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鎖池塘柳”尋根

梁羽生（中國香港）

在各式各樣的對聯(lián)中，一般人最感興趣的大概就是所謂“絕對”了。絕對有兩個特點：一、它是經(jīng)過長時間在民間流傳下來的，有的已經(jīng)對得出，有的還未對得出，而“對得出”了也并不等于是“對得好”。二、它的難度很高，凡是可以稱得為“絕對”的，總有一些特別的條件限制。

舉一個許多人知道的例，“煙鎖池塘柳”就是屬于有特別限制的上聯(lián)。這五個字的偏旁，包括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下聯(lián)也應(yīng)該有“五行”才對得上。這個上聯(lián)，長期在民間流傳，不知有多少人動過腦筋來想下聯(lián)，但對得好的絕少。

有人對以“灰堆鎮(zhèn)海樓”（鎮(zhèn)海樓在廣州），在形式（都有五行）方面是可以對仗，但卻毫無意義。而且“煙鎖池塘柳”是一句清麗的五言詩句，“灰堆鎮(zhèn)海樓”只是“解得通”而已。兩者之間的雅俗是不可以道里計的。

后來有人把“灰”字改成“炮”字，變成了“炮堆鎮(zhèn)海樓”?！芭诙选北取盎叶选焙玫枚嗔耍匀徊粔蚝?。因為“堆”字的氣勢太弱，把許多炮“堆”在鎮(zhèn)海樓中，作什么用？如說是用以轟擊敵人，這個“堆”字是十分差勁的。

又有人對以“炮架鎮(zhèn)江城”，鎮(zhèn)江與古瓜州隔江相對，形勢險要，冠以“炮架”二字，頗有氣勢，但仍有瑕疵。因“鎖”字和“架”字都是仄聲，“塘”字和“江”字都是平聲，在五個字中有兩個字不合平仄，這也就不能算是合格的對句了。

其實，“煙鎖池塘柳”乃是前人詩句，見晚明陳子升的《中洲草堂遺集》。陳子升用以作“煙鎖池塘柳”的對句的，且共有四個之多。

陳子升（一六一四—一六九二，廣東南海人）是明末著名忠臣陳子壯（其傳記見《明史·卷二七八》）之弟，字喬生，在明代官禮科給事中，入清不仕。我最近在友人處得見此一詩集，始知這一所謂“絕對”，流傳最少已達(dá)三百多年了。三百年來，不知曾有多少人為了想“對得通”它而苦思下聯(lián)，卻不知它的出處，亦奇事也。

《中洲草堂遺集》卷十六有《柳波曲》并序云：“客有以煙鎖池塘柳五字具五行以屬余為對句，因成柳波曲二首，與好事者正之?！?/p>

其一云：

煙鎖池塘柳，燈垂錦檻波。

回波初試舞，折柳即聞歌。

其二云：

燈垂錦檻波，煙鎖池塘柳。

妾夢五湖湄，郎家大堤口。

“燈垂錦檻波”句下附注云：“垂”一作“填”。想是作者因難以決定這兩字孰優(yōu)孰劣，故并列。

陳子升以“燈垂錦檻波”對“煙鎖池塘柳”，甚具詩意，“燈垂”是“寫實”;若易為“燈填”則是“虛寫”。“燈”指燈光，燈光鋪蓋波光，用“填”字益見其“重”，這是類似現(xiàn)代文學(xué)所謂的象征手法。不過，若依“正路”，則仍以“垂”字為佳。

這一對句——燈垂錦檻波——雖然亦具“五行”，不過陳子升仍未滿意，因為“燈”對“煙”，兩個字都是從“火”，他覺得欠工。這是古人要求自己的嚴(yán)格處。于是又有《續(xù)作鎖柳銷鴻之曲》云：

