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子王旗：戈壁明珠，神州家園

王茵芬

2020年12月17日1時59分，在成功簽收“五姑娘”嫦娥五號返回器從天外帶回的“伴手禮”——約1731克的月球樣品后，皚皚白雪覆蓋下的內(nèi)蒙古四子王旗草原，再次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四子王旗著陸場，位于中國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中部阿木古郎大草原，是我國重要的航天著陸場。我國神舟系列飛船都曾在四子王旗著陸場成功著陸。

神舟家園

內(nèi)蒙古于我，遠在天涯，卻近在心靈。一想起塞外風光，內(nèi)心就無比開闊，充滿向往。2019年初夏時節(jié)，我們一行9人乘坐火車，一路向北，經(jīng)過20多個小時抵達塞北邊城烏蘭察布市的集寧南站。此時，兩位好友已在那里等候，見面后我們便駕車前往四子王旗，那里是我國神州飛船著陸之地，草原廣袤無垠，空氣能見度高，被稱為“神舟家園”。這也是我們行程中選擇四子王旗線路的重要緣由。

下午六點光景的烏蘭察布市上空仍然藍天白云，陽光四射。坐在車窗口，任憑浩蕩的高原風吹亂我的頭發(fā)，思緒隨風飛揚，想象自己正策馬揚鞭，迎風逐云，馳騁在草原上。

車載著我們，在塞北的公路上疾馳，進入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的中部，四周丘陵連綿不斷，草色青青。公路兩旁樹木稀少，長著一片片的灌木檸條、一叢叢的芨芨草。有些地段的坡地、山丘頂上安裝了風力發(fā)電機或太陽能電池板，可想而知，這廣袤之地自然資源的豐富。

漸漸地，太陽如同一個閃亮的圓球掛在前方的山梁上，天際云彩斑斕，絢麗奪目。道路越顯開闊，仿佛那落日就在路的盡頭，待車輪滾滾快追上時，它又隱于山梁背后，西邊霞光萬道。成群的蒙古牛和綿羊在坡上、草甸吃草，它們和草地都被余暉染成金黃色，靜靜的，如同一幅油畫，裝飾在原野上。

天地間除了風聲，萬籟俱寂。一路上，難得遇到車輛，大道兩邊散落著零星的小村莊，暮色里，時有牧民放牧歸來。內(nèi)蒙古友人說，內(nèi)蒙古地廣人稀，原本逐水草而居，以放牧牛羊為生的牧民在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后陸續(xù)蓋房定居，牧區(qū)游牧生產(chǎn)方式日漸消失。這讓我對游牧民族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此行走進格根塔拉大草原，或許能使我真正了解游牧民族的獨特文化。

我們的目光追趕著落日，在車上歡呼雀躍，用手機拍下一個個美妙絕倫的瞬間，無奈我的手機沒電了，這也是天意，促使我凝神觀賞塞外每一分每一秒的景致。夜幕降臨時分，我們趕到了一個名叫烏蘭花的小鎮(zhèn)，屬四子王旗所轄，是大青山北麓的一個貿(mào)易集鎮(zhèn)，烏蘭花系蒙語，烏蘭，紅的意思;花，意為山丘。因鎮(zhèn)東面有座紅色小山而得名。著名蒙古族歌唱家德德瑪曾演唱過《烏蘭花》這首歌，其中有句歌詞：這里就是神州飛船的家……

夜色中的烏蘭花鎮(zhèn)十分安靜，夏風清爽，月亮悄悄爬上樹梢，云低得幾乎伸手可觸。朋友驚呼：“看，落日還沒有下山?！闭Э?，這十七的圓月還真像落日。路燈下，情緒飽滿的我們徑直走進一個敞亮的酒店。熱情的內(nèi)蒙古友人捧出蒙古王美酒為我們接風洗塵，酒香四溢，幾位朋友舉杯共飲，歡暢淋漓。

四子王旗王府

第二天早上，我們品賞了內(nèi)蒙古特有的羊雜碎湯和饃饃后，由內(nèi)蒙古友人陪同，開始了一天的草原暢游。我們先來到烏蘭花鎮(zhèn)北約24公里處的王爺府，它始建于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曾是封建王爺執(zhí)政和居住的地方。

