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漢語史中合用兩個系連詞的判斷句

向德珍

（上海大學(xué) 文學(xué)院，上海 200444）

漢語判斷句可分判斷前項（主語）、判斷中項（起系連作用的詞語如“為”“是”“系”“即”“乃”“則”等，先秦漢語判斷句中常無判斷中項）和判斷后項（表語）三部分。日本漢學(xué)家太田辰夫是最早關(guān)注到漢語判斷句中“為”與“是”同義復(fù)合現(xiàn)象的，但他僅舉了一個漢譯佛經(jīng)的例子（［西秦］圣堅譯《太子須大拏經(jīng)》：“此非婆羅門，為是鬼耳?！保┎⑽醋鎏接懀?］。筆者曾于2005 年博士學(xué)位論文［2］中首次舉出豐富例證揭示了漢語史上合用兩個系連詞“為”與“是”（“是為”與“為是”）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而后，學(xué)界又有盧烈紅（2008）［3］和雷冬平（2011）［4］探討了此類判斷句中系詞“為”與“是”的連用現(xiàn)象。本文擬在博士論文及前人研究成果基礎(chǔ)上繼續(xù)探討相關(guān)問題。

一 合用“為”和“是”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在漢語史中的使用情況

“為”與“是”都能作系詞，因而判斷句中它們能夠合用。漢語史上既有“是”在前“為”在后，以“是為”的形式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也有“為”在前“是”在后，以“為是”的形式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下面分別討論。

（一）“是”在前“為”在后以“是為”的形式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

通過文獻(xiàn)檢索我們發(fā)現(xiàn)，此類“是”在前“為”在后，以“是為”合用形式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自東漢漢譯佛經(jīng)以來的佛教文獻(xiàn)中大量存在。

（1）此何瑞應(yīng)？便共出觀，遙見太子是為悉達(dá)，今果出家。（［東漢］竺大力、康孟詳譯《修行本起經(jīng)》卷下，出家品第五，《大正藏》卷3）

（2）問：何等為念三十七品經(jīng)？報謂，數(shù)息相墮止觀還凈行，是六事是為念三十七品經(jīng)也。行數(shù)息亦為行三十七品經(jīng)。（［東漢］安世高譯《佛說大安般守意經(jīng)》卷下，《大正藏》卷 15）

（3）作是護(hù)者是為清凈持戒。（［東漢］支婁迦讖譯《般舟三昧經(jīng)》卷中，四輩品第六，《大正藏》卷 13）

（4）愚癡者便疑是印，是印是為佛印。（［東漢］支婁迦讖譯《般舟三昧經(jīng)》卷下，佛印品第十六，《大正藏》卷 13）

（5）何等為當(dāng)知痛？謂有三痛：一為樂痛，二為苦痛，三為亦不樂亦不苦痛，如是為知痛。何等為當(dāng)知痛從本有？謂本思望，如是為知痛從本為。何等為當(dāng)知從痛受殃？謂有所思更是為苦，如是為知從痛受殃。（［東漢］安世高譯《佛說漏分布經(jīng)》，《大正藏》卷 1）

（6）斯行法者，是為慧業(yè)。（［西晉］竺法護(hù)譯《阿差末菩薩經(jīng)》卷六，《大正藏》卷13）

（7）我等今日，是為最后見閻浮提，更永不見。（［元魏］慧覺等譯《賢愚經(jīng)》卷四，《大正藏》卷4）

（8）是故今明三一為二，非三非一名為不二。二與不二皆是方便，非二非不二，乃是為真實。（［隋］吉藏撰《法華藏·注經(jīng)部 法華義疏》卷第三，《大正藏》卷34）

我們來看以上各例，例（1）緊鄰“是為”的前面是非常短的一個名詞“太子”，沒有必要用指代詞來對“太子”進(jìn)行指代，所以此處“是”是系詞不是指代詞，與后面的系詞“為”詞性一樣。例（2）、例（3）、例（4）、例（6）緊鄰“是為”的前面都有指代性的成分，故“是為”中的“是”也不是一個指代詞，是一個與其后“為”一樣的系詞。例（7）的“是”從語義上看也不可能是一個指代詞，而是一個與其后“為”一樣的系詞。通過東漢的例（5）和隋代的例（8）我們看到，很早的時候副詞“更”“乃”就用來修飾“是為”了，顯然此處“是”不可能是一個指代詞，“是”和“為”是同義合用的系詞。