煙鎖池塘柳，烽銷極塞鴻。

東枝罷春水，南翼怨秋風(fēng)。

用“烽銷極塞鴻”來對“煙鎖池塘柳”，意境甚高，不過因陳子升自我要求太嚴(yán)，“烽”“煙”也還都是“火”字旁，他不能滿意，又作《煙鎖沉燈引》云：

煙鎖池塘柳，鐘沉臺榭燈。

心心紅縷密，柳眼綠波澄。

“鐘沉臺榭燈”與“煙鎖池塘柳”，兩邊的“五行”無一相重，可謂挖空心思。但論詩意則有點勉強(qiáng)，似不及“燈垂”“烽銷”二聯(lián)之自然。

《清稗類鈔》中也有一個前人對句，是在陳子升那四個對句（連“燈填”一句在內(nèi)）之后的又一個對得較好的句子。對句是：

燈深村寺鐘

“燈深”句意境甚佳，是“以虛帶實”的寫法。“深”（深遠(yuǎn)）既是形容村寺的所在處，也是對燈光的視覺感受。“鐘”指鐘聲，“村寺鐘”是聽覺方面的描寫。此句可解為“隱約可見燈光在深遠(yuǎn)的村寺鐘聲傳來之處”，論意境似比陳子升的“燈垂錦檻波”更佳。但若依陳子升那樣的嚴(yán)格要求，“燈”“煙”仍是重“火”字旁。不過我是覺得無須要求到字的“偏旁”也避免相重的。

對“煙鎖池塘柳”的下聯(lián)，解放后有新的發(fā)展，其中且有以新事物入聯(lián)的，亦值一述。六〇年代中，我在《羊城晚報》上見過的一個對句是：

茶烹鑿壁泉

此一下聯(lián)據(jù)說是北大一位姓閻的教授擬的，惜談此聯(lián)的作者忘其名。上聯(lián)“煙鎖池塘柳”的“五行”全在左旁，“茶烹鑿壁泉”的“五行”則全在字腳（烹字下面那四點象征火焰熊熊之貌，故在字典中此字屬“火”部）。對仗可稱銖兩悉稱。據(jù)說“鑿壁泉”亦是實有其地，此一對句乃是用倒裝句法，即以“鑿壁泉”之水烹茶也。但若嚴(yán)格要求合乎對聯(lián)藝術(shù)的話，“鑿壁泉”是專有名詞，用來對“池塘柳”（普通名詞）還是有點勉強(qiáng)的。

香港有一位駱廣彬先生仿“陳子升體”，也用詩聯(lián)的形式來對“煙鎖池塘柳”，頗具港穗風(fēng)光特色，對句亦全合“規(guī)格”。其一題為《旋廳賞酌》，詩云：

煙鎖池塘柳，港城鐵板燒。

旋廳添綠蟻，風(fēng)物覓逍遙。

“旋廳”為香港合和中心（樓高六十層的大廈）的旋轉(zhuǎn)餐廳;“綠蟻”是酒面上的綠色泡沫，也作為酒的代稱;“鐵板燒”為日式食制的燒牛柳?！案鄢氰F板燒”大有竹枝詞味道，于“俚俗”中見妙趣。與“煙鎖池塘柳”作對，亦是銖兩悉稱的（五行均在偏旁）。

其二題為《白天鵝酒店夜宴》詩云：

煙鎖池塘柳，汀培錦柱燈。

招邀珠海夜，觴角滿高朋。

白天鵝酒店在廣州沙面，“汀”是水邊平地，沙面原是沙洲，填土始成今之沙面。作者有注云：“白天鵝酒店對鵝潭之右側(cè)，園圃有人工開辟之小假山、石池塘，植有柳樹。‘錦柱燈言燈柱裝飾很美觀，白天鵝酒店附近燈飾正是這樣。”

駱廣彬另外還有個對句是“港鋪燈塔標(biāo)”，亦具新意。新意是有本地風(fēng)光;蓋香港海面船只如梭，而凡海港必設(shè)有燈塔標(biāo)志，以防船只觸礁也。