據(jù)記載，1949年前，旗地域是封建王公貴族們的世襲領(lǐng)地，先后經(jīng)歷了13代15位王爺?shù)慕y(tǒng)治。清光緒三十一年，第十三代王爺勒旺諾爾布在查干補力格大興土木、筑廳建府，形成了今日的王府。王府建成后，先后經(jīng)歷了3代王爺在此主理旗務(wù)，共計44年。

這里依然保留著原生態(tài)景象，周遭一馬平川，蔚藍蒼穹下的那些藏式建筑物顯得格外靜穆。下了車，就聞到了微微的牲畜糞味，沙地上滿是黑色的羊糞，而馬糞、牛糞也隨處可見，想必有牧民生活在此地吧。

內(nèi)蒙古友人帶我們進入王府，四合院并不大，房前屋檐下系著兩根繩子，掛滿艷麗的哈達，這色彩凸顯于老建筑的古舊底色上，有顛覆視覺的美感。院中間有一座哈布圖哈薩爾王爺?shù)牡裣?，樣子彪悍威嚴，手握寶刀，他是成吉思汗的弟弟、蒙古汗國的大將，為蒙古族的統(tǒng)一和大蒙古帝國的建立立下了不朽的功勛，是蒙古民族歷史上偉大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之一。王府是一座造型別致的殿廡建筑，大屋頂、飛檐，有清末紅柱回廊，雕梁畫棟，磚木結(jié)構(gòu)。正房一廳兩室，里面陳設(shè)比較簡單，大廳墻上掛著一幅王爺?shù)漠嬒?，有一些介紹“四子王旗之來歷”“蒙古族祭祀列圖”等說明牌，西屋有一個專門供游人照相的臺子，我們各自挑選了一頂蒙古族帽子戴上，端坐在雕花木椅上拍照，不亦樂乎。出了王府，站在外面赭紅色的土墻邊觀賞，王府墻角里的一棵老黃榆樹的樹冠枝繁葉茂，探出墻頭，身著白裙黃衣的我低著頭在墻下草叢里尋古，企望發(fā)現(xiàn)從前勒勒車經(jīng)過的車轍，朋友隨即將此模樣抓拍下來，真有點白居易筆下的意境：“偶得幽閑境，遂忘塵俗心?！?/p>

王府一側(cè)有座色彩絢麗的藏式建筑，便是王府廟，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越顯神圣而壯美。我們四處轉(zhuǎn)悠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院，建有一排紅磚紅瓦的平房，院子里雜草遍地，一個衣著整齊的牧民正帶著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在溜達。當我看到一堆褐色的像木柴塊一樣的東西時，心生好奇，有點疑惑，這是不是北方特有的曬干后的牛糞？詢問這位牧民大爺，原來這些是用羊糞壓的燃料塊。他們一般使用羊糞作為日常燃料，羊糞與牛糞相比，它的燃燒時間更長，火力更旺，發(fā)出的熱量也更高。

格根塔拉草原

離開王爺府，我們前往四子王旗境內(nèi)的格根塔拉草原，寬闊的柏油路宛如一條精美的絲帶鑲嵌在碧色連天的草原上。格根塔拉是蒙古語，意為“遼闊明亮的草原”。夏至時節(jié)的草原，上午九點鐘左右已炎陽高照，碧空如洗，隔窗遠望，無邊無際的草地起伏有致，草色濃濃淡淡，天邊的云朵你追我逐地變幻著姿態(tài)，讓人產(chǎn)生一種海邊浪潮的意象。在純澈無比的天空下，駿馬自由奔跑著，一群群牛羊在綠草間緩慢地流動，恬靜而悠然。就這么遠遠地欣賞，思緒越發(fā)靈動，耳畔響起德德瑪渾厚悠揚的歌聲：“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風吹綠草遍地花……駿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

車子在一個叫作“敖包相會”的地方停下來。草地上有個白色的低矮的蒙古包，內(nèi)蒙古友人說，這是原始的蒙古包，古代稱作穹廬、“氈包”或“氈帳”，里面設(shè)有供飲炊和取暖的火爐。他們還講到一些游牧部落的民風習俗及生活習慣。

