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定倫臨證應(yīng)用白鮮皮經(jīng)驗

趙玉華，舒建中，宋 翊，雷 宇，張譯文，嚴(yán)枝枝

（重慶市中醫(yī)院腦病科，重慶 400021）

曾定倫從醫(yī)40余年，擅長診治內(nèi)科常見病、多發(fā)病和疑難危重癥，尤為擅長呼吸系統(tǒng)、消化系統(tǒng)和心腦血管系統(tǒng)疾病的診治?，F(xiàn)將其用白鮮皮治療內(nèi)科雜病的總結(jié)如下。

1 咳 嗽

肺為人之華蓋，主氣司呼吸，咳嗽多是由于肺氣閉郁，失于宣肅所致?！端貑枴ば魑鍤庹摗吩疲骸拔鍤馑　螢榭取！笨人灾饕欠蜗导膊∫?，所以咳嗽的治療主要以宣肅肺氣為主。曾師認(rèn)為對于“咳嗽”，不論其原因由外感或內(nèi)傷，病程不論新病久疾，其肺失宣肅，肺氣上逆作咳，肺氣耗散之病機則一也?！峨y經(jīng)》云：“咽喉為吸門，為肺之門戶?！痹鴰熣J(rèn)為在外感咳嗽初期，或內(nèi)傷咳嗽恢復(fù)期，痰多、胸悶、喘累癥狀均已緩解，獨咽癢不適，咳嗽未止者，診治的重點應(yīng)放在咽喉病變上，故臨證應(yīng)用疏風(fēng)散寒、清熱清肺、化痰利咽藥物治療的同時，配伍一味白鮮皮以疏散風(fēng)邪止咽癢，另酌加柯子、烏梅、五味子、罌粟殼等收斂肺氣，不但可以快速收斂、肅降耗散、上逆之肺氣而達到止咳之效，而且能夠減少鼻咽、咽喉、氣管等部位炎性滲出物。

李某，女，64歲，2019年4月29日初診。間斷咳嗽半年，半年前因貪涼外感，當(dāng)時即咽痛、咽癢、咳嗽，自行服用感冒、消炎藥物癥狀無明顯緩解，于當(dāng)?shù)蒯t(yī)院就診，胸部X片示雙肺未見明顯異常，診斷為急性支氣管炎，輸液治療1周癥狀稍緩解，咽喉疼痛消失，咽癢仍存，此后咽部異物感明顯，咽癢作咳，每因受涼或吸入冷空氣后咳嗽加重。證見咽癢作咳，咳聲清淺，咯白色黏痰，痰易喀出，咽癢、咽部異物感，查咽后壁充血，黏膜腫脹，見較多細小濾泡增生，分泌物較少，扁桃體不腫大，雙肺呼吸音稍增粗，無干濕性啰音，舌紅苔薄黃稍膩，脈浮數(shù)。為風(fēng)寒之邪束于肺之門戶“咽喉”，肺氣出入不利，故見咽癢作咳；肺失宣肅，痰濁內(nèi)生，日久化熱，痰熱內(nèi)蘊，故見咯粘痰，舌紅苔薄黃稍膩。脈細弦為久咳肺氣耗散，痰熱內(nèi)蘊，虛實夾雜之象。治以清化痰熱，利咽散結(jié)，斂肺止咳。方用芩連溫膽湯加減。金銀花15g，連翹15g，黃連6g，茯苓12g，法半夏12g，黃芩12g，陳皮6g，枳殼6g， 厚樸6g，桔梗12g，浙貝10g，木蝴蝶30g，蟬蛻6g，僵蠶12g，杏仁12g，罌粟殼6g，烏梅12g，五味子10g，射干12g，甘草6g，白鮮皮30g。3劑，水煎服，每日1劑。2019年5月6日二診，咳嗽明顯減輕，唯時有咽癢，咽部異物感。予利咽散結(jié)、調(diào)和營衛(wèi)、益氣固表收功，方用玉屏風(fēng)散合小柴胡湯加減。金銀花12g，連翹12g，柴胡12g，黃芩12g，法半夏12g，桔梗12g，浙貝母10g，木蝴蝶30g，蟬蛻6g，射干12g，馬勃（布包）12g，黃芪15g，防風(fēng)12g，北沙參15g，白術(shù)15g，白芷10g，白鮮皮30g。4劑，水煎服，每日1劑。服6劑后咳嗽消失，痊愈，未再復(fù)診。

