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新福
摘要:從古希臘開始,每逢瘟疫發(fā)生,不管口傳還是文字創(chuàng)作,文學總會對之進行描摹和呈現(xiàn)。如《伊利亞特》和《俄狄浦斯王》均以“瘟疫”開篇展開敘述,之后維吉爾《埃涅阿斯紀》、中世紀《圣經(jīng)》也大量涉及對瘟疫的書寫和想象。但囿于當時的理性認知和醫(yī)療水平,人們都將瘟疫爆發(fā)看成是人神沖突的結(jié)果,是神對人的規(guī)訓與懲罰。而在醫(yī)藥救治無力、大批病患死亡的心理沖擊下,人類將超自然現(xiàn)象或神祗視為瘟疫的源頭,疫情的消散乃是人的懺悔得到神寬宥的結(jié)果,病患得救則是神靈完成的壯舉。
關(guān)鍵詞:災降 神恩 祈禱療救 西方古代文學 中世紀文學 瘟疫想象
作為人類社會最為痛苦和恐怖的殺手,瘟疫給人類帶來的悲劇是異常深廣的,因此它在世界各國文學、文獻中被反復書寫和呈現(xiàn)。與東方世界幾大古老文明體的文學一樣,西方古代、中世紀文學中亦有大量關(guān)于瘟疫的描摹和想象。由于當時科學知識欠發(fā)達,文學家也和普通人一樣不認識瘟疫產(chǎn)生的確切原因,故這一時段文學對瘟疫書寫的核心是信奉疫源的神祗因素、強調(diào)病患救治的超神性力量。譬如《荷馬史詩》之《伊利亞特》開篇即呈現(xiàn)希臘聯(lián)軍爆發(fā)瘟疫、將士大量倒斃的恐怖場面,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王》也是以瘟疫肆虐城邦開篇。何以這兩部古希臘最為重要的名著都以瘟疫引出敘述?這無疑與當時人們口耳相傳的瘟疫記憶密切相關(guān)。與《荷馬史詩》一脈相承,古羅馬維吉爾的《埃涅阿斯紀》也敘述了埃涅阿斯率領(lǐng)特洛伊殘部逃出生天登陸西西里島遭逢瘟疫,被迫繼續(xù)出走的情節(jié)。中世紀《圣經(jīng)》及其衍生的文學則展現(xiàn)了世人對瘟疫的恐懼和急盼神恩救贖的心理等。這些書寫構(gòu)成人類早期對瘟疫的特殊想象和思考。
古希臘到中世紀時段,人類對瘟疫病因的認知是十分有限的。在瘟疫面前,再高明的醫(yī)生都束手無策,摸不清疫情緣何而起,加之缺少特效藥,救治手段單一,成千上萬的患者頃刻間死于非命。它對常人的心理沖擊難以用現(xiàn)實生活的邏輯常識進行疏導,不管任何權(quán)威的解釋都難以服眾,于是人們只能將瘟疫視為神降天災所致?!肮糯澜鐚膊〉乃伎?,大多把疾病當作上天降罪的工具”,神之所以降災,乃源于人的墮落和罪愆,而疫情消失、病患得救都被看成神施懲罰的結(jié)束,此觀念長期影響著世人對瘟疫的判斷,且暗示人類在大災面前,只有沐浴神恩才會獲救。這一方面加大了人們對神的崇拜力度,另一方面也禁錮了人們對病源的追溯。
