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福建建甌跨國女性商人群體研究"/>
呂云芳,俞云平
(1. 廈門大學 外文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5;2. 廈門大學 社會與人類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5)
1992 年初的某天,福建建甌水源鄉(xiāng)小學教師王姐看報得知,縣勞動服務公司以勞務輸出形式辦理勞工前往俄羅斯,預計招20 人。已經40 歲的她決定舍棄教師這份體面穩(wěn)定的職業(yè),相邀商販朋友李姐一起前往。勞務公司招工并不順利,只招到了10 人,其中只有王姐和李姐兩位女性,于12 月份出發(fā)。此后一年之中,同去的8 位男性由于各種原因全部回國,僅有這兩位女性堅持留在莫斯科。她們在俄從事商販生意,歷經艱辛,逐漸在莫斯科站穩(wěn)腳跟,隨即幫助家鄉(xiāng)親朋好友,闖蕩莫斯科,開啟了延續(xù)至今的以女性為核心的移民潮,為這一群體打上了鮮明的性別烙印。
這也印證了20 世紀90 年代以來國際移民的女性化趨勢。據聯合國統計,2000 年全球移民人口中,女性占比47.5%;2019 年,女性占比48%。[1]更令人矚目的是,越來越多的女性不再作為隨男性家庭成員遷移的 “依附移民”,而是作為 “獨立移民”,甚至成為家庭跨國移民的先行者。[2]盡管如此,對移民女性就業(yè)的研究發(fā)現,“女性化領域”、非正式經濟、非生產性(non-productive)仍是女性就業(yè)領域的重要標簽。[3]
本研究中來到莫斯科的建甌移民,無一例外都從事服裝銷售業(yè)務,鼎盛時期僅在莫斯科就超過千人。初期王姐和李姐等先行者主要在北京至莫斯科鐵路沿線從事 “穿梭貿易”(shuttle trade),[4]同時在莫斯科大學體育場練攤,后來發(fā)展到大規(guī)模移民在莫斯科集裝箱大市場和柳布力諾等商場批發(fā)銷售。從最初以北京秀水小商品街打貨,到國內工廠代銷、直銷,再發(fā)展到自己在國內辦廠生產,同時在莫斯科辦公司銷售,企業(yè)經營實現 “一條龍”。建甌商人搭起了跨國商業(yè)網絡,成功將自身的街攤小販身份轉型為跨國企業(yè)家。
來到莫斯科的建甌移民為何選擇從商?女性為何成為這一群體的關鍵成員?這些經歷對她們產生了什么影響?
關于女性移民經商群體的研究,國內外學界成果并不多。國外已有研究中,移民經商群體研究常忽略女性維度,而女性經商群體研究常忽略移民視角。[5]國內的女性移民研究主要關注跨國婚姻移民的相關權利、關系網絡及家庭地位問題。[6]一些學者認為,女性從商是因為移入地社會文化較為包容,[7]特別是受到社會主義影響的國家,女性從商得到廣泛認可。[8]盡管如此,女性從商被認為是一種無奈的選擇。弱勢理論(disadvantage theory)認為,移民女性商販雖然可能受到追求獨立自主和自我成就愿望所驅使,但仍面臨多重弱勢:女性、移民、或來自欠發(fā)達國家。從事商販這種自我就業(yè)形式,通常是由于本身缺少技術和教育經歷,在移入地社會處于邊緣狀態(tài),因而是一種被迫的生計選擇。這種選擇可能會強化女性的邊緣地位,導致女性主體性缺失,阻礙其社會流動。[9]弱勢理論以融入移入地為前提,對個體女性從商選擇和結果進行分析,考察移民、從商、移居地三者之間的關聯互動,而忽略了移出地因素。本文采用跨國視角,考察移民、經商、移入地、移出地四者的關聯,通過追溯莫斯科的建甌女商人群體的發(fā)展歷程,分析跨國經商所建構的跨國空間如何推動女性的主體性成長。
2018 年5 月和7 月,筆者兩赴福建建甌,與回鄉(xiāng)移民進行深度訪談,并與部分移民保持微信聯絡至今。在被訪者選擇上,由閩北莫斯科僑商聯合會幫助聯系,“誰有空就找誰”,性別上沒有特別要求。然而,同一家庭中通常由妻子接受訪談,丈夫通常會說 “我老婆更了解這個事”,因為基本上是 “老婆帶出去的”。因而,女性被訪者占了絕大多數。他們提供了較為完整的跨國移民經歷,包括出國前的個人狀況、出國動機和申請過程、被誰帶出國、帶了什么人出國、在莫斯科生活經商經歷、目前狀態(tài)等;如果回國,也會說明回國動機、回國后就業(yè)投資情況、家庭情況、未來計劃;等等。本文以明姐①為保護受訪者,文中使用化名。等12 人為主要個案(見表1)。
表1 12 名受訪者大致情況
此外,筆者還關注移民的社會活動參與情況,深入考察了與移民密切相關的三個社團:閩北赴莫斯科僑商聯合會(簡稱為 “僑商會”)、莫斯科閩北華商總會(簡稱為 “華商會”)、慈愛·希望基金會(簡稱為 “基金會”)。筆者收集社團的文獻紀錄、圖片和視頻等資料,了解各社團的宗旨和運作、活動組織以及成員參與情況,以便更深入地對這一群體進行研究。
