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金梅
(云南師范大學 文理學院,云南 昆明 650222)
安徽的官話方言主要有中原官話和江淮官話。中原官話主要通用于淮北和沿淮以南的部分市縣,江淮官話主要通用于江淮之間和沿江以南的部分市縣[1]。本文主要研究江淮官話里的無為方言。在無為方言中,極少用“兒”這個詞綴,但使用詞綴“子”較為普遍,在普通話里很多用“兒”詞綴的地方,無為方言用“子”詞綴。葛本儀提出“構(gòu)詞法指的是詞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規(guī)律的情況,也就是詞素結(jié)合方式方法”[2]?!白印痹跓o為方言里作詞綴,讀輕聲,可以出現(xiàn)在單音節(jié)詞或者語素后,也可以出現(xiàn)在雙音節(jié)詞、三音節(jié)詞或者語素后。不管是哪種情況,“子”都念輕聲,這點與普通話中的“子”詞綴相同。
“子”和“兒”的本義基本相同,都有“小兒”義。但是,“子”早在甲骨文時代就有了作為詞綴參與構(gòu)詞的用法,唐代逐步成熟?!皟骸遍_始虛化并逐漸成為構(gòu)詞詞綴是在唐代,但是“兒”的虛化過程非常迅速,到宋代已基本完成。
筆者結(jié)合自身的學習、生活經(jīng)歷,用具體、生動的例子來闡述無為方言“子”詞綴的使用情況。
無為方言中一些語素和詞加上“子”詞綴后在語法結(jié)構(gòu)或者語用上與普通話中的語素或詞加上“子”詞綴是相同的,如表示彎路,常用“彎子”,不管是方言還是普通話都是在“彎”后面加“子”。
一是單音節(jié)形容詞后加“子”,即“Adj單+子”。這類結(jié)構(gòu)是名詞性質(zhì)的,其中的“子”讀輕聲,表示一類人或者一類事物,大多是指人的具有負面特征的名詞,往往貶義居多,如“胖子、瘦子、麻子、孬子、瘋子、矮子”?!芭?、瘦……”這些詞后面加了“子”后,詞性發(fā)生了變化,由原來的形容詞變?yōu)槊~,而且這類詞貶義居多。
二是單音節(jié)名詞后加“子”,即“N 單+子”。這類結(jié)構(gòu)也是名詞性質(zhì)的,其中的“子”也讀輕聲,同樣表示一類人或者一類事物,大多是指物的名詞,如“棗子、梨子、杏子、機子、桌子、椅子、凳子、車子、葉子、豆子、癤子、燕子、秧子、板子、轎子、點子、口子”等。在這類結(jié)構(gòu)中,“子”這個詞綴語素與它前面的不成詞語素組合在一起構(gòu)成詞。
三是動詞后加“子”,即“V+子”。動詞后加“子”后,變成了名詞。如果不加“子”,就變成了另外一個詞,如“舀子、打擺子、夾子、鑿子、錘子”,這些都是常見的生產(chǎn)生活用具類詞,若不加“子”,就是動作類的詞“舀、打擺、夾、鑿、錘”。
四是區(qū)別詞后加“子”,即“區(qū)別詞+子”。區(qū)別詞加“子”詞綴后,詞性發(fā)生了變化,由原來的區(qū)別詞變成了名詞。不過,這類詞數(shù)量較少,如“金子、銀子”。
五是數(shù)(量)詞后加“子”。一方面,用在數(shù)詞后,如“二子、三子……”。這類數(shù)詞一般從“二”到“十”,表示家里排行或者撲克牌上的點數(shù)。另一方面,用在數(shù)詞和名詞(或稱作借用名量詞)結(jié)構(gòu)后,表示“滿滿的”意思,如“一屋子、一盤子、一缸子、一篩子、一桌子”,表示“滿屋子、滿盤子……”。
以上這些情況中,無為方言常用詞綴“子”,普通話也用詞綴“子”,很難分辨清哪個是無為方言詞語,哪個是普通話詞語,在此列出是因為無為方言里這些事物都是如此表達,與普通話相比,只是語音不同。
無為方言雖然屬于北方方言,卻極少用到“兒化韻”。但無為方言中加“子”詞綴和普通話里的“兒”意思相當。
一是單音節(jié)名詞后,“N單+子=N單+兒”。例如:無為方言里“芽子(植物的芽兒)”,普通話說成“芽兒”;無為方言里“頭子”,普通話說成“頭兒”。
二是多音節(jié)名詞后,“N雙+子=N雙+兒”。例如:無為方言里的“老頭子、小辮子、杏仁子、小孩子、槍子子、石子子、節(jié)骨眼子、八哥子、刀尖子、小白臉子、肚臍眼子、三輪車子”,普通話則說成“老頭兒、小辮兒、杏仁兒、小孩兒、槍子兒、石子兒、節(jié)骨眼兒、八哥兒、刀尖兒、小白臉兒、肚臍眼兒、三輪車兒”等。
三是疊音詞后,“疊音詞+子=疊音詞+兒”。例如:無為方言說“蛐蛐子”,普通話說“蛐蛐兒”;無為方言說“蟈蟈子”,普通話說“蟈蟈兒”。