在文字記載的文學出現(xiàn)之前,古希臘口傳文本中就已經(jīng)有瘟疫的表達了。如奧林匹斯諸神為毀滅人類創(chuàng)造了美人潘多拉,她誘使人類打開魔盒溢出諸多災難,其中就有令人聞風喪膽的瘟疫。故《伊利亞特》一開篇,荷馬就為讀者描繪了一幅天神降疫于希臘聯(lián)軍的可怕景致:“是哪位神祗挑起了二者問的這場爭斗?是宙斯和萊托之子阿波羅。后者因阿特柔斯之子侮辱了克魯塞斯,他的祭司,而對這位王者大發(fā)其火。他在兵群中降下可怕的瘟疫,吞噬眾人的生命?!偈牧一鹦苄苋紵?jīng)久不滅。”史詩的開篇正是人類面對瘟疫時的恐怖記憶,因囿于當時的理性認識,人們不清楚瘟疫的真正源頭,史詩只能將營中瘟疫的爆發(fā)視為太陽神阿波羅震怒阿伽門農(nóng)貪婪傲慢的結(jié)果,源于人的墮落、對神的不敬,由此天神震怒,降災懲處人類。荷馬繪聲繪色地描述瘟疫使將士大量傳染倒斃、焚尸大火經(jīng)久不息的慘烈畫面,渲染了得罪神靈的嚴重后果。“人們在死去,火葬柴堆在燃燒——這是一場生活中常見的大災難的經(jīng)驗,同時又顯得格外可怕,因為沒有任何被認可的醫(yī)療救助措施?!笔吩娨搽[喻了古人對瘟疫的處理方式,即借助高溫來“消毒”,以切斷疫情的傳播途徑,最大限度減少人員死亡。而希臘神話中阿波羅“同時是詩歌神和醫(yī)藥神,他迄今依然是藝術(shù)神和醫(yī)藥神的象征”,是集降瘟和救災于一身的神祗,致瘟和得救往往在于人的一念之間,正如史詩所敘述的:“神射手送來苦痛,并且還將繼續(xù)折磨我們。他將不會消解使達奈人丟臉的瘟疫,直到我們把那位眼睛閃亮的姑娘交還她的親爹沒有代價,沒有贖禮,還要給克魯塞斯賠送一份神圣而豐厚的牲祭。這樣,我們才可能平息他的憤怒,使他回心轉(zhuǎn)意?!辟c災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就看人能否意識到自身罪過,是否向神表達真誠懺悔,尤其要獻上人類最為珍貴的祭禮。神靈的震怒消歇后,瘟疫也隨之消散,史詩也在告誡世人應遵守起碼的規(guī)范和準則,積極向善。
實際上,人員富集之所、士兵高度聚集的遠征軍營,尤其在炎熱季節(jié)的戰(zhàn)場,或因環(huán)境變遷,或是水土不服,很容易發(fā)生群體性的感染疾病,這在人類歷史上的很多戰(zhàn)爭中都有記載。但荷馬時代還不具備這些常識,他只能將瘟疫的爆發(fā)和救治歸于神跡力量,于是讓阿伽門農(nóng)歸還女俘,獻上豐厚的祭禮,并做出悔罪承諾,以此獲得神的原諒,疫情才隨之好轉(zhuǎn)。換句話說,荷馬不清楚疫情基于人際傳染,將瘟疫置換成人神沖突的結(jié)果,病患療救只能盼神恩再降,寬宥人的過錯。同樣,在《奧德賽》中,瘟疫作為符號十分關(guān)鍵,面對久攻不克的特洛伊,奧德修斯獻上木馬計,將士兵藏于馬腹中,并偽造軍中瘟疫橫行、已撤軍歸去的假象,于是木馬被視為希臘人向神懺悔的杰作而拖入特洛伊城,由此改寫了戰(zhàn)爭的整個進程,正是瘟疫的符號作用使木馬屠城的情節(jié)天衣無縫。
荷馬史詩開篇的瘟疫書寫無疑影響到了索福克勒斯的悲劇《俄狄浦斯王》。忒拜城邦瘟疫爆發(fā),索??死账箤∏樵O(shè)置為殺害前國王的兇手一直逍遙法外,城邦存有骯臟之物觸怒天神所致。神為懲罰人的墮落降下瘟災,使其在王國肆虐蔓延,作家通過乞援人之口向俄狄浦斯訴說道:
這城邦,像你親眼看見的,正在血紅的波浪里顛簸著,抬不起頭來;田間的麥穗枯萎了,牧場上的牛瘟死了,婦人流產(chǎn)了;最可恨的帶火的瘟神降臨到這城邦,使卡德摩斯的家園變?yōu)橐黄臎?,幽暗的冥土里倒充滿了悲嘆和哭聲。