學界通常認為,移民選擇經商是應對移入地社會的融入策略。移民在移入地面臨就業(yè)障礙,如移民對移入地語言掌握不足、移入地對移民教育經歷不認可、甚至歧視移民,都會促使移民選擇經商這種自我就業(yè)形式,[10]因而是一種被動的選擇。瓦爾丁格(Waldinger)等學者則認為,移民是否經商取決于群體特征和特定時空的機會結構(group characteristics and opportunity structure)。[11]群體特征指群體文化傾向,如華人移民的從商天賦享譽世界,[12]其社會環(huán)境有利于追逐商機。機會結構特指當地市場結構??唆斔固芈↘loosterman)將機會結構定義為當地市場以及當地的法律制度環(huán)境,進一步提出 “混合嵌入理論”(mixed embeddedness theory),[13]強調互動研究(interactionist approach),認為微觀層面的移民商販個體和自身資源、中觀層面的當地機會結構,以及宏觀層面的國家和世界的制度結構互動聯系,形成一個動態(tài)模型。三個層面中,當地機會結構被擺在突出地位。個體的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會影響其進入機會結構中的位置,而政府會通過直接干預、創(chuàng)造或阻礙某類市場來制造不同的機會結構。
根據混合嵌入理論,中俄兩國的發(fā)展、莫斯科的地方性機會結構及建甌女性的個體和群體資源三者互動,共同造就了建甌女性闖蕩莫斯科的機遇。
所有被訪者在回答 “為什么到莫斯科做生意” 時,都提到 “商機”、“生意好做”、“好掙錢”。正如當地僑聯主席所言,“建甌人去莫斯科做生意,不是傳統,是商機”?!吧虣C” 是對莫斯科當地市場機會拉力的貼切解釋。從青菲的敘述中可見俄羅斯生意的火爆:
在北京那個市場里面,有專門賣皮夾克的地方,男款拿12 件,女款22 件,就背著乘火車到了莫斯科,后來男款還差4 件賣不掉,女款賣光了。當時賣的錢正好賺回了車票錢,還多一點。我當時話都不會講,就是用計算器按多少錢,那邊的人都要,那時候(衣服)遞上去就賣掉了。[14]
機會結構是動態(tài)的。[15]市場供求雙方隨時在發(fā)生變化,決定了市場的可進入性和發(fā)展?jié)摿Γ瑫r又受到俄羅斯政治、社會、文化等大環(huán)境的制約和影響。建甌移民對此看得很清楚,正如曉鳳所言,“那時候莫斯科市場好做,因為他們是輕工業(yè)不發(fā)達,重工業(yè)發(fā)達,當時出國是因為俄羅斯的生意最好做。”[16]1991 年蘇聯解體,俄羅斯物資奇缺,許多俄羅斯商人涌到北京,大量采購生活消費品。中國人嗅到了商機,從中俄邊境地區(qū)到北京再到福建,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中俄跨國直銷生意。[17]1992 年,中俄政府簽訂一份五年協定,允許中國人在俄羅斯打工。1992 —1993 年,在俄中國人約為1.7 萬~1.8 萬人。[18]王姐和李姐這兩位建甌移民先行者便是拿著工作簽證來到莫斯科做零售生意的。1996 年,中俄兩國建立戰(zhàn)略伙伴關系,人員往來迅猛增加。1999 年,莫斯科開辟利用集裝箱當店面的莫斯科集裝箱大市場,赴俄華商數量猛增,建甌人在莫斯科集裝箱大市場的19、20、21 三條皮革區(qū)開了900 多個店面,2003 年又開辟了新區(qū)、精品屋等300 多個店面,先后注冊了幾百家公司。[19]
中國移民人口的猛增,引起了俄國社會的警覺,有人甚至驚呼 “中國擴張”。[20]2002 年,俄羅斯出臺《俄羅斯聯邦外國人法律地位法》,2006 年又增加了幾個相關補充修訂,收緊外國人工作許可,禁止外國人從事零售生意。同一時期,尤其是在2000 年到2009 年間,俄內務部、莫斯科市政府及其他相關部門,多次發(fā)起打擊走私和 “灰色清關” 的行動,關停批發(fā)市場,查抄事件多達上百次,[21]華商成為重點目標和受損者。如此頻繁的市場干預,使得當地的機會結構發(fā)生動蕩,市場的供需關系轉換,準入門檻提高,建甌商人眼中的商機逐漸失去。于是,一些人選擇留下,另一些人則離開莫斯科,或是回國,或是前往中亞、東歐國家。最近幾年,中俄關系穩(wěn)步發(fā)展,兩國之間的交流進一步緊密,本已回國的建甌人又開始返回莫斯科。
在混合嵌入理論論述中,克魯斯特曼將移出地因素作為群體特征(族群文化特征)加以分析,[22]然而,移出地的影響并不局限于群體文化方面,也體現在市場結構中。中國改革開放之后的產業(yè)發(fā)展,是建甌人在莫斯科經商的重要供貨保障。1978 年改革開放到20 世紀90 年代初,建甌商人尋機莫斯科;21 世紀以來,中國制造業(yè)飛速發(fā)展,崛起為 “世界工廠”,生產了豐富的生活消費品,為跨國商人的跨國直銷提供供貨保障。建甌跨國商人初期從秀水街打貨,發(fā)展到直接向河北辛集、浙江溫州等地廠家駐莫斯科廠商提貨,一些人甚至在國內辦廠,生產產品,直發(fā)莫斯科,進行一條龍經營。如貞姐在1995 年受王姐幫助到達莫斯科,2000 年前后回國在河北辛集建廠做皮夾克,為在莫斯科市場的好友們供貨。[23]
