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中國80后姑娘名叫馮靜,她柔弱的外表下,隱藏著驚人的毅力和能量,她獨自闖入一百多年來一直由男性探險家占據(jù)的南極探險領域,兩次徒步征服南極大陸,有人問她:“為什么要探險?”她說:“就是感覺有種精神在召喚,想重走前人的路,切實感受人類的歷史。”
南極之“難抵極”,意為不可接近之極。1911年12月14日,挪威阿蒙森的探險隊第一次遠征南極大陸。整整47年后,蘇聯(lián)遠征車隊才在同一天,第一次驅車抵達南極大陸“難抵極”。
至今,全世界僅有9名男性探險者,依靠風力以風箏滑雪的方式成功遠征“難抵極”,徒步遠征幾乎是天方夜譚。然而,北京姑娘馮靜,選擇讓自己變成天方夜譚故事的主人公。今年年初,馮靜和外籍向導徒步1800公里,歷時80天,抵達“難抵極”,在這里豎起五星紅旗。這是人類首次僅靠雙腳到達此地。
從北京大學畢業(yè)后,馮靜進入企業(yè)就職,一切按部就班,生活平凡穩(wěn)定。直到2010年,馮靜讀到了日本旅行作家石田裕輔的著作《不去會死》。書中主人原是普通上班族,辭職后用七年半時間獨自騎行環(huán)游世界,行程九萬五千公里。
“原來生活還會有這樣的方式?!眱刃牡哪撤N情緒被喚起,馮靜決定辭職,開始環(huán)球旅行。她曾獨自一人游歷亞歐、非洲和南美,在到達過10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后,馮靜將目標鎖定“難抵極”,并決定用更為深刻的方式——徒步遠征,去感受南極大陸。
遠征不是英雄主義
馮靜今年33歲,身高164厘米,體重50公斤,不會滑雪,也沒有在寒冷中生存的經驗。這種情況下,馮靜必須從零起步,一個人剛接觸極地遠征時,很容易被它的英雄主義感染,但進入實地訓練后,很多人內心最初的小火苗就被掐滅了。馮靜記得,一名退役的美國職業(yè)滑雪運動員想極地遠征,到野外訓練時便放棄了?!拔液芾斫馑?。專業(yè)運動員的比賽環(huán)境總體上是有保障的,賽事不會辦在惡劣的天氣期間,刮著大風雪,啥都看不見,賽事后勤也有保障。遠征從早到晚都只有你一個人,沒有不辛苦的時候。”極地遠征者要根據(jù)路線制定徒步時間表,帶適量的食物、燃料,帶多了拿不動,帶少了可能餓死在極地,因此走路不能看心情,一定要在規(guī)劃內走完。
2015年,馮靜讀了許多極地探險家的自傳,了解遠征極地可能遇到的困難,不僅僅是滑雪,雪橇拖帶著行李,重量超過70公斤。她將背包系上一根長繩,拖著汽車輪胎在小區(qū)里走,模擬拉雪橇的感覺,“拖輪胎主要靠摩擦,小區(qū)里一般是柏油路,摩擦力大,能讓我腰背的每塊肌肉記住如何發(fā)力?!卑滋煸谛^(qū)拖輪胎會招來異樣的目光,馮靜就在深夜1點下樓,每次拖3個多小時,到清晨四五點才回家睡覺,上午10點起床后在家里做上肢力量訓練,舉18公斤重的米磚,共計1000下。還跑馬拉松提高體能,學習越野滑雪板,走“8”字。經過5年的訓練,馮靜于2019年11月5日到達南極大陸的NOVO機場,來到新拉扎列夫考察站,從附近的海岸線出發(fā),徒步前往“難抵極”。
厘米之戰(zhàn)