雁山紅豆之憶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紅豆相思，每到春來，我則不禁相思紅豆了。

南國的紅豆，最出名的當(dāng)是桂林雁山之麓、西林公園中那一株了。西林公園是一座真山真水的公園，山水都是原來所有，不像別的公園是以假山和人工湖來布置的。園中有一座相思山，山腳就是那株著名的相思樹。高約三丈，大可合圍，枝葉茂密，據(jù)說是每三年才開花結(jié)實一次?；ㄈ缛榘?，大似茉莉，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如一樹堆銀。紅豆樹的花雅淡清幽，不帶一絲俗氣。但紅豆子則恰恰和花的顏色相反，是赭紅色光澤如寶玉的?；ê蛯嵍际琴p玩的佳品，在別種樹上，恐怕是很少見的。

西林公園，原名“雁山別墅”，第一位主人是清代曾做過貴州提督的唐子實。此人罷官之后，魚肉鄉(xiāng)里，但卻附庸風(fēng)雅，別墅中許多建筑的命名，是從《紅樓夢》所寫的大觀園中照搬過來的，如稻香村、瀟湘館等等。及至清末，他的后人家道已經(jīng)衰落，岑春煊正以護(hù)駕有功，大紅大紫（八國聯(lián)軍之亂，西太后與光緒皇帝逃往西安，岑春煊率兵“勤王”，自此得西太后重用），回鄉(xiāng)建筑別墅，強(qiáng)迫唐家后人賣了給他。岑春煊是西林縣人，其后西林公園的名稱就是這樣來的。

抗戰(zhàn)時期，西林公園是廣西大學(xué)校址。那時我在桂林讀中學(xué)，但因為有好幾位朋友在西大讀書，所以我常常去玩。有一年暑假，我還曾在雁山租過一間房子，消磨了兩個月的假期。山下是一片大草坪，戰(zhàn)時那里開了幾間茶館，月明之夜，幾位少年儔侶，就在草坪上品茗清談，吃桂林特產(chǎn)的“無渣馬蹄”（即荸薺），看草上流螢，天邊明月，意氣風(fēng)發(fā)，議論縱橫，少年情事，至今未能忘懷。

西林公園除了紅豆之外，桂花之多之美，也是值得贊賞的。每到秋天桂花盛開的時候，整座園林都似浸在桂花的芬馨之中，沁人肺腑。除了桂花之外，園中還有在梅花圍擁中的“梅調(diào)亭”，和湖邊遍栽桃李的“碧云湖”等等名勝名花。尤其是碧云湖，花時落英繽紛，一片片鋪滿湖邊小徑，湖中泛舟或湖濱散步，都是絕佳去處。

雁山離桂林不過六十華里，許多游桂林的人都把它忽略了，這實在是可惜的事。但我前幾年的桂林之行，卻也因來去匆匆，沒有到雁山再賞紅豆，這則是更遺憾了。

悉尼桂林山水觀

澳洲的香港移民甚多，但香港人對它的“了解”程度甚淺。我是因為“老來從子”，在一九八七年的秋季移民澳洲的。記得當(dāng)時曾在報上看到某教授寫的一首《詠移民潮》的詩，涉及澳洲的一句是：“袋鼠荒原亦可親”。似乎移民澳洲的人都是饑不擇食，無可奈何，才自我充軍到蠻荒之地去的。我雖然不是“自我充軍”，但總之是要到“蠻荒之地”去了，因此也就不免有點心驚。來了澳洲七年，發(fā)現(xiàn)澳洲不但是個吸收移民的國家，也是一個吸引游客的國家（從移民局每年發(fā)表的統(tǒng)計數(shù)字可知）。澳洲的確是地廣人稀，在七百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一千六百萬人口，但卻絕非窮山惡水。