經商是一個主動的理性選擇過程,莫斯科的市場機會結構、中俄兩國的經濟互補是造就這一獨特群體的重要基礎。
傳統上經商被認為是男性化行業(yè),女性從業(yè)者不多,[24]或處于輔助地位,對移民來說也是如此。然而,莫斯科建甌跨國經商群體是由女性開啟并推動拓展的,至今女性成員依然占68%,其活躍核心成員依然是女性。
阿里亞加—伊斯拉和利亞普(Aliaga-Isla & Rialp)指出,對于特定族群和性別而言,移入地和移出地的社會文化、市場和政策都具有決定性意義,[25]如華人社會中的 “關系” 被認為是經商文化盛行的重要原因,族裔資源在建立和發(fā)展商業(yè)時產生決定性作用。[26]然而,也有學者指出,女性很少利用這種社會資源,而更傾向于利用非正式關系網絡,[27]或者利用女性關系來拓展自己的事業(yè)。[28]因而女性親友關系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建甌移民群體即是如此。王姐及丈夫掙到錢的好消息傳到家鄉(xiāng)水源鄉(xiāng),親朋好友都懇求她幫助帶出去。很快,王姐幫昔日好友同事明姐、華姐等人辦了邀請函,“把她們帶了出去”。她們自己站住腳后,通常半年一年后會把丈夫帶出去,然后再把姐妹兄弟帶出去。從家庭層面來看,任何一個小家的第一個出國者一定是女性,再由女性把男性家人帶出去,女性成為家庭移民的先行者。這是該群體的重要特征。
為何如此?明姐在訪談中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我們是女的,我們能帶的除了家人,就是女性親朋,我們不可能帶其他男人的。” 遷移的啟動者(initiator)是移民潮的推動力量,[29]她們作為遷移的啟動者,其性別也決定了跟隨者的性別。受儒家文化深刻影響的建甌,“女的只能帶女的” 是一種傳統的女性交友文化和行為準則。
然而,在跨國群體的發(fā)展中,“女的只能帶女的” 的中國父權文化傳統,無法解釋 “為什么不是男的帶男的”。在訪談時華姐給出了較為現實的回答,“因為有些俄羅斯警察,經常敲詐搶我們,對男的會搜身,會往死里打。但對女的比較尊重,不會搜身也不會打。所以每家都必須要有一位女性家人,每天負責將賺來的錢從市場帶出,到銀行換成美元,再安全帶回家。男人揣錢會被警察和黑幫搶了?!保?0]因此,家庭中女性先行且必須有女性成員,是對俄羅斯社會性別文化傳統的現實應對。
已有研究發(fā)現,移出地的傳統性別關系通常接受單身未婚女性的移出,對已婚育女性的遷移并不鼓勵,認為會造成 “碎片化家庭”。[31]然而,本研究中的建甌跨國女商人出國時絕大部分已婚,未婚女性是以女兒身份隨行的,先行者中更是以中年已婚女性為主。這符合中國傳統性別定位和莫斯科市場機會結構的共同要求。
移民初期,莫斯科管理部門的嚴厲和治安的混亂,造成了當地特別艱難的經商環(huán)境。對移民商販而言,能不能吃苦顯得非常關鍵。而對中國傳統女性而言,尤其是已婚中年女性,吃苦耐勞是德的基本標準。
跨國經商異常辛苦。所有被訪者對莫斯科經商描述的最高頻詞都是 “太苦了”。應對警察和黑幫的敲詐,是莫斯科艱苦生活的日常,還需要面對生意經營、市場管理、貨物運輸、顧客欺詐等問題,同時,他們還要面對所有移居者進入僑居地的文化適應問題。
每天早晨兩點多鐘就要起床準備工作,因為我們住在10 樓到15 樓,貨要坐電梯下一樓,因大家都差不多那時候起床,電梯不夠用,我經常要從15 樓跑到一樓等電梯,等跑到一樓頭昏眼花氣喘吁吁,等貨坐電梯下到一樓,又要把貨拉到大門外裝上車,家里這一步算是完成了。裝上車的貨要開車趕到體育場,這段路程大約有50 分鐘左右,每天路上多少都會碰到巡警刁難要錢要貨,有時候一天碰到高達到6 次,人民幣達到2000 多元。住宿地方到市場有好長一段路,運貨的路上需打車,有時候司機與歹徒勾結進行半路搶劫,還時常被警察和假警察以各種理由敲詐……每天下午收攤又是很艱難的時候,收場整貨打包時經常是一個人又碰到下雨下雪,膠布不粘包,清場的鏟車又追來,這時候,我們真是急得分不清流的是淚水還是汗水和雪水?!保?2]
我們在外露天搭棚,非常辛苦。我們早上兩點鐘到,六點開門,從三點排隊排到六點。天氣非常冷,手套戴著又不能搭棚子,手套拿掉又會很冷,抓那個帳篷的鐵特別冷,真的像蛇咬進去一樣,非常痛苦。手都凍得沒有知覺了,也就快點搭棚子了。[33]
拉貨的話,那邊有很多壞人,治安很不好,我們去拿貨的時候,我們帶那個鐵棍……(那您去俄羅斯之前知不知道這么辛苦?)不知道的,去了那邊就拼死拼活去干,當時在家里是不知道,知道誰敢去,去那邊呢就拿命去拼了,沒賺錢不敢回來……[34]
