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堅,蔡可嘉
(長沙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015)
非洲文學進入中國文壇雖已有百余年之久,但從對20世紀外國文學翻譯的數(shù)量統(tǒng)計來看,國內(nèi)對非洲文學的翻譯在六大洲占比仍是最少(僅占0.37%)[1]。究其原因,一方面由于非洲戲劇的語言文化多元所致,另一方面則是由于近現(xiàn)代以來的中國文學,對非洲文明普遍持歧視或獵奇的心理[1],其結果導致非洲文學作品,尤其是非洲戲劇的佳譯少之又少。事實上,非洲文學正是憑借戲劇的成就為世界文壇所矚目,這在1986年尼日利亞戲劇家索因卡成為首位非洲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戲劇創(chuàng)作源于生活,與觀眾和讀者的社會環(huán)境高度交融,且服務于這兩個群體。無獨有偶,接受美學理論倡導以讀者為中心的理念。由此可見,該理論對戲劇的翻譯和研究具有現(xiàn)實的指導作用?!睹魅沾藭r》是東非著名戲劇家恩古吉·瓦·提安哥的代表作。該劇聚焦肯尼亞茅茅運動結束后的社會現(xiàn)實,抨擊了富裕階層為吸引外資和發(fā)展旅游業(yè)的利益而拆除貧民窟的舉措。劇中短短一天的生活描寫使用了大量文化負載詞,蘊含了深厚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正因為如此,該劇高度還原了彼時的非洲社會,上演之后引起了評論界的關注,也預示了恩古吉后兩出戲的社會責任[2]。鑒于恩古吉的藝術成就和該劇的文學特征,筆者認為,相關翻譯和研究工作的及時跟進,將為國內(nèi)學界了解非洲戲劇的文化內(nèi)涵和獨特文化記憶提供參考。
文化是指人類社會歷史實踐過程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語言作為社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每一種語言都能體現(xiàn)出其所屬民族和地域的社會事物、習俗以及各種活動在文化方面的重要特征[3]。戲劇蘊含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是一個特殊的文化存在,其特殊性在于文學性和表演性并存;換言之,它既可以為讀者所品味,又可以為觀眾所觀摩。
非洲戲劇中的文化因素包羅萬象,宗教文化、社會文化、生態(tài)文化、物質文化和語言文化等比比皆是,其中宗教文化的痕跡厚重且種類繁雜。許多非洲戲劇均凸顯了非洲人民信奉宗教,篤信鬼神、巫術和傳統(tǒng)宗教儀式這一事實。例如,索因卡的《森林之舞》《路》等均圍繞著約魯巴傳統(tǒng)宗教神話進行故事鋪敘,劇中各路神仙和精靈鬼怪為表演添加了強大的藝術張力。此外,傳統(tǒng)宗教儀式文化在非洲戲劇中也屢見不鮮,例如《強種》中的成年儀式等[4]。
就社會文化層面而言,非洲戲劇反映了非洲特有的歷史背景、傳統(tǒng)習俗、生活方式、行為模式等,深深影響了讀者對劇作的解讀。如《德丹·基馬蒂的審判》一劇還原了彼時審判茅茅運動領袖基馬蒂的歷史場景;又如索因卡的《強種》中女人被禁止出現(xiàn)在埃芒的割禮現(xiàn)場,向讀者展示了非洲傳統(tǒng)習俗。
從生態(tài)文化層面上看,非洲戲劇的構成往往會涉及非洲地區(qū)的季節(jié)氣候、代表性山丘地貌以及當?shù)鬲氂械膭又参锏?。在烘托舞臺氣氛和構建舞臺場景時,它們的出現(xiàn)能夠發(fā)揮出獨有的指示功能,引起觀眾強烈的共鳴,如《沼澤地居民》中貧瘠的沼澤地、《明日此時》中廣袤的撒哈拉沙漠、兇猛的野狼和鬣狗等。
物質文化與經(jīng)濟的組織方式休戚相關,并通過各種社會基礎設施得以呈現(xiàn)。非洲各民族身處不同的地域,被不同的物質世界所包圍,眼中所看到的、腦海中聯(lián)想到物質文化表征各不一樣。例如,在日常生活中最普通不過的意象“路”,到了索因卡的同名劇中就與“車禍”有了關聯(lián),并引發(fā)當?shù)厝岁P于基礎設施落后、政府官員貪腐等的聯(lián)想,甚至還上升到對生與死的形而上思考。此外,服飾文化、手工藝品也是物質文化的載體。例如,約魯巴等非洲民族舉行重大節(jié)日儀式時,常著鮮艷的民族服飾并配搭夸張的飾品。
