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荷五則

荷是我很喜歡的一種花，一枝雅荷常常能引起眾多遐思，讓很多關(guān)于荷的散文和荷的詩句紛至沓來，也讓這份素雅和清淡款款步入自己的心底。恍惚間，常常覺得自己也是一朵荷花，走進(jìn)了回憶，走進(jìn)了詩里。

1

看到的第一池荷花是在清華校園里，正是朱自清散文《荷塘月色》里的荷。正值午間，艷陽高照，沒有夜的寧靜，也沒有夜的寂寞。雖是5月，但已有了夏的酷熱感，暴曬的驕陽濃烈地灑下來，讓人不免有了幾分焦灼。盡管如此，那份對荷塘的向往絲毫未減，一眾又一眾游人向著荷塘趕去。于是，路已不幽僻了，夏也不清涼了。微風(fēng)過處，緩緩飄來的一縷清香不知是從荷塘來，還是從心底深刻的散文中來。

忽然，那一片荷塘猛地躍入了眼簾，那些熟悉的詞句也跟著在心底流淌，像一首又一首的荷之歌唱。是的，是曲曲折折的荷塘，是出水很高的田田的葉，是一朵又一朵濃粉的花朵裊娜地開著，荷塘四周是垂垂的柳，伴著微風(fēng)搖曳著、舞蹈著，也像是和荷花對話著。一片又一片荷葉綠濃濃的，有的浮在水面上，有的亭亭矗立著，有的羞怯著微微卷起，一切都是那樣美好，一切也是那樣的熟悉。在荷葉的背后，還有一叢密密的蘆葦，也是綠濃濃的，矗立著，寧靜著。嘈雜的人聲忽然就消失了，一切都沉浸在這片靜美的荷塘里。陽光下，我沒有看到月色流淌的荷，卻看到了那一朵朵綻放的活潑，那一個個蓓蕾的羞澀，這只是夏日的開啟啊，滿塘都是荷的希望，滿塘都是舞的旋律，滿塘更是讀荷賞荷的妙文佳句，讓我深深地沉浸在夢里……

2

其實，高原也是有荷的。這種來自江南的花，2015年在青海民族大學(xué)試種成功，填補(bǔ)了青海沒有荷花的空白。近年來，每到夏日，無數(shù)游人慕名前來，和高原的荷花來一次相約。

于是，我也和文友們相約，一起去民大賞荷。行走路詢問，在南院種植的荷花卻不急、不緩，亭亭地玉立在荷塘里，等待著我們的到來。于是，從北院到南院，曲曲折折走了不少路，心里的那份期待卻一直燃著，一直向往著。

進(jìn)入南院后，先是發(fā)現(xiàn)了一大片開滿月季的花海，花色艷麗，香也濃密，無數(shù)只小蜜蜂在這濃艷里飛舞著，讓我們的期待也變得更加熱烈。帶著花香，我們走近了南院的荷塘，小小的一片，不到兩百平方米的荷塘，卻開了那么多的荷花，粉的、白的，盛開的、待放的，都是纖塵未染的樣子。

荷塘雖然不大，卻盈滿了盛開的荷花，微風(fēng)中搖曳的婀娜像翩翩的舞者，純凈的白色花瓣款款綻開，毫不羞澀卻也毫不張揚(yáng)，在白色的鋪墊里有嫩黃的花蕊絲絲縷縷，包裹著一枚小小的蓮蓬，且香且雅，沁人心脾。文友們和我一起感嘆著，這是從遠(yuǎn)方飛來的荷吧，交融了高原的特色，在湛藍(lán)色天空的映襯下，成了一幅“大美青海，花好人間”的畫，也唱出了一曲《愛蓮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yuǎn)益清，亭亭凈植……”

3

暑假回鄉(xiāng)，我也去熟悉的地方賞荷。那是一座市內(nèi)公園，有著鬧中取靜的風(fēng)雅，每年夏天更是美如其名，滿湖的荷花用綻放將清香播撒。

這是家鄉(xiāng)的蓮湖公園，公園里有我很多少年時的記憶。每次回鄉(xiāng)，我都要去公園里走一走，看看那些熟悉的地方，那些熟悉的花。尤其是荷，早已嵌入我的心底，在公園的哪一個方向、哪一個角落我都熟知，仿佛是家鄉(xiāng)的老友在召喚著我。我和母親選了一個晴好的清晨，一起去公園會友，一起去賞荷。

