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東
美國詩人馬克·斯特蘭德的詩歌冷靜明朗,又不乏深度和語言的穿透力,許多作品富有超現實特點。一方面致力于對夢境的偽造,另一方面又熱衷于將日常的圖景引入,如同置于虛實之間的多棱境,其詩歌透明而復雜。
保持事物的完整
在一塊田野里
我是田野中
那缺失的部分。
情形
永遠是這樣
無論我在哪兒
我都是那正在失去的部分。
當我行走
我分開空氣
而空氣
永遠移動
充滿我身體曾在的
空間。
我們都有理由
為了移動
我移動
為保持事物的完整。
(沈睿 譯)
就思想氣質來說,斯特蘭德有一點存在主義的影子。表現在他的詩歌里,是他對語言隨意性的挖掘,以及在荒謬中產生意義的能力。猶如這首詩,其中的荒謬是一目了然的,而荒謬中的無理而通也同樣一目了然。
按照存在主義的說法,“曠野”暗示了世界荒謬的本質。而我作為人類的一分子,渴望并且尋求意義,對于大自然是“失蹤之物”?;蛘哒f,我背負著意義的十字架,而這個意義對于世界來說是外在的,是附加的。第一節(jié)就充滿了這樣深刻的意識。第二節(jié)因為描寫了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而對讀者顯得特別親切,特別中肯?!爱斘倚凶?我分開空氣/而空氣/永遠移動/充滿我身體曾在的/空間?!边@個細節(jié)是普通的,正因為這一點,它的意義才總是隱晦不顯的。此刻空氣和曠野一樣,代表了一種基本的虛無的力量,暗示“我”的存在的意義只能是暫時的。
第三節(jié)交代了“移動的原因”,給出了一個哲理性的句子:“我移動/為保持事物的完整?!睂懗隽舜嬖谂c虛無之間的辯證法。“我”與外在的事物(在此處是空間)的關系只能是暫時的、偶然的,而每一次的關系都有其短暫的意義。它提醒我們用流動的觀點去看待意義、生活和觀念。
這首詩既可以當作個人的“日常玄學”來看待(從細微事物入手梳理個人化的微型世界的紋理),也可以當作一種詩歌觀念來看待(如果我們把“移動”看成通過詞語在事物中穿行的話),它表露出一種期望詩歌能夠靈巧地洞穿事物而又不破壞其完整性的美學旨趣。
法國詩人讓·福蘭,常常寫一些出其不意。這種出其不意,顯示的正是詩的自動造化之功,讓他的視角隨意而又獨特,往往穿過生活的細節(jié)和那些看似簡單的事物,道出生命的奧妙和隱情。如《天籟》:
他走在結冰的路上,
衣袋里鑰匙叮當作響,
無意中,他的尖頭皮鞋
踢到了一只舊罐子的筒身
有幾秒鐘,它滾動著它的空與冷,
晃了幾晃,停住了,
在滿綴星星的天空下。
(桴夫 譯)
請注意一上來就“結冰”,不然在后來就很難清脆地聽到一只舊罐子被尖頭皮鞋踢出路面時滾動的回聲。
一只“舊罐子”“滾動著它的空與冷”,堪稱絕唱,極其具體,又極其抽象,它的確是一種“天籟”(準確地說應該是地籟),寫出了人在宇宙中的那份難以言傳的感受。
“晃了幾晃,停住了”,冷峻中又有幾分幽默,換個說法叫:酷。
與《天籟》異曲同工的,是《學校和自然》:
在城里的一間教室里
畫在黑板上的圓圈
安然無恙,
教師的坐椅被遺棄
學生們走個精光。
有人在水上架帆,
有人在獨自犁地。
小路彎彎曲曲,
一只鳥滴下
黑色的血滴。
(桴夫 譯)
從一個被遺棄的空教室的視角切入,顯示出整個世界的荒蕪和空曠。
“小路彎彎曲曲”這句話很平常,甚至有些俗,但用在這里卻恰到好處,它給人一種行走感——它把我們帶向一個秘密,帶向詩的縱深。
看似一切都安然無恙,順其自然,但是一只鳥滴下的黑色的血滴,卻使整個宇宙發(fā)生了質的變化。
這就是詩人的厲害之處。