我那幾年賣皮草,我都不得了(方言,大意是感覺自己很厲害的樣子),我的肺都很差。到現在我里面肯定還有毛,因為每天要去梳啊,要梳皮草,也不戴口罩?!莻€時候基本上不講健康,就是只要能賣就拼命地梳……真的是要靠意志力,沒有意志力是呆不下去的……[35]
1999 年,莫斯科開辟利用集裝箱當店面的莫斯科集裝箱國際市場,從此以后,到莫斯科的建甌商人已經不需要像前輩們練攤那么艱苦,不需要起大早搬大包貨,敲詐的警察也逐漸減少,但他們依舊用 “太辛苦” 來回憶。正如玲佳所說,“現在生意做得精了?!?生意上競爭激烈,需要有足夠好的商業(yè)頭腦來經營生意,女性對服裝市場的理解,也得到家人更多的重視,設計和進貨基本上是家中女性決定。
簡而言之,女性的親友網絡、中年已婚女性吃苦耐勞的品質、對服裝市場的經營能力等女性個人的能力和資源,推動了建甌女性跨國經商群體迅速發(fā)展。
女性的跨國經商不僅僅影響女性的經濟收入,跨國遷移本身在空間上的置換與拓展,為性別意識和性別認同提供了不同的時空語境。正如女性主義權力地理學所主張的,性別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性別認同、性別關系和性別意識是流動的,而非一成不變的,因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結構因素與個體的經歷、現狀等主體性因素互動變化而被形塑。[36]性別認同和性別意識的覺醒,推動了女性的主體性成長。學者們從哲學范疇將主體性理解為 “人作為主體在與客體的關系中顯示出來的自覺能動性”。[37]人的主體性可分為個體主體性、群體主體性和公共主體性三個層次,[38]組成一個開放和動態(tài)的系統,沿著個體性—互動性—公共性的進路成長。
大部分建甌移民女性在出國前都是農民、下崗工人或縣鎮(zhèn)小商販,在父權制家庭中進行主體定義,是 “中年婦女”、“已婚婦女”。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新中國的性別平等教育和改革開放以來的寬松環(huán)境,讓她們在家庭中能享有較高的地位。出國前,很多女性尤其是早期出國的女性,早已為家庭生計挑大梁的現象并不鮮見。這些經歷為她們的個體主體性萌芽提供了豐厚土壤,個體主體性的成長在她們的跨國經商生涯中貫穿始終。
如前文所述,她們通過友情和親情網絡走出國門到俄羅斯經商。特別是2000 年之前出國的女性,在出國機會獲取和在俄羅斯經商方面,朋友網絡至關重要。本文12 例個案中有7 例是直接由朋友帶出去,這與傳統上女性依靠血緣親緣關系有很大不同。女性自主建構友誼和人情網絡,是主體性成長的最初體現和基石。
通過跨國經商,建甌女性提升了經濟收入和家庭地位。訪談講述中,她們常使用主體意識鮮明的 “我”,即使他們是夫妻共同經營,也極少說 “我們” 或 “我老公”、“我家”。女性成為養(yǎng)家者,[39]受到家人尊重。對家庭事務安排有決策權,以個體的名義決定自身的發(fā)展和家庭投資。傳統上女性移民的收入常匯回家鄉(xiāng),用于家庭開支,少部分用于自我提升。而在建甌跨國女性中,許多人選擇投資,她們借用僑商會、華商會兩個社團搭建的平臺,以自身的非正式人情關系,以企業(yè)模式組成投資公司,進行 “二次再創(chuàng)業(yè)”。
她們的創(chuàng)業(yè)空間不斷拓展,不再局限于家鄉(xiāng)與莫斯科的兩點一線。華商會曾組織會員考察中亞和東歐等地的投資機會。2000 年前后,李姐將生意做到了哈薩克斯坦的阿拉木圖,“她在那里買下了整整一條街的店面”。一些朋友也隨她一起,還共同拓展到了吉爾吉斯斯坦的奧什,約兩三百建甌人集中在此地經商。[40]2016 年,明姐開始與朋友在巴基斯坦投資商城和物流公司。她們中有人即便回國,也可能在國內其他大城市開拓商業(yè)之路。[41]2009 年前后,明姐和幾位回鄉(xiāng)移民在建甌組建投資公司,考察建甌及國內其他城市的投資機會。秀姐回鄉(xiāng)開辦商城,華姐開辦旅行社和幼兒園,70后的年輕人曉鳳更是步入互聯網+ 產業(yè),蘭蘭在肯尼亞做了兩三年生意后回國創(chuàng)建工藝品公司,招收殘疾工人。王姐在上海、香港、廈門等地購置房產,曾經同在莫斯科打拼的兒女如今在上海經營 公司。[42]
通過跨國經商,建甌女性移民經濟收入得到了提升,獲得了創(chuàng)業(yè)的成就感。她們從出國前的農民、下崗工人和小個體戶,成功蛻變?yōu)榕髽I(yè)家,最大程度地實現了自我價值。
