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吳全禮

從下車到進銀行，你們沒有發(fā)現(xiàn)有異常的人？

我特意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有人盯著我們。出納用指甲染得血紅指的手掠了掠披著的長發(fā)，不緊不慢地回答。

好像有一個，個頭挺高，很壯實的小伙子站在銀行門口的自動取款機跟前，看著她們走進了銀行。

你是？

司機。正用鑰匙串上的一個大個頭的指甲刀剪指甲，嘎嘣脆響。

公司的司機，我們到銀行取錢，都是他接送的。沒事就在我們財務室呆著。

縣城中街，一家公司財務室內的保險柜被撬，存放的30多萬元待發(fā)工資被盜。

縣局刑警大隊民警及技術員一行火速趕赴現(xiàn)場，經過現(xiàn)場勘查，犯罪嫌疑人撬開窗戶入室，又翻越兩道窗戶進入財務室，利用事先攜帶的作案工具將保險柜撬開，里面的現(xiàn)金被洗劫一空。

公司財務人員頭天下午從銀行取回現(xiàn)金，當天夜里就發(fā)生了盜竊案件。從嫌疑人所使用的工具及撬盜保險柜的手法來看，是非常有經驗的老手。負責專案的刑警大張，再次細細將嫌疑人的進門軌跡，撬盜的痕跡勘查了一遍。除了簡短的一點模糊不清的監(jiān)控視頻資料，犯罪現(xiàn)場找不到一點可供破案的線索。嫌疑人戴面具、手套，進入現(xiàn)場后，將監(jiān)控攝像頭套袋蒙住。

30多萬，近200個家庭的生活受到牽系，一時整個縣城被彌漫的陰云籠罩，街頭巷尾，人人都在傳說盜賊能飛檐走壁。上級部門下達了限時一周破案的死命令，縣局抽調了最精干的警力偵破此案，副隊長大張自薦為專案組組長。

偵查民警循線接力追蹤，從外圍監(jiān)控中發(fā)現(xiàn)嫌疑人穿越小吃一條街、雙橋巷、單橋巷后，消失在監(jiān)控盲區(qū)，不知去向。劃定偵查范圍，兩組民警收集了所有監(jiān)控視頻資料，整整看了三天兩夜，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嫌疑人的蛛絲馬跡。參戰(zhàn)民警的信心受到了無形的挫傷，看著海量的監(jiān)控錄像，身陷汪洋一般。

擴大范圍。大張建議根據嫌疑人的影像，以人找人！分時段、分區(qū)域，四個民警連軸轉，桶裝方便面、礦泉水，苦戰(zhàn)兩天一夜。海量模糊的視頻監(jiān)控錄像，兩個身形、步伐和嫌疑人相近的人，從監(jiān)控錄像里抽絲剝繭了出來。

幾雙熬得血紅的眼珠盯著這兩個似是而非的身影，比對了一個多小時后，將影像出圖，由辦案民警攜帶到派出所、居委會，讓社區(qū)民警和居委會的干部進行確認，結果篩選到最后，剩下的那個人經暗訪和發(fā)案時間的出行軌跡不符。

大張又是一夜未眠，破案時限近在眼前。

公司的三個財務人員一臉委屈，被辦案民警幾次三番地詢問取錢前后的情況，離開財務室時的狀況。過萬的現(xiàn)金不過夜存放的規(guī)定，她們不是不知道。只是那天情況實在特殊，幾個被公司開除的職工聚集在公司領導的辦公室吵鬧，做好的工資表領導沒簽字，領導只顧處理鬧事的五個人，財務人員過去了幾次，被領導揮手支了出來。五個鬧事的被開除的職工，經過排查，和這起盜竊案沒有一點粘連。從銀行取幾十萬元的現(xiàn)金，要提前和銀行預約，這事只有公司財務主管和財務人員知道。

公司財務室失竊，這不是第一次。前兩次被盜的只有幾百塊錢，而且門窗完好，怕傳出去影響不好沒報警，公司負責人罰了財務室?guī)讉€人幾百塊錢，算是找補回公司的損失。

你們再仔細想想，進出銀行時，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人員？

可疑的人員？我們三個一起進去，每人拎十多萬，不顯山露水。司機坐在車里看著周圍的情況，也怕出意外。

司機？

就是那個，你看在外面擦車的那個。你們的人也找過他了。

透過財務室和走廊的窗戶，大張看了一眼那個司機，心動了那么一下。司機身上戴的一個東西反射出的一點亮光，像一枚細小尖利的針，刺痛了他的眼睛。

銀行門口的監(jiān)控里，自動取款機附近，并沒有那個司機所說的壯小伙。

從嫌疑人的身影從單橋巷失蹤，到這個相似的身影再次從單橋巷出現(xiàn)，疊合到一塊兒，似乎不是單純的巧合。嫌疑人的衣著和后來出現(xiàn)的這個人，明顯不同，后者的一系列行蹤顯示，這個人是出來晨練的。看著辦案民警疲倦不堪地歪倒在椅子和沙發(fā)上，大張再次一遍遍地查看這兩段監(jiān)控錄像。

有了、有了！不知是看到了第幾十遍，大張興奮地喊了起來。

嫌疑人身體左側和后來出來的這個人的身體左側，有一個共同的懸掛物。后者在伸展胳膊的同時，懸掛物上的東西亮了那么一下。經大張這么一說，幾個辦案民警又找出了幾個相同點。

這個人有些眼熟，走路有點像，但我認識的這個人，從來不戴帽子的。

好像沒有錄像里這么瘦。

甩手的樣子最像了。

不會是、不會是——

三個民警在大門口將準備出逃的嫌疑人，緊緊地擠在車門上。一雙锃亮的手銬，牢牢地銬住了攥著一把改錐徒然掙扎的手。

那兩段監(jiān)控錄像還沒有看完，嫌疑人——司機低下了頭。大張拿起從他身上取下的那串鑰匙，晃了一下，嫌疑人便一一作了交代。

司機是公司一把手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