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捅了燕子窩

黃庭凱

趙祿下班回到家，看見妻子和一個老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老人正在含糊不清地嘮叨著什么，妻子在一旁賠著笑臉。

看清了老人的相貌，趙祿心里大吃一驚，這不是黃老太嘛，她來干嗎？他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躬下身子，伸出雙手握著黃老太的手，熱情洋溢地說：“老英雄，您好啊！我說怪不得今天家里比掛著太陽還耀眼，原來是您來了?。　?/p>

黃老太盯著他看了半天，問：“你就是趙祿？”

趙祿頻頻點頭：“我就是趙祿，我讀小學(xué)的時候您到我們學(xué)校講過革命英雄故事……”

“你為什么捅我家的燕子窩？”黃老太一臉嚴(yán)肅，沒有絲毫玩笑的跡象。趙祿哭笑不得地說：“老英雄，可能您誤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沒事去捅燕子窩干嗎??？”

“燕子年年來我家的屋檐下筑窩，春天一公一母來，下蛋孵蛋，秋天一家老小就飛走，第二年春天又來。我就喜歡坐在燕子窩下聽它們呢喃，可是現(xiàn)在聽不到了，你捅了它們的窩，逼它們?nèi)チ骼肆恕Ｋ鼈冸x去的時候叫聲很慘，我聽得懂它們在說什么，它們說不吃你的油鹽不吃你的飯菜，借住巴掌大的地方都不行？”黃老太似乎陷入無盡的遐想?；剡^神來，她盯著趙祿，憤懣不已，“那是在我家，不是在你家?！?/p>

趙祿小心翼翼地說：“您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燕子窩被捅了？”

“昨天，我睡午覺被燕子的尖叫聲吵醒，就發(fā)現(xiàn)窩沒了?！秉S老太一臉悲戚。

“哦，是這樣，老英雄，昨天我在外面出差呢?！壁w祿松了一口氣，“好多人都可以證明?！?/p>

“你是說我冤枉你了？”黃老太手中的拐杖敲著地板，不容置疑地說，“就算不是你捅的，也是你叫人捅的！”

趙祿心里發(fā)顫，忙不迭地說：“好好，您別激動，我馬上讓人查是誰捅了燕子窩?！?/p>

黃老太可不簡單，她是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母锩嫌⑿?，全縣的男女老少都知道她的傳奇故事，逢年過節(jié)縣領(lǐng)導(dǎo)都要對她登門慰問。趙祿心里暗暗叫屈，老英雄，我就是去捅馬蜂窩也不敢去捅您的燕子窩啊。

不一會兒，趙祿的手下回話說，黃老太屋檐下的燕子窩的確被捅了，但是那地方偏僻，沒有裝監(jiān)控攝像頭，所以查不到是誰捅了燕子窩。

趙祿低聲說道：“趕緊再去查?！?/p>

黃老太再次冷聲質(zhì)問：“我家的燕子哪里得罪你了？”

趙祿心里十分惱火，卻大氣不敢出，他想不明白黃老太為什么要把這個黑鍋甩給他，燕子是沒有得罪他，但是他也沒有得罪黃老太啊。面對如此執(zhí)拗的黃老太，他現(xiàn)在即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他誠惶誠恐地說：“老英雄，以后我慢慢查是誰捅了燕子窩，你要不先回家等等?！?/p>

黃老太臉色一變，瞪眼說：“你什么意思？是誰捅了燕子窩誰就要負(fù)責(zé)為燕子重新筑窩，負(fù)責(zé)把燕子叫回來！”

黃老太跨出門口許久，趙祿依然心有余悸，似乎她那雪白到耀眼的頭發(fā)還在眼前，還在刺痛他的眼睛，讓他心驚膽戰(zhàn)。

妻子說：“黃老太到處嚷嚷，現(xiàn)在全城的人都以為是你捅了她的燕子窩?！壁w祿抹了一把汗，說：“我明天去找縣長申冤。”

妻子笑著說：“你還把這事當(dāng)成正事去找縣長？”趙祿愁眉苦臉，說：“還能怎么辦？我現(xiàn)在是惹不起也躲不起??！”

第二天一上班，趙祿還沒來得及去找縣長，縣長就打電話過來，讓他過去。

黃老太正坐在縣長辦公室里的沙發(fā)上，平時縣長的臉嚴(yán)肅到雷都劈不開，此刻在她面前卻笑容可掬。

趙祿剛進(jìn)來，縣長就對他說：“你老老實實把燕子窩的事情給老英雄解釋清楚?！本驮谶@個時候，趙祿的手機(jī)響了，他接聽了會兒，就不耐煩地說：“不同意拆遷？斷了他的水電！他不是有個兒子讀重點中學(xué)嗎？馬上通知學(xué)校攆出來！他以為我這個拆遷辦主任是吃素的嗎？”

黃老太靜靜地看著縣長。

縣長面紅耳赤，朝趙祿吼：“我現(xiàn)在就撤了你的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