提到愛爾蘭詩人葉芝的《當你老了》,喜歡詩的人沒有不喜歡的。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思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過去的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年輕歡暢的時候,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圣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的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凄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袁可嘉 譯)
“我從來沒想到會在一個活著的女人身上看到這樣超凡的美。這樣的美屬于名畫,屬于詩,屬于某個過去的傳說時代。蘋果花一樣的膚色,臉龐和身體有著布萊克稱為最高貴的輪廓之美,因為它從青春至老年很少改變,而體態(tài)如此絕妙,使她看上去非同凡俗。她的舉動同她的體形恰好相合,我終于懂得為什么古代詩歌,在我們愛上某位女士談到面容與體形的地方,吟誦她的步態(tài)有如女神?!边@是葉芝回憶初見茅德·崗時的感受。和但丁與彼特拉克相比,葉芝也許是幸運的,也許比他們更痛苦。因為但丁與彼特拉克愛戀的女子過早地辭世了,而葉芝愛戀的女人一直活著,卻嫁給了別人。正如他在《冰冷的天堂》中所表達的:“我驟然看到
那冰冷的、白嘴鴉歡欣的天堂,/那里仿佛冰在燃燒,而冰又不僅僅是冰,/于是幻想和情感,都給驅趕得發(fā)了狂,/這個或那個念頭,每一個都無足輕重,/都已消逝,余下的唯有那隨著青春的熱血?!?/p>
一般人認為,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正是這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成就了葉芝的這首詩。
事實上最終成就此詩的,卻是由于作者對時間的假設。二十多歲的葉芝,1889年得遇愛爾蘭爭取民族自治運動的領導人之一、美麗的女演員茅德·岡。此次相遇在葉芝的靈魂中種下了愛的苦種。但茅德·岡對葉芝的拒絕成全了作為詩人的葉芝,葉芝所有的感傷和痛苦都與茅德·岡有關。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塑造了一位光輝的女性,并且把這位女性牢牢地挽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詩人盡量賦予一個生活中的人以崇高的內涵,將詩歌指向星空。因此葉芝在詩的結尾處寫到了星辰,愛的面龐隱藏其間。同時,他更像是接受了古希臘的婦女觀,熱愛女性的成熟之美和靈魂的光芒。詩人把愛和時間、愛和靈魂、詩人之愛與眾人之愛糅合在一起,并把它們引向神秘,使得這首詩獲得了一種特殊的魅力。
《當你老了》一詩雖然是葉芝二十多歲時的作品,但在藝術上可說是臻于完美之作。在我國,即使像穆旦那樣優(yōu)秀的詩人兼翻譯家,也忍不住要對它來一番改頭換面。穆旦作于1944年的《贈別》一詩的最后一節(jié)是這樣寫的:
等你老了,獨自對著爐火,
就會知道有一個靈魂也靜靜的,
他曾經愛過你的變化無盡,
旅夢碎了,他愛你的愁緒紛紛。