非洲戲劇中穿插的諸如約魯巴語、豪薩語、斯瓦希里語等當?shù)卣Z以及諺語、挽歌、話語重復、咒語和語氣詞等,均為劇中常見的語言文化因素。索因卡的《森林之舞》中非洲當?shù)卣Z言文化痕跡尤為厚重,被譽為“非洲的《仲夏夜之夢》”。劇中重要節(jié)點處常出現(xiàn)約魯巴方言或如“虱子有家就不會趴在狗背上”[5]這樣的諺語。這些融入情節(jié)的方言和諺語,生動地勾勒出人物的性格,助力戲劇故事的精彩演繹,讓沖突變得風趣幽默。
戲劇中囊括的文化因素眾多。除觀眾的反饋度、接受度以及戲劇呈現(xiàn)的效果以外,目的語與源語言之間的文化翻譯也是戲劇翻譯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孟偉根在《論戲劇翻譯的主要問題》中指出:“戲劇翻譯與其他類型文本的翻譯一樣都要面臨語言和文化的問題”[6]。同時他還認為,“在面臨與文化有關的問題時,戲劇翻譯比其他類型文本的翻譯受到更多的限制[6]”。朱明勝在《活的語言──英若誠翻譯中外戲劇作品的特色》一文中則斷言:“由于這種文學形式幾乎涉及文化的各個領域,在劇場短短幾個小時的演出中就能反映出一個民族所積淀的文化深度和歷史結晶。因此,要想對戲劇進行翻譯并能達到文化交流的目的就顯得難度很大,究竟采取何種方式來進行翻譯就顯得尤為重要”[7]。一般來說,歸化異化策略的結合使用將使得譯文更加準確合理,因而為翻譯理論家和實踐者所推崇,筆者也不例外。實踐的結果顯示,翻譯方法的合理運用將讓歸化和異化策略的結合趨于完美。接下來,筆者將按照奈達的文化因素分類,逐一對《明日此時》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實踐進行論述。
文化負載詞指的是那些標志著某種文化中特有事物的詞、詞組或習語,它們反映了特定民族在漫長歷史進程中逐漸積累的、有別于其他民族的、獨特的活動方式[8]。宗教與文化聯(lián)系緊密,成為后者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因此,深入了解宗教將有助于深入理解文化。非洲民眾的宗教導向性很強,儀式感亦是如此??梢院敛豢鋸埖卣f,宗教滲透了非洲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從一個人的出生到死亡,宗教會伴隨其一生[9]。盡管非洲不乏本土宗教,但是殖民統(tǒng)治改變了這種格局,以基督教為代表的外來宗教逐漸在非洲社會中占據(jù)了主導地位。各階層群體處于宗教文化的夾縫中,其中上層精英群體皆為己利,拋棄本土宗教文化,崇尚外來西方宗教文化。他們以歐洲宗教為信仰,對教義了如指掌。此舉讓以恩古吉為代表的非洲民族主義者怒不可遏。為了讓民眾清晰地認識到西方宗教文化的侵蝕,他在《明日此時》中特意設定了“記者”這一人物,并通過此人讓《圣經(jīng)》中的詞語頻繁閃現(xiàn)在對白中,不斷提示殖民主義對非洲本土文化的影響。
例1:Suddenly,one was back in the days of Joshua,when the legendary walls of Jericho come tumbling down.[10]94
譯文:突然,如同回到了《圣經(jīng)》《約書亞記》里一樣,傳說中不可摧毀的耶利哥城墻自行倒塌了。
“the days of Joshua(約書亞記)”是《圣經(jīng)》舊約中的一卷,“the legendary walls of Jericho(耶利哥城城墻)”則是《約書亞記》第六章里的一個故事。《圣經(jīng)》中記載,耶利哥城墻厚城高、守軍威猛壯健,被視為堅不可摧的堡壘。當約書亞帶領人們攻占耶利哥城時,城墻在上帝的指令下開始自行搖晃、開裂破損,最后轟然倒塌。
