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孝勇
(三峽大學 藝術學院,湖北 宜昌 443002)
燦爛輝煌的楚文化是在吸收先進中原文化的基礎上,融合南方蠻夷原始文化發(fā)展壯大而來的,保有絢麗的遠古傳統(tǒng),與中原風格相異,具有十分獨特的個性。楚人將他們奇特的審美觀念融匯在眾多漆器、青銅器、玉器、陶器、絲織物等器物上,通過各種形式的紋飾體現(xiàn)出來,尤其是動物類紋飾最為精彩,極具神秘性和裝飾美感。
楚器物多用動物作為裝飾,涉及的動物種類很多,最常用的是鳳。楚人崇鳳,在楚人心目中,鳳不僅是一種神鳥,而且還是楚國文化精神的重要象征。楚人認為他們是祝融的后人,鳳的化身,鳳鳥就是楚先祖和楚國的象征,因此在青銅器、絲織品、漆器等楚國出土文物上出現(xiàn)了大量的鳳鳥紋。其次是龍,龍的變體比較多,包括有竅曲紋、夔紋、蟠螭紋、蟠虺紋、雙鉤龍紋、透空龍紋、浮雕龍紋等等。此外也有不少鹿、虎、鶴等動物的形象出現(xiàn),這既是現(xiàn)實世界的反映,也是楚人精神世界的觀照。
動物形象作為楚器物的裝飾,形式多種多樣,種類十分豐富,既有三維立體的裝飾,也有平面的紋飾。很多器物上是平面和立體裝飾方式的綜合運用。
青銅器上的動物裝飾主要有三種手法,其一是在器物的蓋鈕、耳、提梁、三足等處裝飾鳥獸形立體雕飾,有的是雕飾完整的鳥獸,有的僅是雕飾頭部。這種方式是楚青銅器中最為多見的。其二是將整個器皿的形態(tài)做成動物的形態(tài),如荊州江北農(nóng)場出土的西周虎尊,這樣的青銅器在楚器物中并不多見。其三是直接以立柱支架的形式而非器皿的形式出現(xiàn),塑造出完整的動物雕塑形態(tài)。如曾侯乙墓出土的磬虡怪獸就是作為編磬的支架的功用。楚國的漆木器眾多,圓雕形式的有鎮(zhèn)墓獸,虎座飛鳥、虎座鳥架鼓等。透雕形式的如湖北江陵望山1號墓出土的木雕鳳鹿小座屏,更多的是漆盒等物件上的漆繪動物裝飾紋樣。
楚器物裝飾是完全變形了的,風格化了的、幻想的、可怖的動物形象。在造型上,不崇尚視覺上的真實效果,而是善于利用點線面等各種造型基本元素抽象概括,組合配置,意象夸張,達到心靈上真實的效果。其中線條的方圓曲直、對形態(tài)的高度概括、體現(xiàn)出來的節(jié)奏和韻致,讓今人看了都會贊嘆不已。
楚人的審美取向還體現(xiàn)在形態(tài)的怪誕離奇上,江陵馬山1號墓出土的辟邪,利用樹根的天然形態(tài)模擬獸類動物的游走,可謂出神入化。楚墓所特有鎮(zhèn)墓獸完全是一種畸丑怪誕的藝術形象,在楚墓中大量出土,總數(shù)已近 300 件。這完全是一種充滿想象、造型怪異獨特的物件,是楚人心靈的模仿和智慧、才華的表現(xiàn),是追求物質(zhì)的本質(zhì)特征、追求精神的整體力量的顯示。
楚紋飾極具裝飾趣味,講究形式美感,我們現(xiàn)代審美總結的各種形式美都能在楚紋飾中體現(xiàn)出來。在圖形構成中講究紋飾的疏密、大小、主次、虛實、動靜、聚散等視覺形式的變化和對比關系,局部雖有變化、整體得到統(tǒng)一、亂中有序、豐富多彩。楚器物很多都講究均衡和對稱的美感,例如虎座鳥架鼓、曾侯乙編鐘編磬裝飾構建、楚式鎮(zhèn)墓獸,各種漆器漆盒裝飾等。以對稱的形式造型,有一種莊重肅穆的氣氛。比例、節(jié)奏也在各種紋飾中圖形中多有體現(xiàn),
楚器物工藝精湛、做工優(yōu)良、造型繁縟、紋飾華美、體現(xiàn)了楚國強大國力和勃勃生機。楚青銅器鑄造水平和制作工藝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以結構復雜、氣魄雄偉而震驚后世。采用了渾鑄、分鑄等冶鑄技術和平雕、浮雕、圓雕、透雕、錯金、鑲嵌、鑄鑲、銅焊、蠟焊、鉚接等多種工藝。顯示了楚文化在吸收中原技術文化基礎之上的創(chuàng)新,楚文化兼容并蓄南方蠻夷、改造升華中原文化,達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程度,甚至超越了中原的工藝水平。例如曾侯乙墓出土的尊盤,攀附其上的動物裝飾極盡繁縟之能事,令人嘆為觀止。楚國漆器工藝同樣精湛杰出,漆繪紋飾繁復、飄逸,變化多樣,變體動物紋,種類豐富,線條流暢富有動感。
楚器物無論是青銅器、漆器還是絲織物,都喜歡大量運用曲線,曲線的流動婉轉(zhuǎn),體現(xiàn)了線條的優(yōu)美感。尤其是動物形態(tài),大量運用S 形曲線,突出了動物形態(tài)上的運動流轉(zhuǎn),精巧靈動的特點,極富動感。猶如充滿生命活力的自然界精靈,傳達了一種神秘、奇詭、瑰麗的楚風特色。例如出土于江陵馬山1號墓的風龍虎紋繡,富于抽象裝飾的美感,顯示出了楚人極高的藝術技巧。青銅器、漆器上的攀附獸,大都呈現(xiàn)S 形曲線,盡管不如平面造型上的動物纖細瘦長,但同樣不失矯健和活力,同樣生動而協(xié)調(diào),極富動感。
楚人自認是火神祝融的后人,司火正之職,觀天象,祭天守燎,其本質(zhì)上就是大巫。與中原相比周邊很多民族盛行巫風,楚人與南方蠻夷雜居,尤其好巫。巫能通神、通天、通地,對未知世界的認知就通過豐富的想象力來彌補。楚人獨特的思想觀和審美觀,滲透于楚人的文學、樂舞、美術、工藝等多種文化藝術之中。楚器物動物裝飾正是兩千多年前楚人心靈流露的內(nèi)在動力的映照,呈現(xiàn)出一種相異于中原文化的神秘、幽深、奧妙、奇幻、獰厲的氣氛和精神世界,造就出清秀詭奇的藝術風格,使得楚文化自成一派,并對后世產(chǎn)生深遠影響。
綜上所述,楚文化是一個值得深入探究的獨具特色的古代文化,從圖像學的視角,將楚器物的動物紋飾作歸納和分析,探索其中蘊含的造型規(guī)律,理解這些奇特詭異的造型中傳達出來的精神含義,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事情。越是深入研究,就越會認為楚美術魅力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