傳統上,男人主導公共空間,男主外女主內是共識。已有研究指出,在家庭之外的跨國空間充滿著男性化政治,女性被排除在決策之外,只能承擔服從和服務性任務。[43]然而,也有研究指出,遷移對性別賦權有潛在的積極作用。[44]對建甌移民而言,跨國經商催生出了一批成功的女企業(yè)家,作為群體菁英,從最初的互助姐妹群體發(fā)展到組建社團,她們走出家庭進入社會,走出私人領域進入公領域。她們提議組建并積極參與莫斯科閩北華商總會,在家鄉(xiāng)組建建甌女企業(yè)家協會和行業(yè)協會,同時成立閩北赴莫斯科僑商聯合會,凝聚群體認同。
在異國他鄉(xiāng)經商異常艱辛,讓大家意識到抱團的重要性。初期她們以幾個核心人員為主結成互幫群體。移民第一人王姐,通過發(fā)邀請函,幫助了許多親友出國,被尊稱為 “大姐”。初期親友們到達莫斯科,她都會想辦法去接或者看望,并且將生活和經商基礎俄語詞匯表帶給每一個新到的人。秀姐在王姐的幫助下來到莫斯科,和王姐全家擠在一套公寓里,靠王姐帶著練攤。在連續(xù)虧了半年后又得到明姐的幫助,咸魚翻身。明姐也是被人尊稱為 “大姐” 的菁英。明姐出國前已是小公司經營商,在莫斯科生意頗為成功,積極投身公共活動。這些互幫群體也帶給這些遠離家鄉(xiāng)的移民商人莫大的心靈慰藉。大家在述說當年的艱難謀生時,對結伴游玩、聚餐、野餐等休閑時光充滿了快樂的回憶。這些非正式關系組成的互助姐妹小群體是獲得群體主體性的第一步。
第二步也是具有標志性意義的行動即成立社團。2001 年2 月,由明姐、王姐、楊光(男)、貞姐等人提議,籌備建立莫斯科閩北華商總會,以便在異國他鄉(xiāng)經商創(chuàng)業(yè)困難時,大家能互幫互助,抱團取暖。2002 年4 月,經駐莫斯科中國大使館注冊,莫斯科閩北華商總會成立。成立時正式會員230多人,非正式會員580 多人。雖然首任會長楊光為男性,但其他副會長和秘書長均為女性。2008 年前后,回國人員逐漸增多,明姐又推動成立閩北莫斯科僑商聯合會,并被選為會長。莫斯科閩北華商總會成員自動成為閩北莫斯科僑商聯合會成員,相當于一個商會跨兩地,成為跨國移民在家鄉(xiāng)活動的支點和平臺。
商會頒布章程和規(guī)則,設會長一人,副會長多人,秘書長一人。但運作還是傾向于依靠非正式關系網,建立在友情和恩情之上的支持。這張關系網的核心是社團菁英,即 “幾位大姐”,她們基本上是早期赴俄移民,生意較為成功,幫人最多,具有感召力,愿意投身公共事業(yè)。
商會首先具備聯誼功能,將碎片化的移民個體進行有效整合。每逢中華傳統佳節(jié)和俄羅斯重大節(jié)日就組織聚會,其中,三八婦女節(jié)和母親節(jié)是最為隆重的聚會。這些聚會加強了同鄉(xiāng)之間的交流,同時也強化了女性移民的群體意識。
商會承接來自家鄉(xiāng)政府、社會等外部輸入的資源。以社團名義邀請家鄉(xiāng)政府人員來莫斯科,為會員們介紹家鄉(xiāng)發(fā)展、項目開發(fā)以及政策法規(guī)等。這些都有助于會員們的商業(yè)發(fā)展,對女性移民而言,超越了個體與姐妹網絡,凝聚了群體認同,促進了群體主體性成長。
主體性成長的支柱是公共領域淬煉出來的公共精神,它意味著走出自我、他我和小群體范疇,拓展到公共領域。[45]會員通過加入商會,借助移民社團構建的公共平臺,極大地拓展了自身與社會和國家的聯系。這些平臺成為建甌移民女性從私領域走向公領域的 “換乘站”,讓她們有機會重新定義自身與社會的關系。
商會建立后便積極引領會員們在莫斯科參與各種公益活動,如捐助當地火災、冰災受害者,到孤兒院看望慰問,將邊緣化的僑民生活納入當地社會。
更為重要的是拓展自身與中國社會的聯系。在剛提議成立商會不久的2001 年7 月13 日,恰逢國際奧委會在莫斯科宣布北京申奧成功,華商會即參加紅場的華人慶祝游行。當時,商會受中國大使館委托,擔任游行舞龍隊,走在游行隊伍的最前列,由紅場一路歡慶到勝利廣場。會員們在回憶那一幕時,激動與自豪依舊?;蛟S這是她們第一次將自身與國家聯系在一起的重要時刻。
商會還將回鄉(xiāng)人員引入家鄉(xiāng)的公共領域。僑商會成立初衷,是為回鄉(xiāng)的莫斯科會員提供活動場所,實質上卻為回鄉(xiāng)會員打造了一個平臺。2009 年,在僑商會下成立的慈愛·希望基金,回國僑胞和僑眷均可參與在莫斯科和在家鄉(xiāng)的各項公益慈善事業(yè),共捐款400 多萬元?;饎?chuàng)辦激情廣場為小城公共娛樂,特別是為中老年生活增添活力,基金會還為災區(qū)災民捐款,為家鄉(xiāng)水源修建公路,建設農村書屋,捐資助學,慰問孤寡老人。捐贈范圍從初期的家鄉(xiāng)水源鄉(xiāng)、建甌縣逐漸溢出,惠澤其他省市,如捐資幫助四川省涼山昭覺縣貧困學子。
商會與基金會還為會員提供參與公共生活的渠道,使他們參政議政。身為南平市人大代表的曉鳳說過,“我沒什么文化,不出國的話,這些都是不可能的?!?2009 年,明姐被選為建甌市政協委員。目前,共有七名各級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來自商會,還有七位商會會員擔任僑聯名譽副主席等職。
