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游泳有關(guān)的故事

巴多

今天去大學(xué)游泳，正好趕上游泳課，一群男女學(xué)生穿著泳衣哆哆嗦嗦地站在泳池邊上。女老師穿得厚實，大步流星而來。剛到，一個女生就舉手，害羞地小聲說：“老師，我今天不太方便下水?！?/p>

老師覷著眼睛想了會兒，疑問道：“你上周不是剛來過嗎？”

男生們笑作一團，女生推了推旁邊的姑娘，窘迫地說：“上周是她啦。”

接著一個男生也舉手：“老師，我今天也不太方便下水?！?/p>

正在低頭看點名冊的老師挑了下眉毛，諷刺地說：“怎么，現(xiàn)在男生也會來大姨媽了？”

全部人都壞笑起來。

男生繼續(xù)說：“不是大姨媽，是昨晚出去吃火鍋，今天肚子不舒服，我擔(dān)心待會兒涼水一激，怕有什么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出現(xiàn)在泳池里……”

全班爆笑。

老師忙揮手打斷：“行吧行吧，你趕緊別說了。穿衣服去，就留在岸上做動作。”

又一個男生舉起手。

老師樂了，問道：“你昨天跟他一起去吃火鍋了？”

男生詭笑著說：“我們家出名地怕冷，尤其怕水冷，這是遺傳病，沒治。誰叫我姓錢吶！”

全班安靜如雞，等著看老師反應(yīng)。

老師冷笑地嘆了口氣：“哎呀，還真不巧，前臺就有個小姑娘姓柳，要不要我找她來踢你下去呀？”

全班鼓掌叫好，一個女生說：“體育老師教語文系列！”

老師慈祥一笑：“你們還別說，我女兒數(shù)學(xué)很差，我只好經(jīng)常給她補課。上一次考試又不及格，我就很生氣，說，你應(yīng)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為什么數(shù)學(xué)這么差。女兒說，我知道原因啊。我心想，嘿，小丫頭不錯呀，就問，那是什么原因呢？女兒說，因為我數(shù)學(xué)是體育老師教的呀。氣得我，咬牙切齒！——好了，你們趕緊活動活動準(zhǔn)備下水吧?！?/p>

青年男女尖叫著往身上拍水，有人笑話說：“別人上體育課流汗，我們上體育課流淚哇?！?/p>

老師指了指在旁邊看熱鬧的我，說：“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免費游還不樂意。不信你們問問這個校外的，游一次多少錢？”

我納悶：“您怎么知道我是校外的呀？”

老師：“學(xué)生一般游幾個來回就差不多了?？晌疑习鄷r就看見你在水里泡著，都快兩小時了，手都起皺了吧？”

好吧，被看穿，趕緊吸口氣埋在水里溜走。還不是因為貴，不多泡幾個小時我劃得來么??！

長在長江邊上并不意味著就一定會游泳。每年夏天，江水都會把幾個小孩子卷得無影無蹤。水，在父母和我自己的潛意識里，就是危險恐怖的東西。

小時候家附近大學(xué)里有一個露天泳池，暑假對外開放，三塊錢可以泡一下午。我們一群小屁孩趴在淺水區(qū)的岸上，羨慕地看深水池里盡情嬉戲的年輕人。那時候覺得長大真好，長大了就一切都會了吧？長大了，游泳只不過就是一項微不足道的生活技能吧？

我終于不用游泳圈也能游泳發(fā)生在大學(xué)三年級。

游泳課從來就是熱門。我從大一就開始搶名額，屢戰(zhàn)屢敗后被系統(tǒng)自動分配到散打、健美操……終于在大三搶到了游泳入門課：蛙泳。其實校園里還有高階游泳課，教授自由泳和蝶泳，但后來仍搶不到就被自動分配去學(xué)棒球了。