走入公園，清晨的微風(fēng)清涼拂面，滿湖的碧波微微蕩漾，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見一大片荷葉蔥綠覆蓋，讓人不禁快步向前，想和這些老友近一些，更近一些。蓮湖是一片約三十畝的天然湖泊，湖邊是行人緩行的曲曲棧道，立著古風(fēng)十足的木質(zhì)欄桿，路邊還有很多柳樹依依，垂垂飄動，讓夏日的氣氛分外柔美。慢慢走近，大片的荷花活脫脫就是一句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p>

是的，盛夏荷花競相開放，非常美麗。在眾多的美麗之中，粉紅色的荷花偏多，接天的蓮葉密密匝匝成了一片翠綠的海。記得以前的蓮湖公園雖也遍植荷花，但沒有這么密集，當(dāng)時的東湖區(qū)水波清澈，常能看到花葉的倒影和魚兒嬉戲。這片公園也是我們來早讀課文和背英語的地方，在荷花的陪伴下度過了盈滿花香和詩意的少年時光。而今，重新改建的蓮湖公園分區(qū)劃片，有了更美的布局。蓮湖公園西、南圍及商州古城墻，廣植刺槐和垂柳，蔭蔽大地，是游人憩息瞰勝之所;當(dāng)游人攀登城墻漫步時，可以盡覽蓮湖全景，并能飽覽城外風(fēng)光。蓮湖內(nèi)西湖區(qū)還設(shè)有船只小艇，可乘舟暢游。

看著蓮湖公園新的美，我不禁無比沉醉，在湖邊緩緩行走也是和滿湖的荷花在對話。一路走來，每一朵荷花都在向我訴說心語。我又站在橋上看荷，橋下的荷花在為我讀詩：“唯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田田八九葉，散點綠池初”“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素房含露玉冠鮮，紺葉搖風(fēng)鈿扇圓”……一首又一首，一句又一句，荷花醉了，我也醉了。

而母親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看著我與荷的對話，我也是她心里的一枝荷吧？

4

在家鄉(xiāng)，還有一片荷花的勝地，那便是棣花古鎮(zhèn)，每年夏天都有為期三個月的荷花節(jié)。荷花節(jié)的主題：“因荷而來遇見你”更是讓人向往心醉。

7月，正是棣花古鎮(zhèn)千畝荷花綻放吐艷的時候，我們便因荷而訪，收獲了更多的濃情。走入棣花古鎮(zhèn)，我們直接奔往二龍橋，看兩岸荷花盛開。荷花節(jié)的舉辦讓古鎮(zhèn)熱鬧起來，在千畝荷塘里更是景色旖旎，惹人流連。沿湖邊步行，湖內(nèi)荷葉田田，郁郁蔥蔥，粉色的、白色的荷花有的含苞，有的怒放。托露的，晶瑩欲落;帶蕾的，嬌羞欲語;玉立的，寧靜安詳。當(dāng)清風(fēng)徐來，縷縷荷香飄逸盈袖，令人心曠神怡。每年回鄉(xiāng)我都會來棣花古鎮(zhèn)感受家鄉(xiāng)風(fēng)味，這個7月因為荷花的盛開更讓人如入仙境。

荷塘深處，有一方瑩于水上的小小舞臺，流淌的樂聲是伴奏，荷葉與荷花是背景，舞臺上，身著古裝的女子長袖揮灑，翩翩起舞，若荷花仙子飄落人間。而乘坐游船更能與荷花相近，也能在舞臺前盡情觀賞。于是，我們迅速地奔向碼頭，乘上了一艘腳踏船。坐在船首，我有了最佳的拍攝位置，可以近距離地接近那一朵朵風(fēng)態(tài)各具的荷，那一片片碧綠的荷葉，還有一個個稚嫩的小蓮蓬，讓人不斷驚喜。