她們表示,希望用自己的跨國實踐為家鄉(xiāng)架起一座連接 “閩北—福建—中國—世界” 的親情橋、愛心橋、友誼橋和商貿橋。在架起這座跨國之橋的同時,也將自身與更為廣闊的世界之間搭起了聯通的橋梁,在更宏觀的框架中定位自己,成為國際友好的踐行者。正如商會會歌中所唱:“我們是中華僑商,愛國愛鄉(xiāng)在心間激蕩……遠航全球做友誼使者……煥發(fā)出愛的光芒……”
艱辛的跨國經商經歷,歷史性地改變了建甌移民女性的命運和自我認識,在家鄉(xiāng)建甌和莫斯科之間的跨國社會空間,形塑著一種全新動態(tài)的 “跨國慣習”,引導她們對女性主體性的認識與個體發(fā)展。通過跨國經商,她們實現了經濟自主,生活空間和社會網絡得到拓展,值得特別關注的是她們實現了社會角色轉換,從個體認同到家庭關系和社會關系、個體與國家等各層面都有所體現,實現了個體主體性、群體主體性到公共主體性的成長。實現自我價值的主體意識同時,使自己成為社會的人,成為認識和改造社會的主體。
與弱勢理論的前提不同,建甌女商人群體的性別主體性成長,并非建立在融入移入地的基礎之上,而是以族裔認同和扎根移出地社會為依托。她們雖然在莫斯科工作經商,但卻是當地的邊緣群體,無法從中獲得認同和主體意識。雖然大部分人說很喜歡俄羅斯和那邊的環(huán)境,但是在俄艱難謀生的經歷以及跨國經商的現實需要,使她們不想申請俄羅斯國籍,不愿意融入當地。在移出地社會,文化傳統及性別政策決定了建甌女商人的性別主體性進路。雖然受到儒家文化的深刻影響,但建國后男女平等政策的推動,使建甌女性出國前即與男性共同承擔起家庭經濟發(fā)展大任。作為個體,她們經歷了艱辛移民實踐的磨煉;作為群體,她們在出國潮發(fā)展中做出了特殊貢獻,她們成為改變建甌地方社會經濟態(tài)勢的功臣,受到地方官員和民眾的尊重與推崇,自然而然地走上了推動家鄉(xiāng)公共事業(yè)發(fā)展和參政議政的公共領域,完成從個體家庭到群體再到社會的角色轉變。
回首歷史,可能無人預料到,1992 年建甌小縣城一次偶然的閱報,會引領一段建甌人遠赴莫斯科經商的移民潮。這波持續(xù)了28 年的移民潮,深刻地改變了許許多多建甌女性的生活道路。
弱勢理論以移入地認同為基礎,揭示女性移民從商的被動性、邊緣性地位及主體性的缺失,對本研究群體顯然缺少解釋力。本文將移出地因素納入考量,嘗試用混合嵌入理論解釋建甌女性跨國經商的動因與發(fā)展。20 世紀90 年代初開始,俄羅斯物資奇缺,與此同時,中國正在崛起成為世界工廠,這兩個時間點完美重合,由此塑造了莫斯科絕佳的市場機會結構,是建甌跨國經商群體得以形成的政治經濟基礎。建甌女性親友之間的互幫互助與吃苦耐勞的品德,是該群體連鎖移民源源不斷的重要資源保證。
女性通過跨國移民經商,提升了經濟收入和社會地位,主體性獲得極大發(fā)展,實現了從個體主體性到公共主體性的跨越。跨國空間作為一個 “換乘站”,助力女性自我認同的轉換。出國前,在邊遠小城,她們縱然能干,也只能在父權制家庭中進行主體定義。出國后,她們的角色定義和自我認同開始多元化,自我認同框架逐漸發(fā)生改變。她們作為養(yǎng)家者并走出家庭,開始在社會公領域來定義自己。她們是追尋商機的生意人和女企業(yè)家。她們通過組建和參加社團,升華為家鄉(xiāng)建設的參與者和弱勢群體的關愛者。她們開始全新建構起自身與國家的關系,參與公共生活,成為參政議政的公民,成為家鄉(xiāng)與世界聯系之橋的搭建者。
女性移民的主體性建立在認同基礎之上。身處跨國空間的建甌女性移民,顯示出堅定的移出地認同?;谝瞥龅卣J同而不是移入地的認同,她們的主體性成長以家鄉(xiāng)和中國為依托。
并非所有的建甌跨國女性個體都成功地獲得了主體性成長。研究發(fā)現,社團活動參與越主動,自主性越強,越能實現其社會價值。隨著中俄兩國社會的變遷以及移民群體的改變,建甌跨國女性的主體性成長之路也面臨挑戰(zhàn)。俄羅斯營商環(huán)境改善,公司運營模式逐漸替代小商販經營模式,當年吃苦耐勞的中年已婚女性逐漸退出,代之而起的是接受了良好教育更有商業(yè)頭腦的年輕男性為主導的新生代。失去跨國空間這個換乘站、失去社團這個平臺,她們將面臨從公領域退回私領域的困境。她們的主體性發(fā)展需要獲得持續(xù)性的支持,并值得進一步研究。
[注釋]
[1] Marie McAuliffe and Binod Khadria, “World Migration Report 2020”, Geneva: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Migration, 2019, pp.10, 22, https://publications.iom.int/system/files/pdf/wmr_2020.pdf.