從宗教文化角度來看,《圣經(jīng)》被視為猶太教和基督教的經(jīng)典之作。然而,這兩種宗教都不屬于非洲本土宗教的范疇。記者口中頻繁出現(xiàn)的《圣經(jīng)》詞匯,直接反映出長期的殖民統(tǒng)治給當?shù)厝嗽斐傻呢撁嬗绊懀瑵撘颇馗淖兞怂麄兊奈幕季S。由于譯文讀者所處的文化環(huán)境與非洲的殖民文化差異巨大,其“期待視野”幾乎為空白,致使其無法直接理解“約書亞記”和“傳說中的耶利哥城墻”兩組詞匯背后暗含的殖民文化痕跡,以及外來宗教對非洲本族人民的影響,難以與原文本的“文本視野”相融。若對“the days of Joshua”和“the legendary walls of Jericho”兩個詞組進行直譯,其風險是無法確保譯文讀者充分理解原文本中的部分語義,導致他們對非洲宗教文化的認知出現(xiàn)一定程度的偏差。有鑒于此,譯者首先采用異化策略,對原文中的宗教文化色彩和內(nèi)涵予以保留,然后輔以增譯法將“《圣經(jīng)》”和“不可摧毀的”這兩個信息點補充進來,有效增加了移情效果,讓讀者更有劇場“參與感”。
例2:It was another House of Babel.[10]98
譯文:屬實是另一座紛亂繁雜的巴別塔。
例2中的“House of Babel”是“Tower of Babel”這一說法的變體,二者表達意思相同,即巴別塔。該詞出自《圣經(jīng)》,在英語中被賦予“嘈雜和混亂的場面、嘈雜的聲音”等意思。
由前文可知,“巴別塔”一詞在此出現(xiàn)的意圖很明顯,意在凸顯出清晨時分貧民窟的喧囂和雜亂。對于具備歐美文化基本知識,即“期待視野”的重要組成部分的譯文讀者而言,構建貧民窟與巴別塔之間的聯(lián)想并非難事。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缺乏相關知識的讀者因為“期待視野”的空白,難以將二者之間的內(nèi)涵聯(lián)系到一起?;诮邮苊缹W的核心概念,譯者考慮更多的是最大程度降低讀者的閱讀障礙,為了達到這一目的,譯者的翻譯并未囿于原文,而是考慮了異化翻譯策略和增譯法的交叉。如此一來,通過上下文語境以及相關知識背景的補充,讀者推測作者的隱喻意圖并非難事。譯者的處理方式為:采用異化翻譯策略處理“Babel”,同時增譯形容詞“紛亂繁雜的”來限定“巴別塔”,從而達到理想的效果。從文化視角來說,如此處理易使目標語讀者的“期待視野”、譯者的視野及作者的視野達到某種程度上的契合,幫助讀者和觀眾在觀摩戲劇的時候,對貧民窟的喧囂和雜亂產(chǎn)生難以磨滅的印象。
例3:You slept God’s sleep.[10]95
譯文:你睡得像尊臥佛。
此例中飽含基督教文化特色的“God”原意指“上帝”。通過對恩古吉的宗教文化背景和非洲當?shù)刈诮塘曀椎姆治?,譯者認定此處的“God”為非洲人民信仰崇尚的非洲神話《創(chuàng)世紀》里的至上神。實際上,非洲各部落對于至上神的稱謂不盡相同,如約魯巴人稱他為奧羅倫,曼代人叫他思蓋歐[11],基庫尤人則稱之為恩加衣,這些詞打著深厚的非洲文化烙印。不過,缺乏一定文化底蘊和背景知識的譯文讀者,因為不熟悉這些非洲文化詞匯,必會產(chǎn)生強烈的陌生感。于是譯者采用歸化策略來轉化這些詞匯,盡力向目標語觀眾靠攏,幫助他們將以往的戲劇審美經(jīng)驗移植到該劇的賞析過程中去。這種處理方式,可以確保觀眾瞬間形成最佳的語言接受,而不會因為“期待視野”的空白,使他們產(chǎn)生理解上的困惑而影響觀劇效果。
例3是母親姜戈針對女兒基萬羅睡懶覺使用的揶揄之語?;趧≈腥宋锏乃撕鸵饩?,譯者將其譯為中國佛教文化中常見的佛相──“臥佛”。這樣做的目的,為的是既兼顧宗教文化,又讓“佛”與非洲的“至上神”保持了某種程度上的對等。而“臥”一詞的增補,則呼應了英語單詞“slept”,將基萬羅的慵懶貪睡和姜戈的揶揄靈動地表現(xiàn)出來。由此可見,譯文用國人熟悉的宗教文化形象去替代非洲宗教文化形象,可以確保目標語文本的準確和順暢,讓譯文讀者潛在的審美期待得到滿足。
社會文化負載詞反映該地特有的習俗、社會生活和行為方式,它范圍廣泛,大到對國家歷史背景和社會行為模式的反映,小到對生活方式和傳統(tǒng)習俗的折射。在《明日此時》中,社會文化負載詞往往承載著諸如部族文化、社會階層、價值觀念、風俗習慣、歷史背景等重要信息。
例4:I lived in the Rift Valley for a time,as a cook and a squatter.[10]100
