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屯秋天的巡禮（外一篇）

高棟

我在奎屯工作過八年，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在我的印象中，那里冬季漫長，夏季炎熱，春秋兩季短的可以忽略不計。常常是熱著熱著，就到了夏天;冷著冷著，就到了冬天。我曾把對奎屯的印象說給伊犁的許多朋友，他們也都認同。

秋季，是收獲的季節(jié)，金色的季節(jié)，也是秋高氣爽，景色宜人的季節(jié)。“秋水共長天一色”“秋陽溫馨、秋風和煦”“秋色怡人”“秋雨綿綿”等等描寫秋天的句子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但這些描述對于奎屯似乎都不適宜，因為，這座地處大漠邊緣的城市的秋季是那樣短暫，讓人還沒來得及感受就倏忽而逝，以致讓人不得不感嘆造物主對這座城市的不公。

然而，2019年奎屯的秋天卻一改往常留給人們的印象，顯得那樣漫長，以致使我?guī)缀躅嵏擦碎L期以來形成的對奎屯秋天的認知。

我喜歡攝影，智能手機問世后，尤其喜歡用手機攝影。入秋以來，我先后拍了15組關(guān)于秋的圖片，陸續(xù)發(fā)到微信朋友圈里供朋友欣賞。其中9月14日第一次拍“秋日即景”（7幅）到11月10日最后一次拍“楓葉靜美”（9幅），其間相隔近兩個月。先后經(jīng)歷了初秋，中秋，還有深秋和晚秋階段，秋季之長，幾乎可以同伊犁河谷相媲美。

藍天，是秋季的象征。在我拍的組照“秋日即景”“秋之韻”“秋陽暖照”“安謐之城”和“寒露過后”里都有蔚藍色的天空。天，藍得像一幅碩大的緞子，各種各樣的的景物都在藍色的天幕上留下自己或高大威猛或婀娜多姿的剪影。我注意到，今秋奎屯市民可以享受到的藍天長達40多天。

秋天，天顯得格外高遠。天高云淡，云淡風輕，是在仔細觀察后才會有的感受。有時候，我就站在樓下一動不動地望著高層建筑之上飄過的輕紗般的流云，輕盈裊娜，宛若游龍，就像那年我們?nèi)フ烟K在伊昭公路白石峰腳下望著山頂上飄過的流云一樣，它能牽動人的思緒，令人產(chǎn)生美麗的遐想。

金色，是秋天的另一個象征，否則，人們怎么會稱秋天為金秋呢？

這里且不說田野里壓彎了頭的成熟莊稼，也不說果園里掛滿枝頭的豐碩果實，單說一說城市里林蔭道上樹葉色彩的變幻，就足以令人賞心悅目的了。

我注意地觀察過，林蔭道的樹木中大葉白蠟是最早出現(xiàn)黃葉的樹種。往往一場秋風過后，一夜之間，整條街道兩旁的大葉白蠟樹齊刷刷地變黃，黃得耀眼，像全身掛滿金幣。一條林蔭道，就是一條金色大道。行走其間，頭頂金碧輝煌，眼前金黃炫目，就像來到《一千零一夜》里阿里巴巴藏滿金幣的寶庫，真乃“十萬流金帶草黃”?？偷靥幋竽吘?，我想，漠風的強烈與硬氣恐怕是促成大葉白蠟一夜之間整體變黃的直接原因。

稍晚一些，我曾騎車沿著北京西路西行。我看到路邊的幾棵白樺樹，又看到一排高大的白楊樹，它們通體金黃，在藍色的天幕下，那令人炫目的色彩攝人心魄，讓人震撼。秋風瑟瑟，它們枝葉搖曳，輕聲喧嘩，構(gòu)成一幅令人難忘的大漠金秋圖。

金秋是色彩斑斕的，除了大葉白蠟、白楊樹和白樺樹葉的金黃，還有爬山虎的血紅，火炬樹的金紅、深紅以及楓葉的橙黃。我曾在組照“霜葉紅于二月花”與“楓葉靜美”里介紹過這一金秋景象。

奎屯市青年公園大門兩側(cè)以及園內(nèi)的回廊邊栽滿了爬山虎。曾幾何時，那翠綠欲滴的爬山虎被染成一片血紅色?！扒嗄旯珗@”四個金色大字在茂密的紅葉簇擁下顯得格外醒目。回廊邊的爬山虎隨著回廊彎曲的走勢，演繹成一道斜坡式的紅色屏障，與周圍的綠樹紅綠相間，相映成趣。

再看高大的火炬樹和靜美的楓樹?；鹁鏄湎矚g叢生，也有獨處的。光禿禿的樹干向上撐起濃密的枝葉，葉片呈金紅色，枝頭頂出一個個深紅色的火炬頭，在秋陽中閃爍，在金風中搖曳。唯有楓樹最不張揚，顯得格外低調(diào)。它靜靜地長在公園的小道旁，不為人注目。那天，遠遠望去，它就像一團橙黃色的云霧，吸引我不禁加快腳步，走到它的身旁。仰臉望去，只見一簇簇五角形的葉片相互疊加，在光的映襯下顯得層次分明。秋風過處，枝葉婆娑搖動，展示出一種靜美的神采。我的一位老同學點評說，這幅組照就像是一幅西洋油畫。