[2] 李明歡:《女性在國際人口遷移中的地位、作用與影響——〈通向希望之路:婦女與國際移民〉評介》,《國外社會科學》2007 年第4 期;Fara Azmat, "Opportunities Or Obstacles? Understanding the Challenges Faced By Migrant Women Entrepreneur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Gender and Entrepreneurship, 2013, Vol. 5, No. 2, pp.198-215;Qian He and Theodore P. Gerber, “Origin-Country Culture, Migration Sequencing, and Female Employment: Variations Among Immigrant Women in the United States”,International Migration Review, Vol.20, No.10, 2019, pp.1-29.
[3] A. Wetterer, Arbeitsteilung und Geschlechterkonstruktion, “‘Gender at Work’ in theoretischer und historischer Perspektive”, Konstanz: UVK Verlag, 2002,轉引自Helma Lutz, “Gender in the Migratory Process”, Journal of Ethnic and Migration Studies, 2010, Vol.36, No. 10, pp.1647-1663;李明歡:《女性在國際人口遷移中的地位、作用與影響——〈通向希望之路:婦女與國際移民〉評介》,《國外社會科學》 2007 年第4 期; Helma Lutz, “Gender in the Migratory Process”, Journal of Ethnic and Migration Studies, 2010, Vol.36, No.10, pp.1647-1663.
[4] Pal. Nyiri,Chinese in Eastern Europe and Russia: A Middleman Minority in a Transnational Era,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7, p.51.
[5] Jock Collins & Angeline Low, “Asian Female Immigrant Entrepreneurs In Small And Medium-sized Businesses in Australia”,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2010, Vol.22, No.1, pp. 97-111.
[6] 武艷華:《越南女性婚姻移民的勞動參與:基于勞動政策、經濟利益與母職文化的共構》,《貴州師范大學學報》2018 年第3 期。
[7] Thomas Antwi Bosiakoh, Vera Williams Tetteh, “Nigerian Immigrant Women’s Entrepreneurial Embeddedness in Ghana, West Africa”,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Gender and Entrepreneurship, 2019, Vol. 11, No. 1, pp.38-57.
[8] Helma Lutz, “Gender in the Migratory Process”,Journal of Ethnic and Migration Studies, 2010, Vol.36, No.10, pp.1647-1663.
[9] Fara Azmat, “Opportunities or Obstacles? Understanding the Challenges Faced by Migrant Women Entrepreneur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Gender and Entrepreneurship, 2013, Vol. 5, No. 2, pp.198-215.
[10] Fara Azmat, “Opportunities or Obstacles? Understanding the Challenges Faced by Migrant Women Entrepreneur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Gender and Entrepreneurship, 2013, Vol. 5, No. 2, pp.198-215.
[11] R. Waldinger, H. Aldrich, R. Ward, and Associates, “Ethnic Entrepreneurs: Immigrant Business in Industrial Societies”, 1st ed., Newbury Park, California: Sage Publications, Inc., 1990,轉引自Jock Collins & Angeline Low, “Asian Female Immigrant Entrepreneurs in Small and Medium-sized Businesses in Australia”,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2010, Vol.22, No.1, pp. 97-111.
[12] Jock Collins & Angeline Low, “Asian Female Immigrant Entrepreneurs in Small and Medium-sized Businesses in Australia”,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2010, Vol.22, No.1, pp. 97-111.
[13] Robert C. Kloosterman, “Matching Opportunities with Resources: A framework for Analyzing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from a Mixed Embeddedness Perspective”,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2010, Vol.22, No.1, pp.25-45.
[14] 筆者于2018 年7 月30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青菲進行的訪談。
[15] Robert C. Kloosterman, “Matching Opportunities with Resources: A Framework for Analysing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from a Mixed Embeddedness Perspective”,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2010, Vol.22, No.1, pp.25-45.