按語：曾師認(rèn)為咳嗽一病，根據(jù)病位的深淺不同當(dāng)分咳在表衛(wèi)、咳在鼻咽、咳在咽喉、咳在胸膺、咳在深肺的不同病位。病位不同治療也有所不同。表證顯而咳輕，邪在皮毛，當(dāng)解表邪，表解咳止；咳在鼻咽，邪在少陽，當(dāng)和解表里，利咽止咳；咳在胸膺，邪入肺不深，重在宣肺達邪；咳深于肺，邪入肺脾，重在瀉肺化痰；咳短難續(xù)，邪入肺腎，重在斂肺納氣曾師臨床治療咳嗽最突出的特點為凡是診治咳嗽，必用壓舌板或消毒棉簽按壓舌體，查看咽喉情況?！峨y經(jīng)》云：“咽喉為吸門，為肺之門戶?！狈螝獬鋈胫T戶咽喉，痰氣交阻，引肺氣出入不暢而受病，而非肺氣失于宣肅而致咳。病位有深淺之分，治法自有差異，一味宣肺止咳、化痰平喘則難以收效。對于久咳不止，且咽后壁濾泡增生明顯者除了配伍烏梅、柯子、五味子、罌粟殼等收斂之品，減少鼻咽部的炎性滲出及濾泡增生，達到收斂作咳的效果以外，配伍白鮮皮“以皮治皮”。

2 口腔黏膜疾病

咽炎、舌炎、唇炎、灼口綜合征和口腔扁平苔蘚等是口腔黏膜疾病比較常見的病種，常與咳嗽共病。曾師用中醫(yī)“取類比象”思維，用白鮮皮治療口腔黏膜疾患。認(rèn)為藥以其類，同形相趨，同氣相求，故有皮以治皮、節(jié)以治骨、核以治丸、子能明目，以及蔓藤舒筋脈、枝條達四肢等。曾師認(rèn)為，口腔黏膜均為人體外候，為皮膚之延伸薄弱之地，口腔黏膜炎癥與皮膚疾病病機相關(guān)，故在臨床治療口腔黏膜炎及潰瘍時多用皮類中藥白鮮皮，以解毒化濕、生肌止癢、斂瘡生肌。

鄢某，男，53歲，2019年3月19日初診?？谇火つぷ茻崽弁?月余，在外院診斷為“灼口綜合征”。自服清熱解毒（板藍根沖劑、連花清瘟膠囊類）藥物，癥狀時好時壞。癥見口腔黏膜灼熱疼痛，口干舌燥、口干夜甚，晨起口苦，舌紅苔少少津，脈細數(shù)。此乃濕熱陰虛所致，藥用金銀花15g，連翹15g，蒲公英30g，半枝蓮15g，白花蛇舌草30g，白菊花30g，板藍根20g，黃連6g，黃芩10g，梔子6g，赤芍20g，丹皮20g，苦參25g，白鮮皮30g，地骨皮30g，烏梅12g，五味子12g，玄參12g，麥冬12g，玉竹12g，石斛12g，知母12g，天花粉12g，甘草6g，夏枯草30g，太子參20g，柯子10g。6劑，水煎服，日1劑，分3次溫服。忌食辛辣酸冷之品，多食新鮮蔬果，杜絕燥熱之品。2019年3月26日二診，效不更方，10劑，煎服法和調(diào)護同前。2019年4月8日三診，口舌灼痛、口干緩解，舌紅苔少，脈細數(shù)。藥用金銀花15g，連翹15g，半枝蓮15g，蒲公英30g，白花蛇舌草30g，苦參25g，土茯苓30g，地膚子20g，白鮮皮30g，地骨皮30g，烏梅12g，五味子12g，玄參12g，青果15g，麥冬15g，甘草6g，柯子12g，乳香6g，沒藥6g，蒼術(shù)6g，黃芩12g，黃連10g，黃柏12g，赤芍20g，丹皮20g，浙貝母10g，泡參20g，太子參20g。15劑，煎服法和調(diào)護同前。2019年4月29日四診，諸癥大減，收效甚佳。