以上三種情況,普通話常用“兒”,對應的無為方言則常用“子”。普通話里用詞綴“兒”給人一種輕松、喜愛、細小的感覺,無為方言用詞綴“子”更多的是用來湊助音節(jié)。
無為方言中有些詞語用“子”詞綴,但對應普通話中卻不能用“子”或“兒”詞綴。
一是單音節(jié)名詞。例如:無為方言里常說“貓子、狗子”,而普通話里是“貓、狗”。
二是多音節(jié)名詞。例如:無為方言里說“新娘子、眼鏡子、蒼蠅子、老鼠子、門對子、紙箱子、想頭子、衣架子、澡堂子、茶葉子、磚頭子、鞋底子、褲頭子、麻雀子、喜鵲子、燈泡子、藥方子、耳墜子、涼床子、耳機子、外孫子”等,普通話里則說成“新娘、眼鏡、蒼蠅、老鼠、門對(門聯(lián))、紙箱、想頭、衣架、澡堂、茶葉、磚頭、鞋底、內(nèi)褲、麻雀、喜鵲、燈泡、藥方、耳墜、涼床、耳機、外孫”等。
不過,對于這種情形,普通話里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不用“兒”的。事實上,普通話里有些詞后面到底加不加“兒”這個詞綴非常復雜,如“刀尖”,無為方言說“刀尖子”,普通話中常說“你這是走在刀尖上了”,這個時候“刀尖”后面并無“兒”。但是,黃伯榮、廖序東所著《現(xiàn)代漢語》中將“刀尖”歸為普通話常用兒化詞,“刀尖”說成“刀尖兒”,其后是加“兒”的,具體原因,限于篇幅,在此不再贅述。
三是形容詞。無為方言里有些詞后面加“子”,形成新的詞,如“癟”,加“子”后就是“癟子(指不飽滿的谷物)”,而普通話里表示不飽滿的谷物,是不能這樣簡單在其后加“子”或“兒”的。
無為方言特有語素一般為不成詞語素,只有加上“子”才能成為一個詞。
一是單音節(jié)后。如無為方言“心子”對應的是普通話中的“餡兒”,在普通話中“心”可以獨立成為詞,但“心”和無為方言“心子”的指稱事物不同,意義也不同。無為方言里表示餡兒的意思只能用“心子”,其中的詞綴“子”在這種語境下能改變詞義。
二是雙音節(jié)后。無為方言中有很多雙音節(jié)后面必須加“子”,若不加這個詞綴,這些雙音節(jié)無法獨立成詞。例如:“叫鋦子(普通話說成“口哨”)、筷箸子(存放筷子的器皿)、蟹子(普通話中的“螃蟹”)、涼子(指用來盛水的木桶)、搗漏子(普通話中的“捅婁子”)、筆桿子(普通話中的“文采”)、手頸子(普通話中的“手腕”)、摑扭子(手指彎曲敲擊別人)、飯捂子(普通話中的“保溫桶”)、窗洞子(普通話中的“窗戶”)、手捏子(普通話中的“手絹”)、灶么子(對灶臺上蟋蟀的特有稱呼)、黃狼子(普通話中的“黃鼠狼”)、心果子(普通話中的“心臟”)、指么子(普通話中的“手指”)等,這類音節(jié)在無為方言里一般加上“子”詞綴才能獨立使用。
三是三音節(jié)后?!白印庇迷谌艄?jié)后,如“賴賴姑子(蟾蜍)、痂了猴子(蟾蜍)、腮幫骨子、布粘漿子(布條)、螭烏呆子(黃辣?。?、妯娌伙子(妯娌之間)、腳底板子、小四輪子(拖拉機)”。加上“子”湊成四字格,才能獨立使用。這種加“子”構(gòu)成的四字格中,“子”有湊助音節(jié)之用,在構(gòu)式中是不可或缺的。
一是表示時間短暫或者量少,如“一刻子(一會兒)”“一毫子(一點兒)”“一會子(一會兒)”。這里的“一刻子”“一毫子”“一會子”中的“子”相當于普通話里的“兒”。二是相當于“把”,“子”用在“子(讀上聲)”后讀輕聲,連用的兩個“子”和前面的數(shù)詞組合在一起,如“一子子”就是“一把”的意思。表示數(shù)量的“二”在這里用“兩”,“兩子子”就是“兩把”的意思,依此類推,沒有數(shù)量上限。
“子”前成分一般不能單獨成詞,如“瘸巴子(瘸腿的人)、丫巴子(樹的枝丫)、裂巴子(開裂的地方)”?!叭嘲汀⒀景?、裂巴”不能單獨使用,不過“啞巴”和這幾個稍微不同,在普通話里可以單說。因為數(shù)量較少,暫且將其歸為此類。
一是“子”用在疊詞后,表示事物最后剩下的那部分或者物體拐角的位置,如“腳腳子(物體剩下的部分)、拐拐子(某個空間邊角處)、末末子(物體剩下的,呈粒狀的部分)、圈圈子(受限的圓圈)、屑屑子(剩下的碎屑)”。二是兩個“子”連用,前一個“子”念第三聲,后一個念輕聲。詞綴“子”即念輕聲的那個,如“眼睛子子(瞳孔)、稻子子(稻穗)、蒼蠅子子(蒼蠅卵)”。
構(gòu)詞法研究的規(guī)律須從客觀的方言實際中歸納得出,并以搜集到的大量語料的分析為依據(jù)。本文通過搜集無為方言中大量帶有“子”詞綴的詞語,分析了江淮官話無為方言“子”詞綴的使用情況。通過這些語料,發(fā)現(xiàn)“子”詞綴在無為方言中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