（9）有俗官送物，充溈山贖鍾，溈山謂仰山云：“俗子愛福也?！毖錾皆疲骸昂蜕袑⑹材Τ晁?？”師把柱杖，敲丈床三兩下云：“將這個酬得他摩？”仰山云：“若是這個，用作什摩？”師云：“汝嫌個什摩？”仰山云：“專甲即不嫌。這個是為大家底?！睅熢疲骸叭昙戎蠹业?，更就我覓什摩酬他？”仰山云：“恠和尚把大家底行人事?！睖可皆疲骸叭瓴灰娺_(dá)摩從西天來，亦將此物行人事？汝諸人盡是受他信物者?！保ā蹲嫣眉肪?8 仰山和尚）

（10）禪客曰：“某甲愚昧聾瞽，不聞無情說法。和尚是為人天師，說《般若波羅蜜多》，得聞無情說法不？”（《祖堂集》卷3 慧忠國師）

以上2 例是《祖堂集》里的例子，例（10）“和尚是為人天師”在《祖堂集》別處作“師是人天師”，“是為”與“是”一對照，即可見出“是為”的性質(zhì)與“是”相同，都是系連性質(zhì)的詞語作判斷中項。例見下：

（11）圓茶頭問：“志圓為什摩勿奈何？”師云：“非但一個，闔國人亦勿奈何?！边M(jìn)曰：“和尚如何？”師云：“我亦勿奈何?！边M(jìn)曰：“師是人天師，為什摩勿奈何？”師云：“老僧不曾得他顏色，教我作摩生？”（《祖堂集》卷6 石霜和尚）

而類似的句子在其他佛教文獻(xiàn)中則有作“為人天師”者，更見“是為”“為”和“是”三者的性質(zhì)相同。

（12）佛曰：“如來之身，由如金山。復(fù)如寶幢，眾寶嚴(yán)飾。面如秋月，圓滿清凈。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光明遠(yuǎn)照，由如千日。尊貴吉祥，大智精進(jìn)。具大功德，?；垭p備。知一切法，斷一切疑，具一切智。為人天師，是三界父，救諸有情。現(xiàn)于世間，見者歡喜。”（［劉宋］法賢譯《佛說金光王童子經(jīng)》，《大正藏》卷 14）

以上是東漢以來的佛教文獻(xiàn)里“是為”系詞合用作判斷中項的使用情況，下面我們從非佛教文獻(xiàn)里的使用情況可以發(fā)現(xiàn)，中古至清代以來的文獻(xiàn)里也有不少用例。

（13）余將問之曰，此六家之書，是為經(jīng)典之教乎？彼將曰非也。余又將問曰：甘石之徒，是為圣人乎？彼亦曰非也。（［東晉］《抱樸子內(nèi)篇》卷8，釋滯）

此例是我們發(fā)現(xiàn)最早的非佛教文獻(xiàn)里“是為”系詞合用作判斷中項的例子。前有“此六家之書”這樣的指代性成分，顯然緊接其后的“是為”中的“是”不是指代詞，而是系詞，與系詞“為”屬同義合用作判斷中項。再看一些例子。

（14）太子是為敬帝。（［唐］徐炫《五代新說》）

（15）小人之徒，是為朋黨。（［后晉］《舊唐書卷十五下·本紀(jì)第一五下·憲宗下》）

（16）其六一之名，乃是古人隱秘之語，其六上加一，便是為七，以七種藥為泥，故云六一也。世人不識，不知何以名之六一也。（［宋］《云笈七簽》卷71，金丹部九，造燒礬石爐法）

（17）常言道：“老而不死是為賊”，正是你這樣人。（《全元雜劇·無名氏·玎玎珰珰盆兒鬼》第3 折）

（18）臣子是為冢宰，安邦治國，怎敢道欺幼主立位登基？愿君王表白臣所為。免令的，小民每，猜疑。（《全元雜劇·鄭光祖·輔成王周公攝政》第3 折）

（19）崇侯聽言大怒曰：“你忤逆天子詔旨，題反詩于午門，是為賊臣，罪不容誅。今奉詔問罪，則當(dāng)肘膝轅門，尚敢巧語支吾，持兵貫甲，以騁其強暴哉！”（《封神演義》第二回）