我和這些孩子并不是把你看作天神,才坐在這祭壇前求你,我們是把你當作天災和人生禍患的救星;你曾經(jīng)來到卡德摩斯的城市,豁免了我們獻給那殘忍歌女的捐稅;這件事你事先并沒有聽我們解釋過,也沒有向人請教過,人人都說,并且相信,你靠天神的幫助救了我們?,F(xiàn)在,俄狄浦斯,全能的主上,我們?nèi)w乞援人求你,或是靠天神的指點,或是靠凡人的力量,為我們找出一條生路。
需要指出的是,劇中索福克勒斯的瘟疫書寫是基于真實的歷史背景。公元前430年雅典瘟疫爆發(fā),歷史學家修昔底德親身經(jīng)歷,并真實記于《伯羅奔尼撒戰(zhàn)爭史》中,兩年后《俄狄浦斯王》上演,二者可謂是互文性關(guān)系,修昔底德實錄的雅典瘟疫正是《俄狄浦斯王》癰疫開篇的背景:
瘟疫就首先在雅典人中發(fā)生了。據(jù)說,這種瘟疫過去曾在雷姆諾斯附近許多地區(qū)和其他地方流行過,但是在記載上從來沒有那個地方的瘟疫像雅典的瘟疫一樣厲害的,或者傷害這么多人的。起初,醫(yī)生們完全不能醫(yī)治這種病癥,因為他們不知道正確的醫(yī)療方法。事實上,醫(yī)生們死亡最多;因為他們經(jīng)常和病者接觸。任何技術(shù)或科學都毫無辦法。向種廟中祈禱,詢問神讖等等辦法,都無用處?!?/p>
還沒有找到一個公認的醫(yī)療方法:對某些人有益的,對另外一些人是有害的。那些生來就身體強壯的人不見得就比身體衰弱的人更能抵抗這種疾病,強者和弱者同樣地因這種疾病而死亡,就是那些醫(yī)療得最好的人也是一樣。最可怕的,是當人們知道得到這種疾病時,即陷于絕望中;因此他們馬上就采取一種毫無希望的態(tài)度;這樣屈服了,就喪失了一切抵抗的力量。
修昔底德的“史筆”和索??死账沟摹拔墓P”雖有差異,但都真切記錄了瘟疫產(chǎn)生后醫(yī)治無效、死殍盈野的慘狀。但對于瘟疫緣何而起,則完全不知因果。雖然索??死账乖诠畔ED悲劇家中以質(zhì)疑命運的不合理著稱,卻也認為瘟疫是人問罪惡所致,是神為懲罰人類降下的天災,因此消災途徑是懲處罪魁禍首以凈化污染源,從而使社會群體擺脫危機狀態(tài)。當然,索??死账挂验_始強調(diào)瘟疫救治的人性力量:作為忒拜城邦的最高主宰,俄狄浦斯是尋找瘟疫源頭的第一責任人,因此派人向神祈問,神諭告之必須消除城邦中的臟東西才能除災,于是俄狄浦斯開始緝兇,即清查瘟疫傳染的“零號”病人,但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罪犯,于是刺瞎雙眼,自我放逐,疫情得以緩解,城邦被拯救。這說明,面對烈性傳染病,古人已意識到是“臟東西”引致,但并不知道致病的“臟東西”是細菌或病毒,通過飲食、接觸或空氣造成了人際傳染,人們只能將之歸于人的墮落,而消解瘟疫的終極力量乃是神恩的光顧。
古希臘文學瘟疫書寫的源頭追溯和消災解釋,在古羅馬文學中也有著較好的繼承,代表是維吉爾的《埃涅阿斯紀》。該著是一部神化羅馬帝國建國歷程的文人史詩,藝術(shù)結(jié)構(gòu)上深受荷馬史詩的影響。在第3卷中,埃涅阿斯帶領(lǐng)特洛伊殘部逃出生天,流浪地中海,在西西里島登陸,并打算將其作為建立部落城邦的首選,但島上瘟疫橫行,只能選擇離開,維吉爾借埃涅阿斯之口敘述道:
我們的船只這時幾乎全部拖上了干岸,我們的青年人有的忙著結(jié)婚,有的在新的土地上耕耘,我則開始制定法律,分配住房,但忽然間從一片污濁的天空降下一場可悲的瘟疫和一番死亡的年景,人們的肢體消瘦了,樹木和莊稼受到了損害,人們喪失了美好的生命,有的則拖著帶病的軀體茍延性命;天狗星把天地炙烤得五谷不生;草木萎縮,莊稼染了病,不出糧食,我父親叫我再一次渡?;氐教崧逅谷フ埱蟀⑵帕_的啟示,祈禱他的恩典,請他告訴我們何處是我們苦難的歸宿,何處可以得到救援,應該往何處去。
這一段瘟疫描寫和《俄狄浦斯王》的開篇書寫極其類似,都活現(xiàn)了瘟疫肆虐下田地一片焦敗,莊稼枯萎,人員大量死去的恐怖景象。逃難中的特洛伊人不可能知道瘟疫爆發(fā)的原委,只有去尋求神靈的指示,祈禱能渡過劫難。于是在神的告誡下,他們被迫選擇離開,重尋建國之所。作品里,瘟疫成為一種象征和隱喻:一是在瘟疫大肆流傳時,保命的最好方式是遠離傳染源,阻斷染病的可能性;二是瘟疫爆發(fā)后的次生災害,破壞力往往不比瘟疫本身低,這是人們談瘟疫色變的原因;三是雖然人在瘟疫面前可以積極作為,但只有遵從神的意旨才能消災避禍,仍然沿襲古希臘文學對瘟疫溯源、疫情救治的天神書寫模式。
需要指出的是,古代瘟疫都首先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爆發(fā),之后才向四邊蔓延并將王朝或帝國快速拉向衰敗。就像雅典因公元前430年的瘟疫走向衰落一樣,西羅馬帝國經(jīng)歷公元65年、165年、250年的三次大疫,亦逐漸瓦解。塔西佗對公元65年羅馬瘟疫的描寫可謂觸目驚心:“在羅馬城里,各個階級都有大批的人死于致命的瘟疫。染上了瘟疫的空氣看不出任何表面的征象,然而房屋里卻堆滿了尸體,街道上到處都是殯儀的行列。任何性別、任何年齡都不能保證不成為受傳染的對象,奴隸和自由人同樣都立刻倒斃。”同樣,東羅馬帝國經(jīng)過查士丁尼瘟疫(公元541年)的沖擊,也開始走向衰敗。因為瘟疫最直接的后果是人口銳減,影響帝國的物質(zhì)生產(chǎn)、賦稅、邊防等,直接動搖了統(tǒng)治基礎(chǔ)。鑒于瘟疫上對國家、下對百姓產(chǎn)生不可估量的損失,因此它往往成為很多歷史學家和文學家書寫的對象,記載瘟疫背景下人的慘痛經(jīng)歷,以及需求救贖的心理期待。
與古希臘、古羅馬相比,中世紀西方文學的瘟疫書寫缺少大部頭的純文學作品,主要散見于《圣經(jīng)》及其相關(guān)衍生文學類屬中。在歷次瘟疫的強烈沖擊下,人們急需精神的撫慰和身體的救治,但現(xiàn)實和經(jīng)驗告知世人,傳統(tǒng)的神祗并不能提供心靈的依靠和病體的康復,于是人們期盼新的強力神降臨拯救人間。經(jīng)過幾個世紀的沉浮,基督脫穎而出,成為救世主,基督教也由此在西方思想界占據(jù)主流地位,并對中世紀和文藝復興初期文學的瘟疫書寫產(chǎn)生深遠影響。雖然病理和常識使人們懂得了醫(yī)藥治病的科學性,但在瘟疫面前,迫于精神壓力,人們還是選擇了相信神恩的救治力量。
