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對匈奴的看法再分析
——以《漢書·匈奴傳》為例

張宏瑩

(西南民族大學 旅游與歷史文化學院，四川 成都 610000)

《史記》是我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開創(chuàng)了為少數(shù)民族立傳的先例。《漢書》是我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沿襲了為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立傳的傳統(tǒng)。通過《史記》與《漢書》比較研究的方法，分析班固與司馬遷等對匈奴看法的差異，既被傳統(tǒng)史家廣泛討論，也是新史學中的熱點問題。

在研究班固對匈奴的認識方面，張大可在《司馬遷的民族一統(tǒng)思想試探》一文中表示：司馬遷將各民族傳夾雜在各名臣將相列傳之中，體現(xiàn)了司馬遷夷夏一統(tǒng)觀念。而班固則將各民族傳列于列傳最末，認為班固在“少數(shù)民族立傳問題上反而倒退了一大步”[1]。持相同觀點的還有張新民的《司馬遷、班固民族觀及史學實證精神異同論》、顧竺的《史記十大名篇解讀》。僅僅通過民族列傳的編排方式的變化，就得出班固在民族問題上倒退一大步的結(jié)論，似乎有些牽強。為此，趙永春發(fā)表《論班固的民族思想》一文對上述觀點進行反駁，認為班固實質(zhì)上繼承了司馬遷的夷夏一統(tǒng)的觀念，并批評班固過分強調(diào)夷夏差異[2]。劉春華進一步認可了趙永春的觀點，指出班固的“用夷變夏”的思想并非強烈的“夷夏之辨”[3]。

關于班固所持的對匈奴關系立場方面，朱枝富在《論司馬遷的民族思想》一文中，得出了班固反對和親的觀點[4]。阿其圖《<漢書·匈奴傳>與<史記·匈奴列傳>的對校芻議》認為，班固的民族政策為“羈縻制”[5]。但在論述過程中，未詳細剖析班固該看法形成的具體原因。

首先，學者們在對比研究時，經(jīng)常出現(xiàn)揚馬抑班的現(xiàn)象，忽視了不少既有史實。其次，在研究班固對匈奴態(tài)度時，往往以偏概全，忽視了與自己觀點相悖的史料，導致其得出的結(jié)論具有片面性，缺乏對問題的整體關照。

本文擬通過《漢書·匈奴傳》，兼采取其他相關史料，力圖真實展現(xiàn)班固對匈奴的看法。

一、 班固對匈奴的認識

班固對匈奴的看法既有積極方面的認識，如夷夏同祖、良好文化交流以及最終形成了穩(wěn)定的漢匈關系，也有消極方面的認識，如對中原危害大且與漢種別域殊。

(一)班固對匈奴的積極認識

1.漢匈同祖觀念的進一步發(fā)展

《山海經(jīng)》云：“黃帝生苗，苗生龍，龍生融，融生吾，吾生并明，并明生白，白生犬。犬有二壯，是為犬戎”[6](P382)。同時又載“黃帝之孫曰始均，始均生北狄”，又言“黃帝生叔均，叉均生北狄”[6](P357)。北狄、犬戎均為匈奴的別名，按《山海經(jīng)》相關記載，匈奴的始祖亦為黃帝。雖然對《山海經(jīng)》的可信度以及史料價值眾說紛紜，但仍為夷夏同祖觀念的產(chǎn)生提供了依據(jù)。司馬遷在《史記·匈奴列傳》開篇即云“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維”[7]，《漢書·匈奴傳》繼承并發(fā)展了漢匈同祖這一理念。司馬遷與班固均將匈奴始祖的時代向前推進，認為桀之子——“淳維”是其祖。不僅如此，后世學者也大都沿襲了這一說法，并進一步具體化。宋代羅沁所撰《路史·后記》云：“桀放于南巢三年死于亭山，其子淳維妻其眾妾，遁于北野，隨畜轉(zhuǎn)徙，號葷育，逮周日盛，曰：獫狁”[8]。羅沁之述繼承了司馬遷與班固的夷夏同祖觀念，并將“淳維”之后匈奴可以不斷發(fā)展壯大的原因歸于其“父死，妻其妻”的婚姻習俗。