我們踏上一條長長的水泥方磚鋪就的朝圣通道，步向遠處的制高點——像小山一樣的布滿鮮艷神幡和哈達的石堆。敖包是蒙古語，意為木、石、土堆，就是由人工堆成的“石頭堆”“土堆”或“木塊堆”。敖包原來是草原上牧人用石頭堆成的道路和境界的標志，他們每次經(jīng)過，都要在敖包上放幾塊石頭，后來逐步演變成祭山神、路神和祈禱豐收、家人幸福平安的象征。客人來到高坡上，按蒙古族習俗繞著敖包轉(zhuǎn)三圈，同時心中許愿，并在敖包上添加石塊。敖包四周的繩索上系滿了五顏六色的哈達，這些都是每年五月祭敖包時四面八方的牧民敬奉的，他們還在敖包前擺上各種供品，包括奶食品、糕點、全羊等，唱祭歌，并請喇嘛念太平經(jīng)。在這里，我們真實地了解了游牧民族的歷史文化和生活習俗。

走下敖包，迎著草原上強勁而涼爽的自然風繼續(xù)前行。草原，這是一個包含著寧靜而豐盈之意蘊的詞匯，讓無數(shù)人千里迢迢趕來赴約，它遠離城市，草色、蒙古包和馬、牛、羊、牧人構(gòu)成一道原生態(tài)風景線。我們置身其間，像打開了一冊神奇的畫卷，目不暇接，每個人眼里熠熠生輝。

中午時分，我們做客草原上的小圖雅牧民家?！靶D雅”，一個美麗的名字，包含著濃郁的蒙古族色彩，見了女主人，只覺得她比名字還美，天生麗質(zhì)，看不到被風吹日曬的痕跡，雙眸黑亮，笑容燦爛。土生土長的小圖雅夫婦將這片草原當作自己的家，他們的家可謂天大地大，一長溜8個潔白的蒙古包坐落在草地上。遠遠望去，藍天白云下的蒙古包，仿佛一朵朵盛開的蓮花，超凡脫俗。這里也是馬、牛、羊兒們的家，大片草原是它們的天堂，那草綠和牲口房的磚紅相互映襯，飽滿而溫情，是草原永遠的風景。

熱情的小圖雅夫婦為我們在蒙古包里準備了豐盛的午餐，彎腰走進寬敞的蒙古包，里面裝飾華麗，大紅色的穹頂，在一個重要的位置掛著成吉思汗的畫像，所有一切散發(fā)出一種神秘而溫馨的氛圍。一位當?shù)氐膬?nèi)蒙古友人說，到了草原，不進蒙古包，不喝酒，不喝奶茶，就不算來過草原。幾位內(nèi)蒙古友人便一仰脖子干了杯中美酒。朋友們被他們的豪爽和火熱感染，一個個豁出去了，連已有幾年滴酒不沾的胡老師也喝了兩杯，我們幾個女子除了個別年輕女生能喝酒，其余都象征性地抿兩口，不停地喝香濃醇厚的奶茶，大家品嘗著草原特有的炒米、奶酪條、手抓羊肉、烤羊腿、酸奶餃子……酒酣之時，小圖雅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她換了一套鮮紅的民族服裝，一手拿著話筒，一手端著酒杯，臂彎里還挽著十多條藍色的哈達，唱起蒙古族民歌《獻給客人的歌》，歌聲甜美悅耳，激蕩人心。接著，熱烈的獻哈達禮儀開始了，她唱著歡快的《祝酒歌》：“金杯銀杯斟滿酒，雙手舉過頭。炒米奶茶手扒肉，今天喝個夠。朋友朋友請你嘗嘗，這酒醇正，這酒綿厚。讓我們心心相印，友情長久……”雙手將哈達舉過頭，身體略向前傾，獻給我們，并敬上美酒。哈達、音樂、歌聲、美酒渲染出神圣而歡欣的氣氛，我一口喝下一小杯馬奶酒，味濃烈，嗆得直咳，這會兒真正見識了蒙古民族的豪情和氣魄。

微醺時，我們出了蒙古包，和小圖雅夫婦握手道別。走在格根塔拉草原旅游中心的公路上，被新建的標志性建筑天橋和連成片的豪華蒙古包群吸引，這里處于草原最佳視角，遠處有小溪潺潺，近處的廣場寬廣而恢弘，我們停了下來，純凈的藍天上，飄著朵朵潔白的云彩，雖然陽光強烈，但夏風浩蕩，十分舒爽，正好合影留念。

視野里，草原依然是草原，一帶溪水彎彎曲曲，延伸在綠草間，天邊云卷云舒……車過丘陵地帶，只見幾面山壁上雕刻著一匹匹奔跑的駿馬圖，車內(nèi)響起悠揚的歌聲，一位內(nèi)蒙古友人深情地唱著民歌《天邊》，馬頭琴伴奏，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