奎屯的秋色秋景給人們提供了休憩游玩的去處，一次，我路過曙光里附近的綠地，這里樹木成蔭，回廊曲折，一簇老人三個一伙，五個一群在聊天，在打牌。秋陽斜照在他們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透過背影，我能感受到一幅幅安逸、恬靜的圖畫。這使我想起唐朝劉禹錫的《秋詞》：“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奎屯的秋天令人陶醉，奎屯的秋天讓人難忘！

誰說奎屯沒有秋天？誰說奎屯的秋天是短暫的？奎屯不僅有秋天，而且秋意綿綿，色彩斑斕，紅橙黃綠，碧水藍天?？偷臍夂蛞苍谧兓?，就像秋天不再短促那樣，其他季節(jié)也在悄悄地發(fā)生著變化。人們注意到，奎屯的冬天失去了往日的凜冽，夏季也不那么干燥。這座大漠邊緣的年輕城市，如今下雪的日子多了，雨水也變得多了……

準噶爾的霧凇

而今從新疆、東北寒冷地帶去海南過冬的人趨之若鶩，就跟候鳥似的。有朋友問我，冬天怎么不去海南過冬？

“為什么一定要去海南過冬？”我反問他：“在新疆過冬不也挺好嗎？”在我看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是大自然給我們?nèi)祟惖酿佡?。春季大地回暖，萬物復(fù)蘇;夏季草木葳蕤，茂盛生長;秋季天高氣爽，五谷豐登;冬季冰雪滋潤，心曠神怡。每個季節(jié)都有各自不同的內(nèi)容和情趣，倘若避寒而趨暖，擇易而棄難，人生豈不會少了點什么？

奎屯的冬季是很有特色的，即如觀賞霧凇一項，就頗有情趣。

奎屯地處準噶爾盆地西南緣，距離北天山又很近，漠風肆虐，冰雪侵襲，冬季較伊犁河谷與塔額盆地要冷。正因為如此，霧凇這一北疆冬季特有的現(xiàn)象存在之日也久，觀賞周期也長。

看霧凇有多種視角，譬如平視、仰視或俯視。我住在25層高的樓上，可以俯視霧凇。初看時，眼前只見白茫茫一片，那些平日街道兩旁高聳入云的參天大樹，似乎縮成了原野上的茅草，蓬蓬松松，迎風搖曳。真乃“霧凇障天消夜雪，風沙卷地失春陽”。再看北京路二十里長街兩旁的林帶，宛若一道道白色屏障，獨立寒冬，迎風而立，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

準噶爾原野上的霧凇，是鋪天蓋地呼嘯而來的。往往一場大霧過后，整條街兩旁的樹木齊刷刷變成一片銀白。走在人行道上，放眼望去，銀裝素裹，玉樹瓊枝，分外妖嬈，仿佛走進一座座銀白色的宮殿里。這時，似有調(diào)皮的小鳥在林間擾動枝頭，便有銀屑飄舞，天女散花，掉進脖領(lǐng)，雖感冰涼卻讓人滿腹愜意。這使我想起剛搬來奎屯那一年的冬天，天特別的冷，我早起晨練，走在掛滿霧凇的林蔭道上，不經(jīng)意間就被汽車震動引起的塌方式的落凇灌滿脖項，一時很是狼狽。

我曾寫過一篇描寫奎屯秋天的散文，在我描述“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地方，而今是一片銀白世界。大自然這個高級美術(shù)師調(diào)色板上的色彩變化之速，令人嘆為觀止。

這幾天奎屯一直是陰天，陰霾中的霧凇，近看清清朗朗，遠看朦朦朧朧。清朗而線條分明，朦朧而影影綽綽，極像是一幅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這是大自然的杰作。

這時，忽然想到描寫霧淞的一首宋詞：“寒江曉霧，正冰天、驚看凇花云疊。樹樹瓊枝千萬縷，誰剪條條晴雪？冰羽思飛，霓裳欲舞，疑入高寒闕……”我曾拍攝過三組霧凇和雪景的圖片，先后發(fā)到微信朋友圈里。那掛滿霧凇的樹枝讓人聯(lián)想到珊瑚、鹿砦這些字眼，而體積膨脹的樟子松和馬尾，又使人想到了毛茸茸的海參和節(jié)日里怒放的禮花。正是這些千姿百態(tài)的霧凇造型，激起我一次又一次的拍攝欲望。

霧凇，是準噶爾原野的一大景致，它能使人流連忘返，忘記寒冷，但吸引人的還有一望無際的莽原以及覆蓋其上的冰雪。假日里人們還可以坐著爬犁，滑著雪橇盡情享受冬季的快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