一篇文章要“細(xì)說澳洲”是不可能的，就只談我的居留地悉尼（Sydney），只談悉尼的山水吧。悉尼市新華埠有副碑坊聯(lián)：“四海皆兄弟焉，何須論異族同族;五洲一乾坤耳，底事分他鄉(xiāng)故鄉(xiāng)?！边@是“宏觀”立論。若論“個人觀感”，我也是“常把他鄉(xiāng)作故鄉(xiāng)”的，因為它們都有山水之美。我出生的地方（蒙山）距離有“山水甲天下”之稱的桂林，大約是兩個小時車程，我的少年時期是在桂林度過的，桂林可說是我的廣義上的家鄉(xiāng)，那我也不妨就把這兩個地方的山水作一比較吧。當(dāng)然山水之美是很難定出標(biāo)準(zhǔn)的，“駿馬西風(fēng)冀北，杏花春雨江南”，各有各的美感，根本無須強(qiáng)分甲乙。我的“比較”只能說是我個人觀感。

桂林的地理特點是“喀斯特”地形，中國地質(zhì)學(xué)定名為“巖溶”。桂林風(fēng)景，最著名的也就是它的奇巖怪洞。悉尼也有巖洞，雖因地形有別，不似桂林的星羅棋布，但若論到像七星巖、蘆笛巖那樣“超一流”的大巖洞，桂林也只是這兩個而已，悉尼的數(shù)量可就多得多了，不是一兩個，而是共有九個之多，全部集中在悉尼市西面的藍(lán)山（Blue Mountain）。從市區(qū)往藍(lán)山，行車約半個小時，登山前要跨過一條納班河（Nepean River）。納班河流經(jīng)山谷，清澈見底，好似桂林的靈劍江。最大的一個巖洞叫珍娜蓮巖（Jenolan Caves），用“復(fù)數(shù)”的Caves，是因為其洞中有洞之故，走馬看花也要一個半小時。我沒有具體的資料在手頭，只憑感覺而言，恐怕也小不了多少。

悉尼的超一流巖洞，不只是以“大”以“多”取勝，并且是各有特點的。珍娜蓮的洞中之洞，形如圓屋頂?shù)膶m殿，人稱為Temple of Beal（巴荷神殿），殿中景觀全以神話的物事命名。第三景“天使的翅膀”橫空聳峙，色澤有如多彩璀璨的玉雕，給人的印象尤其深刻。絲帶洞（Ribbon Cave）中的鐘乳石，也是難得一見的奇觀。

桂林山水，以山為主，著名的獨秀峰就在它的市中心、舊日的“王城”內(nèi)。悉尼的市區(qū)卻是沒有山的。

多年前一位聞我有“封刀”之意的朋友，曾集龔（定庵）詩兩句送我：“且莫空山聽雨去，江湖俠骨恐無多?！倍ň酉つ岷?，我告訴他：“悉尼雨量很少，附近也沒有空山，只能海上看云?？丛频那檎{(diào)也不輸于聽雨，人到晚年，例應(yīng)退休，想天上白云也不會笑我如此懶了。”當(dāng)時我還未游過藍(lán)山，但即使把藍(lán)山也包括在“大悉尼”的范圍之內(nèi)，悉尼的風(fēng)景也還是水色更勝山光。

悉尼大橋附近這段海面是最佳的看云去處，這一段海面水流穩(wěn)定，波平如鏡。沿岸景物，有著名的悉尼歌劇院和植物園。悉尼歌劇院像一幅抽象派的畫，從遠(yuǎn)處的水面看過去，像是浮在海中的帆船（也有人說像貝殼）。沿岸一帶是悉尼的高級住宅區(qū)，有許多頗具特色的建筑。

詩人徐志摩有一個特別的審美觀：“數(shù)大便是美。”在他所舉的例子中，其中兩個是：“泰山頂上的云海，巨萬的云峰在晨光里靜定看，是美;大海萬頃的波浪，戴著各式的白帽，在日光里動蕩，是美?！保ㄒ姟吨灸θ沼洝罚┪也槐M同意他的見解，但在悉尼的海上看云，卻不能不承認(rèn)他說的有幾分道理。從桂林到陽朔這段江面人稱“六十里畫廊”，可觀的景色似乎更多;但在悉尼海上看云，你才真正可以領(lǐng)略到“水色天光，一碧萬頃”的美妙。