與穆旦借用葉芝相似,葉芝的“當你老了”的時間假設也并非葉芝的獨創(chuàng)。早在16世紀,法國詩人龍沙在組詩《致埃萊娜的十四行詩》中就采用了這種時間假設。《致埃菜娜的十四行詩》寫于1574年,是獻給他愛戀的亨利二世王后的侍女埃萊娜的。組詩之一也是以假設的衰老開始:
當你十分衰老時,傍晚燭光下
獨坐爐邊,手里紡著紗線,
贊賞地吟著我的詩,你自語自言:
“龍沙愛慕我,當我正美貌華年?!?/p>
你的女仆再不會那樣冷漠,
雖然在操勞之后她睡意方酣,
聽見你說起龍沙,她也會醒轉
用永生不朽為你的名字祈福。
我將長眠地下,化作無形的幽靈;
我將安息在香桃木的樹蔭;
而你會成為老婦人蜷縮爐邊,
痛惜我的愛情,悔恨自己的驕矜。
你若信我言,活著吧,不必等明天,
請從今天起采摘生命的朵朵玫瑰。
(陳敬容 譯)
龍沙的詩雖然也有名,但存在不足。法國當代學者讓·絮拜維爾在其《法國詩歌歷史及理論》(中譯本改名為《法國詩學概論》)一書中指出,在這首詩中,龍沙用現在分詞加上一串不定式,因而有損其精美。我們姑且撇開此詩在法語原文中的缺陷,單單比較一下此詩與葉芝詩在大體上的不同效果。龍沙的詩似乎沒有完全展開,詩中有太多詩人的自以為是,而且語言缺乏穿透力。不過盡管如此,我們卻在這里看到了葉芝《當你老了》一詩的淵源。按照美國理論家哈羅德·布魯姆在其《影響的焦慮》一書中所表述的觀點,每一個強力詩人都會生出自己精神的父親。就總體而言,葉芝生出了布萊克和雪萊,但在《當你老了》這首詩中,葉芝顯然生出了龍沙。葉芝盡管襲用了龍沙的時間角度,但他卻用自己的作品超越了龍沙。
一直是這樣,說得直白些,未成熟的詩人模仿,成熟的詩人剽竊;壞詩人損害他們拿取的,好詩人則把它變成更好的東西,或起碼不同的東西。好詩人把他的剽竊品組合成獨一無二的完整感覺,完全不同于它原先的破碎;壞詩人則把它弄成沒有內聚力的東西。
詩人艾略特曾經拿化學上的催化劑打比喻。他說,當把氧氣和二氧化硫兩種氣體混合在一起,加上一條白金絲,它們就化合成硫酸。這個化合作用只有在加上白金的時候才會發(fā)生;然而新化合物中卻并不含有一點白金。白金呢,顯然未受影響,還是不動,依舊保持中性,毫無變化。
詩人的心靈就是一條白金絲。
第三十屆“華沙詩歌之秋”活動的開幕式,設在波蘭王宮里的一個梯形會議室。李琦和我,早上8點半就到了會場,溜邊兒隨便找個椅子坐下,靜靜地等。將近9點鐘,大會主席來了,四下張望,忽然很有激情地喊話。坐在李琦和我中間的華裔波蘭籍老作家胡佩芳女士一邊拉起我倆一只手說:“走吧,讓你們到主賓席呢?!蔽仪那牡貑?,臺上那位都說了什么,她說,說是請尊貴的中國詩人到主賓席,還說,中國三千年前便產生了《詩經》,那時我們知道什么是詩嗎?
到主賓席坐下,挺不自在,大會主席的話讓我臉發(fā)燒。隨后的主題演講,我們倆也被安排在前頭,我照本宣科念了一段,因為超時,被突然打斷,面對來自世界四十多個國家的優(yōu)秀詩人,不敢抬頭。
而今,面對波蘭當代詩人維斯瓦娃·希姆博爾斯卡,我還是無地自容。并不僅僅是因為,1995年,“由于她的詩作以反諷的精確性,使歷史學與生物學的脈絡得以彰顯在人類現實的片段中”,希姆博爾斯卡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關鍵還是我打心眼里佩服她。
正是她,一再使我想到詩人歷程,想到中國和波蘭,兩個國家有過的那些相似的歷程。
記得我在波蘭會計學校學唱波蘭國歌,順便問了翻譯一句,唱的是啥內容?。吭瓉硎且粋€游擊隊的隊歌:
只要我們活著
波蘭就不會滅亡
外國暴力奪走的一切
我們用戰(zhàn)刀來奪回
前進!前進!