綜上可知，關于班固漢匈同祖的觀念，顯而易見是受到了《史記》《山海經(jīng)》等相關記載的影響。同時也可看出，班固本人對這種看法持認同態(tài)度。首先，班固在《漢書·匈奴傳》開篇即言：“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9](P5607)，與漢同祖。其次，班固《漢書》在編寫體例上，繼承了司馬遷為少數(shù)民族立傳的傳統(tǒng)，并將《匈奴傳》放置《外戚傳》與《王莽傳》的前列，從這一點亦可看出班固將匈奴與漢視為一體，認為匈奴應是大漢王朝統(tǒng)治的一部分。

2.漢匈之間的良性互動

“披發(fā)左衽遠在荒服之外者”[10]“放逐戎夷涇、洛之北，以時入貢，名曰荒服”[9](P5609)。從上述記載可知，披發(fā)左衽者，即匈奴，其常居于荒服，甚至是更遠的地方。西周時期的疆域主要為河南、山西、山東大地區(qū)，以及河北南部、陜西南部等部分地區(qū)。而涇水、洛水在宗周的北部、成周的西部。將戎夷驅(qū)趕至涇、洛之北，就使得匈奴居住于長城南部附近，距離統(tǒng)治中心較遠。而關于荒服，則有“五百里荒服”[11]“五服甸侯綏要荒，荒在最外，王畿面五百里其外，四服又每服五百里，是去京師為二千”[12]等記載，從中亦可知，荒服距離宗周、成周較遠。由于在其附近，周的諸侯國較少，該區(qū)域是“遠于教化，非?；病盵13](P120)的地區(qū)。在此地的匈奴擁有很強的獨立性與很大的自主權(quán)。在《漢書·匈奴傳》中，班固借嚴尤之口將周對匈奴的政策評為“中策”，而漢為“下策”，與漢相比，班固更加贊賞周在處理與匈奴關系時所采取的政策。由于嚴尤的言論是為了勸諫王莽欲征討匈奴的行為，因此可以說，采取戰(zhàn)爭的手段來處理與匈奴之間關系的這一做法，班固在一定程度上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

自戰(zhàn)國以來，中原與匈奴之間雖時有戰(zhàn)爭發(fā)生，但也出現(xiàn)了“趙武靈王亦變胡服，習騎射”[9](P5613)的現(xiàn)象。趙國開始學習匈奴的服飾、作戰(zhàn)方式，二者之間出現(xiàn)了文化交流的跡象，開始相互影響且程度不斷加深。到西漢時，漢匈之間除了和親之外，漢高祖“歲奉絮繒酒食物各有數(shù)”[9](P5607)，孝文帝給匈奴“服、袷衣、長襦、錦袍各一”[9](P5708)，呼韓邪單于向漢稱臣時，被賜予“絮六千斤”“錦帛九千匹，絮八千斤”[9](P5631)。漢對匈奴賞賜了大量的絮繒，絮繒是中原地區(qū)在制作服飾時常采用的原材料，匈奴則“與中國殊章服”“衣其皮革，披旃裘”[9](P5607)。據(jù)匈奴的生活習俗可知，由絮繒所制作的衣服并不適合匈奴人的日常生活，他們從漢得到的絮繒，奔馳于草棘之中，必將“衣袴皆裂弊”。但是，由于“單于好漢絮繒食物”，因此自漢高祖和親伊始，繒絮就成為必賜之物，受到了匈奴的喜愛。在思想文化方面，匈奴也深受漢文化影響。自從呼韓邪單于稱臣于漢之后，漢匈之間關系親睦，呼都而尸道若鞮單于“見漢謚帝為‘孝’，慕之，故皆為若鞮”[9](P5708)。若鞮在匈奴的文化中是“孝”的意思。顯然，匈奴受到了中原孝文化的影響。