其實水色山光都是大自然的藝術(shù)，只須悠然心會，大可以不必有酒，不必有詩，甚至也不一定要在乎山水之間。

談天氣 懷大理

朋友看了我?guī)灼劼糜蔚奈淖郑臀姨炷系乇钡卣勂鸶鞯貧夂?，問我最喜歡哪個地方。

香港天氣不能算壞，但距離理想還遠(yuǎn)。最理想的是冬暖夏涼，不太寒，不太熱，但又有四季之分，而這個地方又是山明水秀的風(fēng)景絕佳之地。

那么“杏花春雨江南”的西湖所在地杭州如何？“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蔽骱娘L(fēng)景世界馳名，那是沒得說的了。江南的春天，不知多少詩人曾加以吟詠，“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蔽以诓煌募竟?jié)三到杭州，杭州的春天也的確是醉人如酒的春天。但我卻嫌杭州的夏天，西湖在陽光之下蒸發(fā)，“暑氣”未免濃了一些。

“桂林山水甲天下”，盡管杜甫曾有“五嶺皆炎熱，宜人獨桂林”的詩句，以我曾在桂林住過三年的經(jīng)驗，我還是并不喜歡桂林的天氣。山都是石山，奇麗是奇麗了，但夏天晚上，散發(fā)的熱氣可是相當(dāng)令人難受，冬天也冷了一些。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感覺，它怎么冷也總是地屬南方，冷不到哪兒去的。我這是與其他氣候理想的地方比較而言的。

昆明四季如春，氣候之好，天下知名。在昆明你真可以領(lǐng)略到“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的妙處。我們那年在昆明游玩，從沒用過雨傘，頂多披上雨褸，有時碰上毛毛雨，轉(zhuǎn)眼就過，“欲濕”的衣裳，轉(zhuǎn)眼也就干了。

但昆明的天氣雖好，我卻還是更喜歡大理。

大理的氣候，平均來說，要比昆明稍微冷一點，我們那年是春游大理，清晨午夜感到少許“春寒料峭”的滋味。但正由于它較昆明稍冷，人也似乎覺得更清爽，不必走到郊外，你都可以在空氣中嗅到泥土的氣息，甚至花草的芳香。

夏天我雖然沒在大理住過，但我曾讀過描寫大理氣候的竹枝詞，夏天那一首是這樣寫的：

五月滇南煙景別，清涼國里無煩熱。雙鶴橋邊人賣雪，冰碗啜，調(diào)梅點蜜和瓊屑。

氣候之好，可想而知。大理有“蒼山雪”，我相信這竹枝詞所寫的。我問過在大理住過多年的人，他們也證實這是真的。大理是亞熱帶上的高原，氣候與昆明同一類型，冬天不會太冷，那是無須親身體驗的了。

大理的春天，那才真叫美呢！不要說人，連蝴蝶也特別喜歡大理。大理有個蝴蝶泉，岸邊有棵樹，似榆樹而非榆樹。我問當(dāng)?shù)厝?，他們也說不出究竟是什么樹。每年陰歷四月初開花，花狀如蝶，花開之后，就有許多蝴蝶飛來了，尤其在四月十六那天，千千萬萬蝴蝶齊集，在樹上結(jié)成一串一串，下垂直到水面。這是大理一個奇景?？上覀兡悄陙碓缌艘粋€多月，蝴蝶是看見的，卻沒碰上這樣結(jié)串下垂的奇景。

大理的“風(fēng)花雪月”知者談?wù)呔啵槐匚襾碚f了。我只想說說我對我國三個著名風(fēng)景區(qū)的觀感，西湖似“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華貴少婦，昆明似“荊釵裙布惹人憐”的蓬門碧玉，而大理則是“粗頭亂服亦傾城”的天真未鑿的山野姑娘。她的美純出自然，沒半點兒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