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逝,歷史翻過了一頁又一頁。時光暗淡了血腥的廝殺,湮沒了黃塵古道,荒蕪了烽火邊城。殘陽如血,野草萋萋,舊時的燕子在尋常百姓家飛來飛去。手持書卷,回眸歷史,我們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的刀光劍影,耳邊依稀傳來陣陣鼓角錚鳴,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向我們走來,一個個歷史的片段再次上演,令我們思考,讓我們感懷……
【閱讀訓(xùn)練一】
蘇東坡突圍
去年夏天剛?cè)ミ^,印象還很深刻。記得去那兒之前,武漢的一些朋友紛紛來勸阻,理由是著名的赤壁之戰(zhàn)并不是在那里打的,蘇東坡懷古懷錯了地方,現(xiàn)在我們再跑去認真憑吊,說得好聽一點是將錯就錯,說得難聽一點是錯上加錯,天那么熱,路那么遠,何苦呢?
我知道多數(shù)歷史學(xué)家不相信那里是真的打赤壁之戰(zhàn)的地方,他們大多說是在嘉魚縣打的。但最近幾年,湖北省的幾位中青年歷史學(xué)家持相反意見,認為蘇東坡懷古沒懷錯地方,黃州赤壁正是當時大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對于這個爭論我一直興致勃勃地關(guān)心著,不管爭論前景如何,黃州我還是想去看看的,不是從歷史的角度看古戰(zhàn)場的遺址,而是從藝術(shù)的角度看蘇東坡的情懷。大藝術(shù)家即便錯,也會錯出魅力來。好像王爾德說過,在藝術(shù)中只有美丑而無所謂對錯。
于是我還是去了。
這便是黃州赤壁。赭紅色的陡峭石坡直逼著浩蕩東去的大江,坡上有險道可以攀登俯瞰,江面有小船可供蕩槳仰望,地方不大,但一俯一仰之間就有了氣勢,有了偉大與渺小的比照,有了視覺空間的變異和倒錯,因此也就有了游觀和冥思的價值??陀^景物只提供一種審美可能,而不同的游人才使這種可能獲得不同程度的實現(xiàn)。蘇東坡以自己的精神力量給黃州的自然景物注入了意味,而正是這種意味,使無生命的自然形式變成美。因此不妨說,蘇東坡不僅是黃州自然美的發(fā)現(xiàn)者,而且也是黃州自然美的確定者和構(gòu)建者。
但是,事情的復(fù)雜性在于,自然美也可倒過來對人進行確定和構(gòu)建。蘇東坡成全了黃州,黃州也成全了蘇東坡,這實在是一種相輔相成的有趣關(guān)系。蘇東坡寫于黃州的那些杰作,既宣告著黃州進入了一個新的美學(xué)等級,也宣告著蘇東坡進入了一個新的人生階段,兩方面一起提升,誰也離不開誰。
蘇東坡走過的地方很多,其中不少地方遠比黃州美麗,為什么一個僻遠的黃州還能給他如此巨大的驚喜和震動呢?他為什么能把如此深厚的歷史意味和人生意味投注給黃州呢?黃州為什么能夠成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生驛站呢?這一切,決定于他來黃州的原因和心態(tài)。
他從監(jiān)獄里走來,他帶著一個極小的官職,實際上以一個流放罪犯的身份走來,他帶著官場和文壇潑給他的渾身臟水走來,他滿心僥幸又滿心絕望地走來。他被人押著,遠離自己的家眷,沒有資格選擇黃州之外的任何一個地方,朝著這個當時還很荒涼的小鎮(zhèn)走來。
他很疲倦,他很狼狽,出汴梁、過河南、渡淮河、進湖北、抵黃州,蕭條的黃州沒有給他預(yù)備任何住所,他只得在一所寺廟中住下。他擦一把臉,喘一口氣,四周一片靜寂,連一個朋友也沒有,他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完成了一次永載史冊的文化突圍。黃州,注定要與這位傷痕累累的突圍者進行一場繼往開來的壯麗對話。
(作者余秋雨,節(jié)選自《山居筆記》)
思考
1.為什么說“蘇東坡成全了黃州,黃州也成全了蘇東坡”?
2.僻遠的黃州給蘇軾以巨大的驚喜和震動,蘇軾把身后的歷史意味和人生意味投注給黃州,黃州成為蘇軾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生驛站的“原因”和“心態(tài)”分別是什么?
3.作者并不確定赤壁之戰(zhàn)是在黃州打的,為什么還要到那里看看?他為什么認為黃州美?