譯文:我曾在東非大裂谷住過一段時間,既當過廚子,也做過斯夸特(為白人農(nóng)場主當“長住勞工”沒有土地的非洲人)。
初譯時,譯者通過句式結構特征判斷出“squatter”是一種身份職業(yè),與“cook”遙相呼應。通過詞典查閱,譯者了解到該詞的意思是“非法占據(jù)者”,指擅自占用空屋(或荒地)的人。不過,將釋義代入全句之后,卻無法取得滿意的效果。譯者結合上下文語境反復分析,逐步明確了該詞所指的是劇中人物錫匠在戰(zhàn)時、戰(zhàn)后以及國家進入緊急狀態(tài)時所從事的職業(yè)。基于這一點,譯者著手查閱非洲殖民史后得知,在肯尼亞的茅茅運動期間確實出現(xiàn)了一批名為“squatter”的人,意指被奪走土地的一部分留在“白人高地”為白人農(nóng)場主當“長住勞工”的非洲黑人。為了避免讓譯入語讀者產(chǎn)生誤解的可能,譯者首先采用音譯法,將該詞翻譯為“斯夸特”,后又輔以加注法進行補充說明,旨在幫助讀者在腦海中構筑符合“文本視野”的“期待視野”。實際上,斯夸特一詞已為中文讀者所采納接受,而音譯加注法在此既準確傳遞了原文信息,又充分考慮到了讀者的“期待視野”。
例5:Kiongo:......Show the Harambee spirit,and move!
Njango:I’ve never heard such cheek.Show the Harambee spirit by destroying our homes?[10]101
譯文:凱傲葛:……展現(xiàn)出我們的哈蘭比精神,行動!
姜戈: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么不要臉的話。通過毀了我們的家來顯現(xiàn)出他們那所謂的狗屁同心協(xié)力互幫互助的哈蘭比精神?
例5中,不顧底層人民死活的政府官員凱傲葛意欲拆除貧民窟。為了打消手下的顧慮,他用“哈蘭比精神”一詞來鼓舞士氣??勺屗剂衔醇暗氖?,姜戈馬上用這個詞反唇相譏?!皌he Harambee spirit(哈蘭比精神)”,源自斯瓦希里語,是肯雅塔致力建設國家提出的口號,所蘊含的傳統(tǒng)思想是互幫互助、團結努力。由于受文化交流程度的限制,“哈蘭比精神”不在譯文讀者的美學期待視野內(nèi),所以譯者采用增詞法進行處理,即在哈蘭比精神前加上其實質意義──同心協(xié)力互幫互助來解釋這一術語;隨后再增譯姜戈憤怒的感情詞語──“狗屁”。這樣處理的原因在于,麻木不仁的官員引用飽含“同心協(xié)力”的“哈蘭比”一詞,實屬滑之大稽。而姜戈的憤怒的表現(xiàn),必須要通過增添含有反諷意味的修飾詞才能實現(xiàn)。譯者本著介紹譯出語文化以及促進文化交流的宗旨,先異化翻譯出“哈蘭比”,再通過增譯法強化人物情感的“狗屁”一詞,不但解釋了陌生名詞的內(nèi)容,而且兼顧了舞臺人物的感情宣泄。此舉與原文的反問語氣相呼應,實現(xiàn)了最大程度的視野融合,讓譯文更好地滿足讀者的接受需求。
例6:You have fight with drunks,wrestled with wolves and hyenas in this Uhuru Market.[10]97
譯文:和醉漢打架,在自由市場與地痞惡棍搏斗。
斯瓦希里語“Uhuru”一詞多次出現(xiàn)在劇中,意為“獨立、自由”。譯者認為,直接處理為“烏呼魯”的結果將讓讀者不知所云。不過運用異化翻譯策略,將其處理為“自由市場”則不失為一種大膽的嘗試。首先,因為讀者對于“自由市場”的“固有視野”必然擺脫不了“熙熙攘攘、混亂嘈雜”這些特點,而這也是該詞將非洲當?shù)丶械幕靵y和喧囂再現(xiàn)給讀者的使命;其次,“自由市場”事關民生,是折射各地民生狀態(tài)的棱鏡,是生動刻畫非洲社會生活的浮世繪。由此可見,譯者的處理實現(xiàn)了原文的“文本視野”與讀者的“期待視野”的有機融合,使譯文成為讀者易于并樂于接受的信息。
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反映了某一特定語言區(qū)域的氣候特點、自然特征和地理環(huán)境。例如,山、河、動物、植物、城市都是生態(tài)文化負載的符號。《明日此時》中存在著許多生態(tài)文化負載的詞語和表達,如沙漠、行軍蟻、鬣狗等。請看下例:
例7:The terminus,normally full of beehive activity,was now as quiet as the Kalahari or Sahara desert.[10]94
譯文:平日里鬧哄哄的車站,此刻如卡拉哈里沙漠和撒哈拉沙漠一樣安靜。
例7是記者形容天還未亮的清晨,貧民窟呈現(xiàn)出來的一派安靜祥和。非洲沙漠約占地形的三分之一,為沙漠面積最大的洲。本劇提到的兩個沙漠──撒哈拉沙漠是世界最大沙漠,幾乎占據(jù)整個非洲北部;卡拉哈里沙漠則是世界第八大沙漠。“撒哈拉”是阿拉伯語的音譯,意為“大沙漠”,源自當?shù)赜文撩褡鍒D阿雷格人的語言?!翱ɡ铩痹醋援?shù)卮耐呒{語,原意為“高度干渴”。沙漠通常人跡稀少、祥和安靜。由于“沙漠”完全在中國讀者的期待視野之內(nèi),加之整句話亦在強調(diào)沙漠安靜這一特征,因此譯文無須任何信息添加,已然達到了視野融合的目的。所以處理這兩個詞組時,譯者選用異化翻譯策略的目的,就是為了喚起中國讀者對非洲生態(tài)文化的熟悉感。
例8:Fleets of buses from the country vomited out people who streamed away in every direction,like disturbed safari ants.[10]98
譯文:從一隊隊來自鄉(xiāng)下的大巴上下來的乘客,如騷動的行軍蟻,散落到四面八方。
“safari ants”指代非洲特色動物行軍蟻,數(shù)量繁多、喜群居且具有強大的攻擊力。與普通螞蟻不同,它們屬于遷移類螞蟻,無筑巢定居習性,一生都處在不斷移動覓食的狀態(tài)中。恩古吉將“鄉(xiāng)下人”喻為“行軍蟻”,瞬間將具有相同屬性的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數(shù)量繁多、居無定所且生存能力驚人。一般來說,譯文讀者固有的期待視野中僅有國內(nèi)常見的螞蟻品種,不會對行軍蟻有太多了解。因此,從接受美學視角來說,譯者采用異化翻譯策略直譯為“行軍蟻”,是為了保留劇中的非洲生態(tài)文化,拓寬讀者的知識面。
例9:You have fight with drunks,wrestled with wolves and hyenas in this Uhuru Market.[10]97
譯文:和醉漢打架,在自由市場與地痞惡棍搏斗。
作為非洲大陸獨有的食肉動物,鬣狗“hyena”的習性與國人熟悉的狼“wolves”有類似之處,甚至說比“狼”更為兇猛。在非洲原野游蕩的鬣狗,是花豹、獵豹和其他食草動物唯恐避而不及的猛獸,可以輕易擊敗赤手空拳的人類。試想如此兇猛的野獸怎么與狼一起出現(xiàn)在人類的自由市場呢?既如此,將原文直譯為“和狼、鬣狗搏斗”必然有悖邏輯,會讓讀者迷惑不解。然而為了彰顯姜戈作為一名母親的勇敢和偉大,恩古吉將市場中那些欺行霸市的流氓無賴比喻為“狼和鬣狗”,則完全符合非洲人的審美。由此,“地痞惡棍”對應“wolves and hyenas”正是歸化策略運用的結果,避免將讀者引向不相關的聯(lián)想,實現(xiàn)了原文本的“文本視野”和讀者的“期待視野”的高度融合。
實踐證明,文化負載詞承載著文化記憶,其翻譯將直接影響觀眾讀者對非洲戲劇傳達的豐富文化內(nèi)涵的理解。恩古吉在劇作中穿插文化負載詞的目的是為了喚醒廣大非洲民眾的文化記憶,以此實現(xiàn)文化身份認同。在譯者看來,側重異化策略完成對文化負載詞的翻譯,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凸顯恩古吉的初心。不過需要指出的是,當下中非文化交流還未進入深水區(qū),若全盤使用異化翻譯策略會導致譯文不暢、文化交流受阻。因此,增譯法予以補充說明的處理方式與歸化翻譯策略的交替選擇,不但能夠為觀眾讀者解惑,還是對異化策略的良好補充。此次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實踐和譯后分析,或多或少能夠對未來我國的非洲戲劇翻譯實踐起到一定的啟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