綜上所述，漢匈在長期的交往過程中，無論是和親，抑或是戰(zhàn)爭，都為漢匈之間的相互影響與交流提供了平臺。但二者之間的相互借鑒與學習，絕不是一種迫于無奈的被動選擇，而是一種出于偏好或?qū)嵱弥髁x的主動靠攏。

3.相對穩(wěn)定的漢匈關系

孝文帝遣使給匈奴的文書中說：“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令單于，長城以內(nèi)冠帶之室朕亦制之”[9](P5631)。孝文帝在此觀念的指導下，“終景帝世，時時小入盜邊，無大寇”[9](P5635)。漢匈之間形成了相對穩(wěn)定的關系，未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漢武帝時期自馬邑之謀后，漢匈之間展開了長期的戰(zhàn)爭，匈奴在逐漸勢弱以及漢軍的軍事攻擊下，也并未中斷與漢之間的交流，形成了“厚遇關市，饒給之。匈奴自單于以下皆親漢”[9](P5635)的局面。漢宣帝時期，呼韓邪單于更是“位在諸侯王上，贊謁稱臣而不名”[9](P5674)，直至王莽討伐匈奴，其間漢匈無戰(zhàn)爭。因此，匈奴單于也認可“自長城以南天子有之，長城以北單于有之”[9](P5697)的說法。

漢匈之間的關系大致經(jīng)歷了以上過程，最終形成了以長城為界，分而治之的局面。漢匈之間這種平和的兩不相擾的局面，正契合了班固對匈奴“外而不內(nèi)，疏而不戚”[9](P5714)的態(tài)度。

綜上，通過分析班固在《漢書·匈奴傳》中的相關記載可知，關于漢匈同祖這一觀點，班固是持認同的態(tài)度，且在史料中也大量存在漢匈之間互相交流、相互借鑒學習的記載。

(二)班固對匈奴的消極認識

在當時漢朝的大歷史背景下，漢匈之間的關系也是異常復雜，這就導致了班固對匈奴的認識更加立體化，不可能只存在積極方面的單一認識。我們通過分析《史記·匈奴列傳》與《漢書·匈奴傳》中對于同一件史事記載的差異性，來探究班固對匈奴認識的消極方面。

1.強調(diào)匈奴的危害

在《匈奴傳》中，班固通過史料的刪減和更改，對夷夏之防這一理念有其具體表現(xiàn)。

關于申候聯(lián)合犬戎征討周幽王的記載?！妒酚洝ば倥袀鳌吩疲骸澳峦鹾蠖儆杏嗄?，周幽王用寵姬褒姒之故，與申候有卻。申候怒而與犬戎共攻殺周幽王于驪山之下，遂取周王之焦穫，而居于涇渭之間，侵暴中國”[7](P2881)。司馬遷將戎狄“暴虐中國”的原因歸咎于周幽王因?qū)檺郯?，進而與申候之間產(chǎn)生的矛盾，且闡明戎狄侵暴中國實質(zhì)上是申候與之勾結(jié)的結(jié)果。而此事件在《漢書·匈奴傳》中則記載為：“至穆王之孫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9](P5609)。從上述史料的對比中可以發(fā)現(xiàn)，班固將周幽王寵愛褒姒，申侯勾結(jié)犬戎等記載均刪除，對周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出現(xiàn)的問題，僅以“王室衰弱”四字進行概括。此處更改含有戎狄侵犯中國之心由來已久之意，突出戎狄對中國的危害始終存在，只要中原出現(xiàn)衰弱之勢，戎狄必將“以騎馳蹂稼穡”[9](P5629)。