【閱讀訓(xùn)練二】
流淚的滕王閣
江畔小舟、輕搖的蘆葦、南來聚攏的風……贛江上一覽無余,視野里找不到期待的身影。
我在滕王閣的一隅,獨想王勃。
游人的思緒如牽強的秋風,薄薄地依偎在滕王閣穿越時空的堅強里。站在清冷的滕王閣上,睜眼閉眼間全是王勃清瘦憂郁的神情。斜陽擁抱著欲泣的滕王閣,閣影斜斜地躺在江水里蕩漾。帝王君子猶不見,檻外長江空自流。寂寞的閣上,觥籌交錯的場景不復(fù)存在,詩弦管樂也只是附和。我坐在閣的階梯上獨自聽江的聲音,江波的皺褶里藏著絕代的才子王勃。
閣的憂傷無聲息地讓我追隨。每一寸樓板、每一株丹朱都在我的心弦上顫動。想為流淚的滕王閣續(xù)一首詩,詩里面是傷痕累累的王勃。流淚的滕王閣日日孤寂地走入我夢中,獨自徘徊復(fù)徘徊。我找不到王勃的詩句,無數(shù)醒著的黑暗的夜里,枕著閣影到天明。
有人說:所有的風景都會拒絕一部分人,偏愛一部分人,所有人,生來都屬于不同風景。在朝堂上得不到肯定的滕王,一再遭譴受貶,然而層層不得意卻抹不掉他悠游于世、歌舞人生的脾性。貶到贛江邊任小刺史,他仍意興遄飛地要為自己建一座閣“拍檀板唱歌,舉金樽喝酒”,吸引文人才子登臨放歌。那個仲秋的日子,王勃的“獨角戲”正演著。他深望著水天相接的江面,感慨人生如江面枝柯,沉浮復(fù)浮沉,一腔激情和渴望卻在紙上無羈地飄灑,洋洋一派文章,力透紙背的全是對生活的向往。有人說“厚積”是為了“厚發(fā)”,王勃客居劍南數(shù)年,終于有了其巔峰之作。滕王閣只不過是顯其巔峰昂然之姿的一種憑借罷了。此時的長安,或許已將王勃淡忘得一干二凈。誰會在撫箏時,思緒在箏上游移間,想起王勃?如今,贛江畔的孤鶩年年此時都要背起王勃饋贈給它們的禮物一上一下翩翩地飛,托起無限秋水長天的風情。
“物是人非事事休”,游人仍在閣上徘徊流連,眺望閣外水云間,心似江水茫茫欲拍闌干。淺云灰地襯著閣,如一雙飽蓄淚水的眼瞼。
扁舟載著一截悠悠的閣影,憂郁地前行,涌起的江浪層層間依稀可見當年王勃的風姿。這個自幼飽讀詩書,貫通九經(jīng)的青年,行于線裝書中陶陶然的青年,瑟縮在蜀地的鄉(xiāng)居里,不再想讀書之外的事情。蜀地去長安已遙遙又遙遙矣。無人識君,只有在迷惘中放縱文字:《蜀中九日》《盛泉宴》……“每有一文,海內(nèi)驚瞻?!保罹颊Z)人生有許多門,可其中一些門只對一些人是永遠敞開的;不要試圖去敲門,去敲人生遺憾的門。王勃若一心為文,歷史也許會重新改寫吧??上?,王勃在劍南之地逍遙了兩年,終究不甘寂寞,躊躇北上,到河南任參軍。書生之迂,終惹大禍,龍顏大怒,險丟小命。人生沉浮反復(fù),王勃心冷了。
一片閣/躲在云層下/疲倦和黃昏的鳥一樣/面對江水慟哭。江水緩緩流,終有溫柔得叫人落淚的時候。一介書生咬文嚼字,終有讓人品錯味的時候。該張皇?迷惘?失落?還是憤懣?畢竟人生不是“數(shù)點扁舟向斜陽”那樣詩意、簡單而又直觀。——人無語,惟有惘悵地醉去。滕王閣不在出產(chǎn)帝王將相的長安,站在這玲瓏典雅的閣上,贛江無限風情一覽無余,王勃的夢魂可以與閣相依偎至永遠了。
昆德拉說:生活是棵長滿可能的樹。王勃在客居劍南的日子里,也許模擬了日后的種種可能,卻沒料到人生最絕望的一種可能就立在水中候著。
王勃如斷線的紙鳶一頭栽進江里去了,靈魂可依附在了江中魚兒身上?想他經(jīng)行處會不會開出一江的花來,讓魚兒也欣喜,讓魚兒也悵惘。
斜陽已成余暉,閣上人去,鳥去,空留一片寂寥。
(作者潘碧秀,選自《散文》)
思考
1.結(jié)合上下文,談?wù)勀銓ξ闹挟嬀€句子的理解。
2.結(jié)合文章內(nèi)容,品味題目的意蘊。
3.有人說作者的視角獨特,試結(jié)合全文談?wù)勀愕目捶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