（20）唐敖隨即攛入院內(nèi)。林之洋輕輕跳下，方才腳踹實地，不防樹林跳出兩只大犬，狂吠不止，將二人衣服咬住。那些更夫聞得犬吠，一齊提著燈籠，如飛而至。唐敖措手不及，連忙摔脫惡犬，將身一縱，攛上高墻。眾人趕到林之洋跟前，捉燈照道：“原來是個女盜?！眱?nèi)中有個宮人道：“你們不可胡說！這是國王新立王妃，不知為何這樣打扮？夤夜至此？必有緣故。國主正在夜宴，且去奏聞，請令定奪?！彪S即啟奏，立刻帶到艷陽亭。（［清］《鏡花緣》第37 回）

以上例句中“是為”中的“是”均不宜理解為指代詞，而是與其后“為”一樣的系詞。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是為”以系詞合用的身份作為判斷中項，在從漢代至清代的文獻(xiàn)里一直都使用著。而在現(xiàn)代漢語中，判斷中項“是為”已不見使用。

（二）“為”在前“是”在后以“為是”的形式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

此種“為”在前“是”在后，以“為是”的形式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也出現(xiàn)得很早。我們先來看佛教文獻(xiàn)中的例子。

（21）佛言：“如是迦葉，雖有羅漢從法中出，是非佛子也，不類菩薩。何以故？菩薩不斷佛法故。譬如遮迦越羅與青衣交通卻后生子，具足成遮迦越羅相，雖從青衣生，由為是遮迦越羅子也……”（［東漢］支婁迦讖譯《佛說遺日摩尼寶經(jīng)》，《大正藏》卷12）

（22）佛告摩納：“汝姓何等？”摩納答言：“我姓聲王。”佛告摩納：“汝姓爾者，則為是釋迦奴種。”（［后秦］弘始年佛陀耶舍共竺佛念譯《佛說長阿含經(jīng)》卷 13，《大正藏》卷 1）

（23）此為是何人？身色如金山。（［后秦］鳩摩羅什譯《大莊嚴(yán)論經(jīng)》卷 15，《大正藏》卷4）

（24）（梵志）見已，作是語：“為是天耶？”世尊告曰：“我非是天。”“為干沓和耶？”世尊告曰：“我非干沓和也?！薄盀槭驱堊雍酰俊睂υ唬骸拔曳鞘驱堃?。”“為閱叉也？”佛報梵志：“我非閱叉?！薄盀槭亲娓敢玻俊狈饒笤唬骸拔曳亲娓?。”（［東晉］瞿曇僧伽提婆譯《增壹阿含經(jīng)》卷31，《大正藏》卷2）

（25）爾時菩薩，聞優(yōu)陀夷號叫聲已，即便問言：“此為是誰，內(nèi)心乃爾憂愁懊惱，如火所燒，啼哭而語？”時優(yōu)婆夷，報菩薩言：“大圣太子，我是太子，本國國師之子，名為優(yōu)陀夷者，即我身是……”（［隋］阇那崛多譯《佛本行集經(jīng)》卷25，《大正藏》卷3）

（26）若無堅實即為是虛，若是虛者即為寂靜，若寂靜者即為是空。（［唐］玄奘譯《大寶積經(jīng)》卷44，菩薩藏會第十二之十尸羅波羅蜜品第七之三，《大正藏》卷 11）

（27）爾時持世不識魔王，將為嬌尸迦，錯認(rèn)作帝釋，所以：經(jīng)言：我言為是帝釋，而語之言：善來，嬌尸迦！乃至與修堅法。（《敦煌變文集新書》卷2，維摩詰經(jīng)講經(jīng)文）

（28）翌日邀師入室，征風(fēng)幡之義。師具以理告。印宗不覺起立云：“行者定非常人，師為是誰？”（《景德傳燈錄》卷5 第三十三祖慧能大師）

例（21）是很早時期東漢的例子，其中“由”通“猶”，副詞，“仍”之義，修飾后面的系詞合用形式“為是”。例（24）問句使用“為是”或“為”，答句則使用“非是”或“非”予以否定作答。例（25）問句使用“此為是誰”，答句則用“我是太子”。例（26）中既用“為是”，又用“為”?？梢?，“為是”“是”“為”三者的性質(zhì)同是判斷中項。例（28）“為是”與前句中的“非”對用，可見是合用的系詞。余例仿此理解。