在極地,馮靜每天拖著雪橇行進10-11小時。極地遠征最危險的是掉入冰隙,也就是至少幾十米深的冰川裂縫。大多數(shù)冰隙的表面覆蓋著積雪,難以辨認,人一旦掉下,雪橇會跟著往下砸。雪橇比人重,如果砸到頭,大多當場斃命,砸到其他地方也是重傷、骨折,掉入冰隙的人難以自己爬上地面。因此,跌入冰隙是致死率最高的登雪山、冰川事故之一。為了防止跌入冰隙無人救援,馮靜找了兩個人同行,一個是薩拉,是向導保羅的女兒,也從事極地探險服務工作;另一人是薩拉的伴侶艾瑞克,他是專業(yè)極限皮劃艇運動員。盡管馮靜沒有遇到冰隙,但她時刻保持警惕。
“難抵極”路途遙遠,海拔3700多米,不僅意味著高反,還意味著高寒。南極日常氣溫零下30多攝氏度,刮風后體感溫度達到零下50攝氏度。
“需要穿6條褲子、8件上衣、3雙襪子、兩雙手套,還要加上護膝和面罩等來保暖?!睂τ隈T靜來說,上廁所都不容易。而在吃的方面,脫水食物是馮靜唯一可享受的有溫度的“美食”——把雪鏟出來加熱,然后用雪水把脫水食物煮成糊狀,味道可想而知。每天早上5點鐘起床,白天行進10小時,行程20多公里,每兩小時休息10分鐘。
2019年11月24日,馮靜遭遇了遠征途中最艱難的日子。此時,正處于爬升路段,海拔從兩干多米上升到三千多米,隨之而來的是六七級的大風天。
一次上廁所,馮靜右手大拇指意外卷進6層褲腰,被大跨度拉傷,嚴重影響到了握雪杖、扎營……
“幾次扎營鏟雪失控,嚴重的一次,鐵鍬反彈打到臉上,嘴巴和下巴被切開一個連貫的大口子。”馮靜回想時,用了“鮮血四濺”來形容。后來,傷口嚴重感染,蔓延到了脖子,一度下巴摸起來像橡膠,沒了知覺。
即便如此,馮靜還是決定,先走下去……一周多過去,大風天終于結束。爬升路段也走了過去,一切開始朝好的方向邁進。馮靜頂著7級大風,邁出腿時如果不繃著點勁兒,就會被吹倒,一個小時只走一公里。馮靜管那段日子叫“厘米之戰(zhàn)”。晚上打開GPS,才走了地圖上的幾厘米,“心里真的特別涼,覺得遠征有可能就不屬于我了”。但她想了想,“哪怕做不成,我也知道自己能力的邊界在哪里了,而且我并不是一遇到困難就縮回去了。努力過即使失敗,也比沒有盡力的人生有趣得多。”馮靜決定,只要還能走,就要走。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2020年1月25日,馮靜不再著急趕路,甚至刻意放緩了腳步。早上拔營出發(fā),馮靜確認了導航,此時距離“難抵極”還有8公里。“沒走多久,就看到地平線上一個小黑點。那就是POI(難抵極)坐標”?!澳且豢蹋嬲杏X夢想在一步一步實現(xiàn)。”馮靜回憶,最后一段路程,過去5年中很多片段在腦海中閃現(xiàn)。當歷經千辛萬苦,真正到達“難抵極”后,馮靜平靜地對自己說了一句話:“道阻且長,行則將至?!瘪T靜和隊友閉上眼睛靜默一分鐘,以懷念前人抵達此處的艱辛和勇氣。原計劃86天完成遠征,他們只花了80天。
馮靜成功遠征“難抵極”后,人們開始用“探險家”稱呼她,也常有人問她:“為什么要探險?”言下之意,讓自己受苦,只是為了去一個地方,是不是有點傻?馮靜說:“其實我們這樣的人,很難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心情?!边@次遠征,她之所以從新拉扎列夫考察站附近的海岸線出發(fā),是因為100多年前的遠征者就是抵達海岸線向內陸進發(fā),“就是感覺有種精神在召喚,想重走前人的路,切實感受人類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