沐清風(fēng)，攜荷香，我們一路畫中游，越來越多的荷花開在了我的眼前，每一朵都有著不同的風(fēng)情。經(jīng)過風(fēng)雨橋后，一個轉(zhuǎn)彎讓我們沉浸在一大片荷叢里。有一朵亭亭的荷，半開半掩，筆直挺拔，它正深情地望著我，我也深情地望著她，此時此刻，仿佛它就是我，我就是它，我們是席慕容詩里的那朵夏荷：“風(fēng)霜還不曾來侵蝕/秋雨還未滴落/青澀的季節(jié)又已離我遠(yuǎn)去/我已亭亭，不憂，亦不懼/現(xiàn)在，正是我最美麗的時刻。”

5

每一朵荷都有自己最美麗的時刻，而荷花的花期也從5月一直延續(xù)到9月，讓賞荷讀荷的時間變得更加幽雅、綿長。

9月初，高原荷花勝江南的消息刷爆了大家的朋友圈，在北山美麗園，一組組美圖讓荷花的清雅和淡香隔屏飛出，引來了更多愛荷的人紛紛前往。我也和愛人一同前往，想看看我們高原特有的荷。

沒錯，北山美麗園的荷是我們高原特有的荷。從五一橋一路向北便可與荷相遇。步入美麗園后，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個中號的水缸排成一行，每個水缸里都種著一株荷。這讓我忽然想起愛荷的席慕容來，她不僅畫荷、寫荷，也在水缸里種過荷。為了讓荷花生得好，一個平常那么愛干凈的人發(fā)了瘋似的，把一缸一缸的黑泥往家里搬。直到蓮葉田田，紅荷出水，迎風(fēng)有香氣，小小的院落古意盎然，芬芳有致起來。她說，有很多事，是要發(fā)點瘋才能做出來的。是啊，年少的歲月里，她在植物園的荷池旁，十四五歲時用粉蠟筆，十七歲時用水彩，十九、二十歲時用油畫顏料，一次又一次，滿心想畫出一朵與眾不同的花來。后來，又畫了一張三百號的荷花，整面墻上畫出滿池的花與葉，讓人有一種非常深沉的快樂;再后來，她寫了眾多關(guān)于荷花的散文，關(guān)于荷花的詩，只有她才讀懂了荷花的心事。對她而言，荷花是前生，是鄉(xiāng)愁，是一個古遠(yuǎn)的時代與古遠(yuǎn)的愛情。可正因為看了太多她的描述，我也開始讀懂了荷，更覺得荷也是我的一個似曾相識的友人，一見傾心，不忍離去，就這樣過了幾千年。

北山美麗園的荷香也淡，形也雅，遠(yuǎn)遠(yuǎn)地一枝一枝在水中擎起，簡簡單單，清清雅雅。因這是首次在高原安家，這些荷花樣子小小的，并沒有家鄉(xiāng)的荷花那樣碩大，像足了一個個含羞的女子，從沐身而出的水中躍然而起，亭亭而立，那份潔凈和美麗既柔曼又堅強(qiáng)，讓人有一種倍加珍惜的感覺。這才是高原荷花的秉性吧，小而不弱，挺而英姿，遙望故鄉(xiāng)，也含滿了鄉(xiāng)愁與思念。

我拍了很多北山美麗園的荷花照片發(fā)到朋友圈里，立刻就有文友對應(yīng)。玉盤盈露，荷枝高挺，一抹淡香躍屏播撒，幾幅畫面就蔚然成詩。朋友說，在高原秋日，我們還可以“留得殘荷聽雨聲”，而我正在晴好的陽光里，看著一池豐盈的荷，還沒到凋落后的空曠，也沒到離別后的冷清，倒是給了我一片清澈的心境，在荷香里蕩起了幸福的漣漪。

這一次次讀荷的經(jīng)歷，像一朵朵溫暖的微笑，讓我更加愛上了這種花，也愛上了這些荷一樣的日子。我愿用荷的本質(zhì)引領(lǐng)自己從污泥里走出來，過一過潔凈而不染、清雅且寧靜的日子。

秦青 青海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熱愛文學(xué)，有多篇作品刊于省內(nèi)報刊。現(xiàn)任職于西寧市某機(jī)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