按語：脾失運化，胃失傳輸，腸道受盛化物失常，導(dǎo)致濕熱內(nèi)生，濕熱化火，火毒內(nèi)灼，耗散陰津，黏膜失于濡養(yǎng)且受濕熱內(nèi)火之熏灼而發(fā)病。病程日久濕熱內(nèi)盛，難免不傷津耗液，故曾師據(jù)其病因多以“陰虛濕熱”立論。濕性黏滯，濕與熱合，如油入面，纏綿難愈，且清熱燥濕、辛香化濕、淡滲利濕之品，均有耗散陰津之慮，滋養(yǎng)陰精之藥又性味呆滯，有助濕礙胃之嫌，故曾師予清熱瀉火解毒為主，以五味消毒飲方加減，加入連翹，并入清熱解毒兼有化濕之半支蓮、白花蛇舌草，為銀翹半白湯聯(lián)合黃連解毒湯治療。方中金銀花、連翹清熱解毒，辛涼輕散內(nèi)郁之火；野菊花、蒲公英、半支蓮、白花蛇舌草苦寒清熱，解毒涼血，氣血兩清在里之熱毒；黃芩、黃連、黃柏清熱解毒，燥濕涼血。兩方合用，辛涼辛散，解毒燥濕，涼血清熱。同時，根據(jù)取類比象，取皮類藥物白鮮皮以治“皮”病。配合健康宣教，故臨床療效較好。

3 瘙癢癥

曾師指出“癢”之實證以風(fēng)、濕、熱（毒）為標(biāo)，與肺、心、脾三臟密切相關(guān)，而虛證多因血虛風(fēng)燥所致。風(fēng)分為外風(fēng)、內(nèi)風(fēng)。一為“皮毛者，肺之合也?！狈卧隗w合皮，皮膚乃肺之外候，外受于風(fēng)，風(fēng)熱犯肺，故發(fā)癢疾；二為血熱生風(fēng)，或病久陰傷耗液，陰血虧耗，引動肝風(fēng)。濕亦分內(nèi)外之濕。內(nèi)濕以脾濕而言，可因飲食內(nèi)傷，脾胃失運，濕邪內(nèi)生；外濕則因地理環(huán)境及飲食特點所致?！鹅`樞·刺節(jié)真邪》云：“搏于皮膚之間，其氣外發(fā)，腠理開，毫氣搖，氣往來行，則為癢。”風(fēng)濕熱諸邪氣往來行于肌膚腠理之間均可致癢，曾師治療瘙癢癥，認(rèn)為皮膚乃人體之外候，治療皮膚病多用皮類中藥加入方中，常配伍白鮮皮以皮治皮。

吳某，女，68歲。因“全身瘙癢半年余”就診。查皮膚干皺，散在抓搔痕跡，偶見血痂，舌邊尖紅苔膩，脈數(shù)。辨證為濕熱久郁肌膚，不得宣泄所致。治宜清熱除濕，祛風(fēng)止癢。藥用金銀花15g，連翹15g，柴胡12g，黃芩12g，蒲公英30g，紫花地丁20g，夏枯草30g，黃連10g，黃柏12g，赤芍20g，丹皮20g，烏梅12g，五味子12g，防風(fēng)6g，蟬蛻6g，鉤藤30g（后下），葛根12g，苦參25g，白鮮皮30g，蒼術(shù)12g，土茯苓15g，白菊花12g，甘草3g。服3劑后癢止。