《史記·匈奴列傳》云：“中國疾之，故詩人歌之曰，戎狄是應，薄伐獫狁，至于大原”[7](P2882)。《漢書·匈奴傳》在其基礎上，增加了“靡室靡家，獫狁之故”[9](P5609)的記述，且在敘述過程中將順序加以改變。在《史記》中，上述史料位于該段落的最后部分，對戎狄侵犯中國的具體事件有一個詳細的過程性描述。從“申候怒而與犬戎攻殺周幽王于驪山之下”到“秦襄公伐戎”“山戎越燕伐齊”“齊桓公伐山戎”,再到“周襄王黜敵后”從而“戎狄以故得入，破逐周襄王”“侵盜暴虐中國”[7](P2885-2886)。由上可知，“中國”與戎狄各有攻防，其戰(zhàn)況并非由一方主導，是互動始終的一個過程。與之對比，在《漢書·匈奴傳》中，班固將周王室的衰弱歸咎于“獫狁之故”，且將“中國”與戎狄互為攻防的戰(zhàn)爭進程后置，在未交代前因的語境下，直接指出匈奴對中國的侵犯，以此來突顯匈奴的危害，以及其戰(zhàn)爭的不合理性和非正義性，進而對匈奴的形象進行負面化處理。

2.漢匈之間的根本差別

冒頓單于殺父自立的過程在《史記·匈奴列傳》中并未記述。而在《漢書·匈奴傳》中，班固對此過程記錄得較為詳盡，凸顯以冒頓單于為代表的匈奴“茍利所在，不知禮義”[9](P5607)。而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重義輕利是古人所尊崇的一種優(yōu)良品質(zhì)，對此也有諸多精彩論述，如《論語·述而》中言：“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14]?！睹献印じ孀由稀分姓f道：“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15]。

除此之外，《史記·匈奴列傳》中記載：“冒頓乃為書遺高后，妄言。高后欲擊之……”[7](P2895)。但在《漢書·匈奴傳》中，班固將“妄言”展開，“兩主不樂，無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無”[9](P5622-5623)等相關表述。從表面上看，這樣做是為了突出冒頓單于“未嘗聞中國禮義”，以此貶低匈奴，但究其根本，是為了表達漢匈之間的文化之別，從而導致了行為上的差異。在高祖時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以和親”[9](P5622)，并且匈奴有“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盡妻其妻”[9](P5607)的婚姻習俗。因此，從冒頓單于的角度出發(fā)，有此請求，似乎并無不合理之處。但從“高后大怒”欲“發(fā)兵而擊之”的記述中亦不難看出，此種行為是中原禮儀所不能接受的，再次呈現(xiàn)了漢匈之間文化上的差別。

《史記·匈奴列傳》中云：“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強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中國為敵國，其世傳國官號乃可得而記云”[7](P2890)。該表述在《漢書·匈奴傳》則記為：“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強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諸夏為敵國，其世信官號可得而記云”[9](P5617)。從上述史料中可以看到，班固將“中國”改為“諸夏”，將“世傳國號”改為“世信官號”。

首先，分析第一處改變?！爸袊睘檎胃拍?，而“諸夏”與“夷狄”相對應，為文化概念。從強調(diào)行政區(qū)域上的不同，發(fā)展為文化觀念上的差別，進一步深化了漢匈之別。其次，再看將“世傳國號”改為“世信官號”的這一變化。漢朝為一個國家，若匈奴被稱為“國”，那么匈奴與漢朝則是一個對等的關系。對于自幼受正統(tǒng)觀念影響、接受儒學教育的班固來說，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一種表述。因此，將其改為“世信官號”，意為匈奴向漢朝稱臣，否認其作為一個獨立的國家政權(quán)存在，以此來抬高漢的地位，降低匈奴的地位。

《漢書·匈奴傳》這一部分多是對《史記·匈奴列傳》的沿襲，但其中也有不少更改的地方，以上列舉的史料亦非全部。通過對比分析可知，細微變化之處，正是班固對匈奴態(tài)度的彰顯之處，以此來貶低匈奴地位，抬高“諸夏”的地位。據(jù)《漢書·匈奴傳》記載，直至呼韓邪單于時，匈奴才“贊謁稱臣而不名”[9](P5674)。但是，由于班固受到正統(tǒng)觀念的影響，將匈奴稱臣的時間提前至冒頓單于時期，“世信官號”的出現(xiàn)便是暗示匈奴向漢稱臣的依據(jù)。