因此,與古代文獻和文學相沿,《圣經(jīng)》中的傳染病書寫,也和古希臘一樣,將病源視為神降天災的結(jié)果。如在《舊約·撒母耳記·下》中,因大衛(wèi)王違反神的禁令,上帝降瘟加以懲罰:“于是耶和華降瘟疫與以色列人,自早晨到所定的時候,從但直到別是巴,民間死了七萬人。天使向耶路撒冷伸手要滅城的時候,耶和華后悔,就不降這災了?!蔽烈叩南馐侨艘庾R到自己的罪愆并積極懺悔,最終獲得上帝的慈悲原諒。除了瘟疫,令人聞風喪膽的麻風病是《圣經(jīng)》記載最多的傳染病。《舊約·列王紀·下》說:“耶和華降災與王,使他長大麻風,直到死日,他就住在別的宮里。他的兒子約坦管理家事,治理國民。”而《舊約·歷代志·下》則云:驕橫的烏西雅王“額上發(fā)出大麻風……因為耶和華降災與他。烏西雅王長大麻風直到死日,因此住在別的宮里,與耶和華的殿隔絕。他兒子約坦管理家事,治理國民”。兩則記載都是講述烏西雅王因得罪耶和華而染上麻風病一事,并被隔離,以免造成傳染,直至死亡。而在《新約》的“四福音書”中,作為救世主出現(xiàn)的耶穌基督,對麻風病的救治成為其神圣力量的重要體現(xiàn),這一方面使世人感到疾疫附體是自身墮落的結(jié)果,另一方面疾病的救治還得靠神恩的光顧。如《新約·馬太福音》記述道:“耶穌下了山,有許多人跟著他。有一個長大麻風的來拜他,說:‘主若肯,必能叫我潔凈了。耶穌伸手摸他說:‘我肯,你潔凈了罷,他的大麻風就立刻痊愈了”;《新約·路加福音》亦寫道:“耶穌往耶路撒冷去,經(jīng)過撒瑪利亞和加利利,進入一個村子,有十個長大麻風的迎面而來,遠遠地站著,高聲說:‘耶穌夫子,可憐我們罷?!d就對他們說:‘你們?nèi)グ焉眢w給祭司察看。他們?nèi)サ臅r候就潔凈了?!笨梢哉f,《圣經(jīng)》里的這些描寫,都體現(xiàn)出神靈的萬能力量,只要神愿意施以援手,則立馬病除,體現(xiàn)了深受瘟疫折磨的人類幻想得救的急迫心理。需要強調(diào)的是,由于《圣經(jīng)》在西方世界擁有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性,所記內(nèi)容無形中強化了瘟疫救治的神性力量。“在醫(yī)學欠發(fā)達的情況下,人們無法了解瘟疫的發(fā)生機制,便為這種無法擺脫的群體災難施以各種隱喻,以此作為認知世界和表達情感的方式。”作為西方文學的雙源頭,希臘、希伯來文學的瘟疫書寫皆強調(diào)瘟疫源于人類墮落的神降天災,瘟疫救治必須依賴神的力量,神成為疫源和救治的共同隱喻。
《伊利亞特》和《俄狄浦斯王》這兩部西方文學經(jīng)典都以瘟疫開篇展開敘事,說明瘟疫在古代社會時有爆發(fā),尤其在人員富集的軍營和城邦里更是常見。瘟疫在當時“不只被看作是遭難,還被看作是懲罰”,是人神沖突的結(jié)果,是神對人的規(guī)訓。即便在醫(yī)療技術(shù)日漸進步、世俗力量日漸增長的中世紀后期,瘟疫的救治仍然被看成是神才能完成的壯舉。瘟疫蔓延時,傳統(tǒng)醫(yī)學和現(xiàn)實醫(yī)生都束手無策,但平時祈求的神靈也未能消災,人們于是更加渴望強力神的出場祛瘟,以有效抵御疾病和死亡,于是以“救世主”形象出現(xiàn)的基督及萬能的上帝成為人們信仰的新載體。當然,瘟疫一方面是人類生命的收割機,另一方面又成為理性的試金石,甚至間接促成中世紀神靈信仰的崩塌和文藝復興曙光的初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