下面來看非佛教文獻(xiàn)例。

（29）為是其智弗若與？（孟子·告子上）

（30）客云：“吾向來逢見人擔(dān)谷出，為是何事？”（《藝文類聚》卷85《百谷部》引《幽明錄》）

（31）a.有醉胡乘馬突入止車門，勒大怒，謂宮門小執(zhí)法馮翥曰：“夫人君為令，尚望威行天下，況宮闕之間乎！向馳馬入門為是何人，而不彈白邪？”（《晉書》卷 105，載記第五，石勒下）

b.勒治門合至峻，有醉胡乘馬徑入府門，勒問門吏馮翥：“向走馬入門是何人，而不憚白？”（何法盛《晉中興書》卷七“胡錄”條）

c.（《晉中興書》）又曰：勒治門合至峻。有醉胡乘馬，徑入府門。勒問門吏馮翥：“向走馬入門，為是何人？”（《藝文類聚》卷 19，人部三，引《晉中興書》）

例（31）一組例子，《晉書》和《藝文類聚》使用的是“為是”，而在何法盛《晉中興書》中是使用的“是”，說明“為是”相當(dāng)于“是”。

在現(xiàn)代漢語中，我們注意到了還有這樣的用例：

（32）這張“出席證”的設(shè)計是很用了一番心計的，倒也不失為是“智力開發(fā)”的結(jié)果。（《瞭望》1985 年第41期46 頁，此例及下例均轉(zhuǎn)引自周元彪（1997））［5］

（33）十三歲的賈昌在當(dāng)時就被天下號為“神雞童”，而唐玄宗也不愧為是一名“斗雞皇帝”了。（《文史知識》1985 年第6 期70 頁）

兩例中的“為是”均相當(dāng)于“是”，此應(yīng)是古代漢語與近代漢語中合用兩個系詞“為是”作判斷中項的余波。不過，現(xiàn)代漢語中我們未發(fā)現(xiàn)“是為”合用形式表判斷的用例。

二 合用“為”和“是”作判斷中項的判斷句的來源

現(xiàn)在我們來討論關(guān)于此類“為是”“是為”合用形式作判斷中項的來源問題。前文提及的盧烈紅的文章和雷冬平的文章均認(rèn)為來源于漢譯佛經(jīng)，但我們不這么認(rèn)為。

我們先來看“為”在前“是”在后的“為是”合用形式作判斷中項的來源。我們可以看一下例（29），早在《孟子》（遠(yuǎn)早于漢譯佛經(jīng)）里就已經(jīng)有了“為是”合用形式表判斷的用法了，此后在中土文獻(xiàn)中一直在使用，除了我們這里舉的例子以外，雷冬平的文章里也舉了多例中土文獻(xiàn)的例子可供參考（雷文提供的最早的中土文獻(xiàn)的例子是晉代的）?！盀椤焙汀笆恰豹毩⒆髋袛嘞翟~的用法在我們古代漢語中很常見，二者由于具有相同的功能逐漸能夠合用在一起，這并不難理解，漢語史上有許多這樣的同義合用現(xiàn)象。比如包玨（2013）［6］文中就有如下例：《淮南子·修務(wù)訓(xùn)》：“昔者南榮疇恥圣道之獨亡于己，身淬霜露，敕蹻趹，跋涉山川，冒蒙荊棘?！薄懊懊伞蓖x連用，“冒”“蒙”均為“冒著”“頂著”之義；《淮南子·道應(yīng)訓(xùn)》：“失其宗本，技能雖多，不若其寡也?！薄白诒尽蓖x連用，“宗”“本”均為“本旨”之義。此類例子很多，此不贅引。

