的。你是干編書這個活兒的,不要宣傳我,要多宣傳張書記,多宣傳別人。”我尊重母親的意見,只好刪去她的名字,并在幾個人名后面加了一個“等”字。
一枚獎章,賦予母親的不是炫耀,而是更加謙虛謹慎的工作態(tài)度,更加嚴于律己、勤奮進取的自我要求。
一枚獎章,留給子孫后代的不是物質(zhì)享有,而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精神財富。
作者簡介:于正軍,筆名于迅,山東省濰坊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人。濰坊市寒亭區(qū)政協(xié)文史委原主任、一級主任科員。系中國民協(xié)會員、山東省作協(xié)會員等。1989年以來,作品散見于《中國文化報》《農(nóng)民日報》《詩刊》《詩選刊》《星星詩刊》《時代文學》《山東文學》《鴨綠江》等報刊和多種文學選本。著有詩文集4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