[16] 筆者于2018 年8 月1 日在福建建甌甌尚酒店對曉鳳進行的訪談。
[17] 于濤:《華商淘金莫斯科:一個遷移群體的跨國生存行動》,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 年版,第102 頁。
[18] Pal. Nyiri,Chinese in Eastern Europe and Russia: A Middleman Minority in a Transnational Era.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7, p.51.
[19] 數據資料由建甌莫斯科僑商聯合會提供。
[20] 弗拉基米爾·波爾加可夫:《俄羅斯中國新移民現狀及其課題研究》,《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05 年第6 期。
[21] 方寧、羅書宏:《俄羅斯大市場關閉事件始末》,《中國對外貿易》2009 年第11 期。
[22] Robert C. Kloosterman, “Matching Opportunities with Resources: A Framework for Analyzing (Migrant) Entrepreneurship from a Mixed Embeddedness Perspective”,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2010, Vol. 22, No.1, pp.25-45.
[23] 筆者于2018 年5 月6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明姐進行的訪談。
[24] T. Mazzarol, T. Volery, N.Doss, and V. Thein, “Factors Influencing Small Business Start-ups: A Comparison with Previous Research”,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trepreneurial Behavior and Research, 1999, Vol. 5, No. 2, pp. 48-63; T. Leoni & M. Falk, “Gender and Field of study as Determinants of Self Employment”, Small Business Economics, 2010, Vol. 34 No. 2, pp. 167-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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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I. Light, & S.J. Gold,Ethnic economies, 1st ed., San Diego: Academic Press, 2000, p.95, 轉引自Jock Collins & Angeline Low, “Asian Female Immigrant Entrepreneurs in Small and Medium-sized Businesses in Australia”,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2010, Vol.22, No.1, pp. 97-111.
[27] Fara Azmat, “Opportunities or Obstacles? Understanding the Challenges Faced by Migrant Women Entrepreneur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Gender and Entrepreneurship, 2013, Vol. 5, No. 2, pp.198-215.
[28] H.E. Aldrich, A.B. Elam, and P.R. Reese, “Strong Ties, Weak Ties, and Strangers: Do Women Business Owners Differ from Men in Their Use of Networking to Obtain Assistance?”, In S. Birley and I.C. MacMillan (eds),Entrepreneurship in a global context, London: Routledge, 1997,轉引自Jock Collins & Angeline Low, “Asian Female Immigrant Entrepreneurs in Small and Medium-sized Businesses in Australia”,Entrepreneurship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2010, Vol. 22, No.1, pp. 97-111.
[29] Sarah J. Mahler & Patricia R. Pessar, “Gendered Geographies of Power: Analyzing Gender across Transnational Spaces”,Identities, 2001, Vol.7, No.4, pp.441-459.
[30] 筆者于2018 年5 月6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華姐進行的訪談。
[31] P. Hondagneu-Sotelo,Doméstica, Immigrant Workers Cleaning in the Shadows of Aラuence, London: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1, 轉引自Helma Lutz, “Gender in the Migratory Process”,Journal of Ethnic and Migration Studies, 2010, Vol.36, No.10, pp.1647-1663.
[32] 筆者于2018 年8 月1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明姐進行的訪談。
[33] 筆者于2018 年5 月6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華姐進行的訪談。
[34] 筆者于2018 年7 月30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青菲進行的訪談。
[35] 筆者于2018 年7 月30 日和8 月1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秀姐進行的訪談。
[36] Sarah J. Mahler & Patricia R. Pessar, “Gendered Geographies of Power: Analyzing Gender across Transnational Spaces”,Identities, 2001, Vol.7, No.4, pp.441-459.
[37] 趙小華:《女性主體性:對馬克思主義婦女觀的一種新解讀》,《婦女研究論叢》2004 年第4 期。
[38] 郭湛:《主體性哲學:人的存在及其意義(修訂版)》,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第117 頁。
[39] S. Sassen,The Global City: New York, London, Tokyo,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1; S. Sassen, ‘Uberlegungen zu einer feministischen Analyse der globalen Wirtschaft’,PROKLA, Zeitschrift fükritische Sozialwissenschaft, 1998, Vol.111, No.2, pp. 199-216, 轉引自Helma Lutz, “Gender in the Migratory Process”,Journal of Ethnic and Migration Studies, 2010, Vol.36, No.10, pp.1647-1663.
[40] 筆者于2018 年5 月6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明姐和華姐進行的訪談。
[41] 筆者于2018 年8 月2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明姐進行的訪談。
[42] 筆者于2018 年7 月30 日至8 月2 日在福建建甌閩北莫斯科僑商會對明姐華姐及其他人進行的訪談。
[43] Sarah J. Mahler & Patricia R. Pessar, “Gendered Geographies of Power: Analyzing Gender across Transnational Spaces”,Identities, 2001, Vol.7, No.4, pp.441-459.
[44] Brenda S.A. Yeoh & Kamalini Ramdas, “Gender, Migration, Mobility and Transnationalism”,Gender, Place & Culture, 2014, Vol.21, No.10, pp. 1197-1213.
[45] 龔志文、劉太剛:《鄉(xiāng)村女性主體性成長之路調研——以山西省蒲州鎮(zhèn)寨子村婦女協會為例》,《理論探索》2018 年第 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