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荷,浙江省余姚市人。已出版《臨水照花》《城里的月光》《恣意》等詩文集。作品發(fā)于各純文學刊物,并入選多種年度選本。
身體里住著一列火車
青石板鋪下夜色,一盞茶靜靜等著。
圍墻之內(nèi),再無什么聲音打擾。
推門出去,光顧一周,我的褪盡紅霞的小院,種植的月季、海棠、礬根、格桑安然安靜。這一刻,我把自己沉潛于月華盛大的水域。
與綠植相伴,一點一點累積的喜悅。擠走我的孤寂。
有不請自來的風,我并不怪罪風越過雷池。
風是自由的。我青睞陽光,我相信她會自然投射到我的身體里。
衣袖、頭發(fā)、眼神。幸好身體里住著一列火車,一列開往春天的火車。
眼神和舌頭松開焦躁,凋敝的希望重新燃起。
陌生又像見過一面的氣味造訪了我
在小院,我讀著薄薄的一頁書。一種陌生而又好像見過一面的氣味,造訪了我。
縈繞在我的身邊,像風吹過,翻開記憶。
一種濃烈、突兀。以壓倒一切之勢,掀開波瀾,弄出響動。
擊打我,這是天竺葵的氣味。它的葉子和花朵致使它獨特的氣味,爬上我的腳趾、裙擺、袖領(lǐng)。使我微醺,面頰潮紅。最后停留在我打開的書頁?!耙环N奇異而奢侈的感覺,如同被女人的手所觸摸?!毕肫鹑柼厝缡钦f。
從門框,從窗臺。氣味轉(zhuǎn)彎抹角,溜進我的房子。無處不在,又無法捕捉。像一條飛魚,躍出海面又回歸到更廣闊的遠方,仿佛是一個夢……
必有一滴雨為我而生
有別于他們的,屬于我的一滴。
那卓而不同的一滴。它從遙遠的天堂趕來,它騎隱形的黃色母馬。途經(jīng)南半球、赤道。途經(jīng)空茫、混沌。尋我而來,它歷經(jīng)磨難,又滿懷喜悅。
它來到我的窗口,濕漉漉的身體里盛滿了雪花,和火焰。
在整個宇宙中,一滴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但就是這一滴,讓我獲得安慰,在人世。
必有一滴雨是為我而生,是為澆灌我全部的悲傷。
它是我小小的愛人,我正在成為另一滴。
最美的糖果店是在一首詩里
在并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種甜,在慢慢浸潤我。
夜晚,星辰在它頭頂走動;白天,流水潺潺,鳥鳴啾啾,云雀的歌聲縈繞著它。嗯,就是這種。你盡可以想象,盡可以從它懷里取出致幻的蜜,取出幸福。
我光顧的最美的糖果店是在一首詩里,那首詩不長,來自善良而溫情的南方。
第七行,他寫的是背景,春日盛大,陽光柔和。
第八行,山腳下有個小村,村里有個糖果店。彎曲的小路上,一個牙牙學語的女孩脫離年輕媽媽的手,正一搖一擺地迎向它。
像一只紙盒,糖果店里裝著一個孩子的童年和夢幻。
香樟樹的一片葉子掉下來
一小段圓舞曲,回旋。
香樟樹的一片葉子掉下來,又一片緊隨著……
風吹來,地上涌動波瀾。
仿佛一夜間,米黃色的小花,開滿了整株大樹。陽光下,散發(fā)陣陣芳香。雨來,像雨一樣飄落,米粒大的花兒。
春夏,時光的大劇場。不管畫眉深淺,一切都蓬勃上演。
像是接到了神的密令。告別,相聚。唯有香樟一邊落葉,一邊開花,充滿戲劇意味。看似謬論,恰好是生活的兩面,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