既然“為是”合用形式表判斷不是來源于漢譯佛經(jīng)，而是來源于古代漢語內(nèi)部，那么“是為”合用形式表判斷應(yīng)該也不是來源于漢譯佛經(jīng)，同樣是來源于古代漢語自身，只不過語序不同而已——有時用“為是”有時用“是為”不固定。古代漢語中有許多像這樣的語序不固定的同義合用現(xiàn)象，比如“猶”和“尚”都有“尚且、還”之義，《左傳·僖公五年》：“親以寵偪，猶尚害之，況以國乎？”用的是“猶”在前“尚”在后的同義合用形式“猶尚”；而《左傳·僖公四年》：“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用的是“尚”在前“猶”在后的同義合用形式“尚猶”。又如袁賓（2005）［7］文就有如下2 例：《晉書》卷二四：“故投身死地，轉(zhuǎn)戰(zhàn)萬里，被蒙寬恕之恩，得從臨履之宜。”此例“被蒙”中“被”“蒙”均為蒙受義，屬同義合用；《文選》卷九，楊子云，長楊賦：“其后熏鬻作虐，東夷橫畔，羌戎睚眥，閩越相亂，遐為之不安，中國蒙被其難。”此例“蒙被”與前例“被蒙”僅語序不同，“蒙”“被”均為蒙受義，屬同義合用。此類倒序的同義合用詞語現(xiàn)象，學(xué)界已有許多論著談到過，此不贅述。我們不能僅僅因為中土文獻(xiàn)里“是為”式系詞合用例最早見于晉代，就說中土文獻(xiàn)的這種系詞合用現(xiàn)象是受了漢譯佛經(jīng)的影響才有的，“說‘有’易，說‘無’難”。

我們也可從漢語史上出現(xiàn)的其他形式的系連詞合用現(xiàn)象來說明“為”與“是”同義合用式的來源。在漢語史上，除了“為”與“是”同義合用式，其他形式的系連詞的合用現(xiàn)象也大量存在，它們都是來自漢語自身。比如，宋元以后，漢語中出現(xiàn)這樣一些合用式系連詞語：系是，是系，系為，即系，即是。例見下。

（34）是羊馬墻與大城，系是上下兩城，相乘濟用，使敵人雖破羊馬墻而無敢入者。（宋《守城錄》卷一，靖康朝野僉言后序》）

（35）彭妙凈系是僧人。（《元典章·刑部》卷六）

（36）眾幕賓聽了，都忙請教是系何等妙事。（《紅樓夢》第七十八回。庚辰本《紅樓夢》單用一個“系”：“眾幕賓聽了，都忙請教系何等妙事?！保?/p>

（37）福成以英既不允我地，則英所得于我之權(quán)利亦應(yīng)作廢。相持甚久，始就滇境東南商定于孟定橄欖壩西南邊外讓一地曰科干，又自猛卯土司邊外包括漢龍關(guān)在內(nèi)，作一直線，東抵潞江麻栗壩之對岸止，劃歸中國，約計八百英方里。又車?yán)?、孟連土司所屬鎮(zhèn)邊廳，系為兩屬，亦允全讓，並野人山毗連之昔馬亦允讓。（《清史稿》卷一五四，志第一二九）

（38）沈充聽了海瑞這番言語，自思句句不差。既已被拿，自然不能逃脫。且又露兇器，不能強辯的了。不若直對他說，或者原諒我，系人所使來，系為從犯，尚可寬恕。否則天明將我交與有司，只怕一頓板子夾棍，不得不招。那時官官相護(hù)，有司豈肯容我直供？如嚴(yán)刑鍛煉，逼我招認(rèn)為首，這是有冤難伸，豈不白白的坐了典刑？不如在他跟前直說為妙。（清《海公大紅袍傳》第四十四回）

（39）雖是不曾遺棄體骨，其本賊即系周氏的派族孫，三次偷掘祖宗墳?zāi)梗偃∝斘?，原其所犯，滅絕天彝，情理深重。（《元典章·刑部》卷十二）

（40）又兼遼陽即系東方重鎮(zhèn)，反覆之人，豈宜處此？（《南村輟耕錄》卷十三）

（41）貳貫文省肆俱存，雖無邊角，即是完鈔，理合倒換。（《通制條格》）

這些合用式系連詞語，學(xué)界未見討論，對各式的來龍去脈問題有待于今后進(jìn)一步研究，本文略呈幾例用以證明漢語史上同義合用式的系連詞語比較多見，均來源于漢語內(nèi)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