綜上所述，從班固的視角來看，漢匈之間的差別從性質(zhì)上來說，是文化差別；從等級上來看，是君臣之別。

二、班固在處理與漢匈關系時所持態(tài)度分析

在處理與匈奴關系方面，班固同樣未做出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對“和親”或“戰(zhàn)爭”持既支持又反對的態(tài)度。

(一)關于和親

1.支持和親

據(jù)《后漢書·班固傳》記載，北匈奴單于遣使欲向漢請求和親時，由于匈奴常背棄和約，因此諸多大臣反對和親。但班固言：“……臣愚以為宜依故事，復遣使者……”[16](P108)。這里的“故事”即指自漢高祖劉邦時期就實施的和親政策?？梢姡m然匈奴?！氨臣s離兄弟之親”，但班固仍認為，此時采取和親的方法來保持與匈奴之間的交往是首選。

2.反對和親

董仲舒支持和親，他認為通過“厚利”“盟于天”“質(zhì)其愛子”等方法，來“沒其意”“累其心”，最終達到鞏固漢匈關系的目的。而在后面的記敘中，班固則認為董仲舒的觀點“未合于當時，而有闕于后世”[9](P5711)，最終只會助長匈奴的變詐之心。因此，班固云：“此則和親無益，已然之明”[9](P5710)。

由此可知，班固對和親是持反對態(tài)度。他認為，如果一味地依賴于和親，則“邊城不選守境武略之臣”，終將會造成“信甘言，守空約”[9](P5711)的后果。

(二)關于戰(zhàn)爭

1.支持戰(zhàn)爭

關于孝文帝攻打匈奴，《漢書·匈奴傳》相較于《史記·匈奴列傳》有不同的記載?！妒酚洝ば倥袀鳌分性疲骸坝谑切⑽牡墼t丞相灌嬰發(fā)車騎八萬五千，詣高奴，擊右賢王。右賢王走出塞?！盵7](P2895)而《漢書·匈奴傳》在記載此事時，增加了對匈奴危害的記述，如：“捕殺吏卒，驅(qū)侵上郡保塞蠻夷”“陵樂邊吏，入盜，其傲無道”[9](P5624)。上述更改為漢“其發(fā)邊吏車騎八萬詣高奴”提供了合理依據(jù)，同時也突出了孝文帝此次征伐的正義性質(zhì)。除此之外，班固隨竇憲征討南匈奴獲勝后，在今蒙古杭愛山上作《封燕然山銘》云：“茲所謂一勞而永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刊名，昭銘盛德”[17]，為竇憲歌功頌德。班固認為戰(zhàn)爭有“一勞永逸”和“暫費永寧”之功。由此可見，班固支持戰(zhàn)爭，若非如此，也不會將孝文帝征討匈奴的戰(zhàn)爭進行美化，自然也不會宣揚竇憲征討匈奴的戰(zhàn)功。

2.反對戰(zhàn)爭

在《漢書·匈奴傳》中，班固非常詳盡地記載了嚴尤勸諫王莽止戰(zhàn)的論述。在嚴尤看來，漢長期以來對匈奴的征討為“下策”，而將周的服事制度視為“中策”，并且詳細地向王莽分析了不宜征伐匈奴的原因。班固在最后指出，王莽此次征伐造成了“天下騷動”的后果。

從該段記述中可以看出，班固借嚴尤之口表達了對戰(zhàn)爭的反對，認為其打破了漢匈之間長期維持的平衡狀態(tài)，最終導致“天下騷動”。這也正好契合了本列傳中楊雄所言：“六經(jīng)之治，貴于未亂；兵家之勝，貴于未戰(zhàn)”。

三、結(jié)束語

綜上所述，班固無論是在對匈奴的認識方面，還是在處理與匈奴關系時所采取的態(tài)度方面，都體現(xiàn)了一種實用主義精神。班固反對僵化的觀點，認為要根據(jù)具體的歷史條件待時而動、考慮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