按語：瘙癢發(fā)作以風(fēng)、濕、熱邪為標(biāo)，急性發(fā)作期以濕熱壅遏作癢為主，治療以清熱除濕、瀉火解毒為原則，黃連解毒湯和銀翹半白湯加減有“輕可去實”之妙。腎陰不足，虛火上炎，風(fēng)邪乘之，風(fēng)火相搏，瘙癢難耐，加桑寄生、川牛膝、知母，丹皮滋腎陰清虛火，伍白鮮皮、苦參、土茯苓、蒼術(shù)祛風(fēng)、除濕、止癢。心肝火平，其癢自止。

4 泄 瀉

曾師指出，感受外邪、飲食所傷、情志失調(diào)、脾胃虛弱、命門火衰等均可致脾虛濕盛，脾失健運，大小腸傳化失常，升降失調(diào)，清濁不分，而成泄瀉。綜合考慮環(huán)境因素、氣候特點和飲食習(xí)慣，泄瀉多為虛實夾雜之證，脾虛濕盛是主因。泄瀉之治，當(dāng)以健脾除濕貫穿始末，兼以清熱、澀腸為法?！侗静菰肌吩疲骸鞍柞r皮，入肺經(jīng)，故能去風(fēng)，入小腸經(jīng)，故能去濕?！薄侗静菡x》云：“白鮮乃苦寒勝濕之藥......白鮮氣味甚烈，故能徹上徹下，通利關(guān)節(jié)，勝濕除熱，無微不至也?！卑柞r皮有清熱燥濕之功，腸黏膜可看做“腸之皮膚外候”，故予白鮮皮亦是“以皮治皮”的體現(xiàn)。

李某，男，34歲，于2019年7月5日診。2019年5月始大便溏而不爽、排便不暢，糞質(zhì)稀溏，每日2～3次，時有便意及肛門墜脹感。進食辛辣刺激食物如火鍋后癥狀加重，大便日3～5次，陰雨天加重。癥見泄瀉、日4～6次，排便不暢，肛門墜脹，納差，眠可，小便正常。形體偏胖，面色正常。舌紅苔滑膩微黃，舌邊齒痕，脈滑。屬脾虛為本，濕熱內(nèi)盛為標(biāo)，虛實夾雜之證。治以健脾除濕，兼以清熱、澀腸。方用白頭翁湯加減。白頭翁30g，秦皮30g，白鮮皮30g，金銀花15g，連翹15g，蒲公英30g，藿香12g（后下），佩蘭12g，紫蘇葉6g（后下），南沙參12g，茯苓15g，白術(shù)15g，陳皮6g，法半夏12g，炒枳殼6g，竹茹12g，石菖蒲12g，黃芩12g，黃連6g，烏梅12g，木香6g，地榆30g，槐花30g，桂枝12g，甘草6g，烏藥6g，小茴香6g。7劑，水煎，日1劑，分3次溫服，囑清淡飲食，忌食肥甘厚味、辛辣刺激之品。2019年7月12日二診，大便便次減少、每日2～3次，仍不成形，舌脈同前。上方減桂枝、烏藥、小茴香，加烏賊骨30g、赤石脂20g、蓮子20g、扁豆20g、薏苡仁30g、防風(fēng)6g、雞內(nèi)金粉6g（沖服），茯苓增加至30g。每月就診2次，至2019年11月4日時泄瀉已完全治愈，大便正常。

按語：脾為坤土，主運化水濕，脾虛失于健運，濕熱下注，故發(fā)泄瀉。以健脾燥濕為本，清熱止瀉為標(biāo)。以白頭翁、金銀花、連翹、蒲公英清熱，白鮮皮、薏苡仁、茯苓、白術(shù)除濕，蓮子、山藥、砂仁、雞內(nèi)金健脾，防風(fēng)、藿香、佩蘭祛風(fēng)加強除濕，地榆、槐花、赤石脂、石榴皮澀腸止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