所以直到今天，我還只會蛙泳。雖然很想學(xué)點高難度的，但在水里總不敢去輕易嘗試陌生的動作，還是老老實實循環(huán)最熟悉的劃手、抬頭吸氣、蹬腿吧。

學(xué)會后很得意，那年暑假回家，還專門去那所大學(xué)的露天泳池游泳。突然覺得它又破又小，很多地方瓷磚都脫落了。淺水區(qū)里和從前一樣，擠滿了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彌漫著一股童子尿的氣味。下到深水池，發(fā)現(xiàn)也不過一米五，我站著能露出整顆腦袋。而那些在水中嬉戲的青年男女，大多也只是狗刨。童年時那個令人著迷的深水池成人世界，就像美麗的肥皂泡，被針扎了一下，瞬間無影蹤了。

大學(xué)上游泳課的時候，班里有個胖子，他是我知道的學(xué)校里唯一一個學(xué)了四年游泳的學(xué)生。

之所以他能總上游泳課，是因為他太胖了，兩百好幾十斤，走路都困難，以至于每次上課都要拄拐杖。學(xué)期末，要長跑測試，老師對他的要求是：1000米，能不用拐杖六分鐘之內(nèi)走完，就算及格。就這樣，你能指望他去散打？去跳健美操？或者去學(xué)跆拳道？能給老師壓骨折嘍！

然而他游泳卻輕車熟路。都不用學(xué)，盡管他不會。也不用像我們一樣，抓著泡沫板，在水里練習(xí)蹬腿。他只需要往水里一躺，就悠閑地開始了仰泳之旅，叫喝了無數(shù)消毒水的我好生羨慕。

與之對比的是我們班另一個男生，他號稱是全班密度最高的男人。體型勻稱，個子剛過一米五，體重卻有一百四。他運氣好，也許是運氣不好，大一就選上了游泳課。到學(xué)期末也沒學(xué)會，考試的時候，一下水就沉，撲騰得如只落水的母雞。所以大一，他體育課就掛科，心灰意冷，開始了四年慘淡的學(xué)習(xí)生涯。

在俄羅斯上學(xué)的時候，學(xué)校附近本有一個游泳池，年過半百的俄語老師也推薦我們?nèi)ィ{(diào)侃說自己就總?cè)バ蕾p那些年輕美好的男性肉體，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充滿荷爾蒙的青春歲月。

但我終究沒去過，因為冬天太冷了，想想還是算了吧。

東正教的圣誕節(jié)是1月7號，過不了幾天就是主顯節(jié)，俄羅斯人會破冰洗禮。可愛的室友馬克西姆邀我同去。我怕被扒光了扔進冰河里就立刻休克，于是殘忍地拒絕了他。

春天，殘雪消融、萬物生長，陽光會突然溫暖起來。會有不少俄羅斯人去白河邊游泳曬太陽，可我總不太好意思在眾目睽睽下裸露自己的身體。再說，在波浪起伏的河流中游泳令我不安。我只會蛙泳，一個小浪花過來，都能把這只小青蛙拍翻過去。

在俄羅斯唯一的游泳機會就是在冬天洗完桑拿以后，泡在溫暖的水池里稍微游一游。有一次，看見好幾個男生都在搶一個角落，然后背靠在那里露出一副舒爽的表情，搞得人莫名其妙。待他們走后，我也游過去，原來是注水口，水流強勁有力，嗯，很舒服！

有一年公司舉行游泳比賽，各個科室必須出人參加。我們科室里大部分都出差了，剩下的人里就我一個勉強算是會游泳?？丛讵勂返姆萆希彩腔沓鋈?。結(jié)果比賽當(dāng)天，別人都是站在跳臺上，我慌了，忙問裁判，可不可以就待在水里?。?/p>

一聲哨響起，人家瀟灑躍入水中，自由泳游得水花亂濺，我一個人在最旁邊的泳道上淡定地游著蛙泳。后來所有人都游完，我還剩半程，然后全公司人給我加油。我只好更加賣力地劃胳膊蹬大腿，一不小心還嗆著了。那真是我工作以來最尷尬的一天。

許多電影里都有游泳的片段，有的是裸體奪目，有的是技術(shù)高超，有的是鴛鴦戲水，有的是特效驚艷……但我個人最喜歡的竟然是《姨媽的后現(xiàn)代生活》里斯琴高娃穿著一身自己織的紅毛線游泳衣，下水后，毛線掉色，在身體后留下一串長長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