真讓我大吃一驚,我們的《義勇軍進行曲》和這個波蘭游擊隊的隊歌是多么相似多么接近的表達!
就是在這樣相似的狀況下,走著,走著,詩人殊途,但未同歸。
長期以來,在從事編輯、撰稿工作的同時,希姆博爾斯卡專注于詩歌創(chuàng)作。她寫了不少,但拿出發(fā)表的不多,她說:“一旦寫完一首詩,我就把它鎖在抽屜里,讓它‘孵’一段時間,然后再去讀。假如這時一篇詩作顯得平庸或者缺少趣味,就不作數了?!闭沁@種格外嚴謹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使她的作品不是以量取勝,而是以質為本,幾乎篇篇都是有發(fā)現、有活力、有趣味的精品。她的國際級大詩人的地位,是靠她發(fā)表過的僅僅二百余首詩作建立起來的。
盡管希姆博爾斯卡的詩歌無論是題材、主題,還是視角、修辭技藝都富于變化,但總體來說,她更專注于追求明澈語境和深邃哲思的完美統一。她的想象力指向生命、歷史、文化、自然,既尋賾燭隱,又能恰當地保持類似于“天真” 的品性。
最令我矚目的,是希姆博爾斯卡的現實精神與介入政治的方式。
希姆博爾斯卡年輕的時候,也像二戰(zhàn)后步入文壇的許多青年作家一樣,充滿了對法西斯的憎恨和對戰(zhàn)后新生活的美好渴望,詩作富于鮮明的現實色彩。反對冷戰(zhàn),反對帝國主義,都曾是她詩歌的主題。但與當時流行的標語口號式的政治詩歌不同,她的詩寫得含蓄微妙,具有幽默諷刺的特點,因而深受讀者的喜愛。1957年,她與早期政治信仰和詩歌創(chuàng)作告別,活躍于團結工會開展的一系列運動中,好在這并沒有影響到她詩歌的創(chuàng)作,她依然小心翼翼地處理政治主題,請看那首著名的《時代的孩子》:
我們是時代的孩子,
政治的時代。
一切你的、我們的、你們的
每天每夜的問題
都是政治問題。
不管你喜歡不喜歡,
你的基因有政治遺傳,
你的皮膚有政治色彩,
你的眼睛有政治傾向。
你要談論就會有影響,
沉默就是異議——
或此或彼的政治方式。
(黃燦然 譯)
正如本雅明批判德國文學研究時說的,那些厭惡政治者無一例外地與獨裁政權取得和解,而納粹主義和政治化都終于從后門進入了文學史。
而在偉大的大師們出現的過程中,政治自由的思想也從來必不可少。
給我以深刻啟示的,是希姆博爾斯卡的《準備一份履歷》:
要求什么?
填寫申請表
再附上一份履歷。
無論生命多長
介紹都要簡短。
必須要清楚精練。
用地址代替風景,
用確切日期代替混亂的記憶。
愛情一項只需填婚姻,
孩子一項只需填實際出生者。
誰認識你比你認識誰更重要。
旅行一項要有出國才填。
會員一項只需填何種而不必填何為。
學位無須填緣由。
要寫得好像你從未跟自己講過話
以及好像你總是避開自己。
絕不要說到你的貓、狗、鳥,
你的珍藏、朋友和夢想。
重價格不重價值,重名銜不重內容。
重鞋碼不重他去哪里,
那個他們以為是你的人。
還要附上一張快照,露出一只耳朵。
重它的形狀而不重它聽到什么。
它聽到什么呢
機器把紙變成漿糊的嘈雜聲。
(黃燦然 譯)
《準備一份履歷》并非僅僅是實指性地質詢“履歷表”本身,詩人同時以此來隱喻什么,我們一清二楚,廣闊的生存暗示性,真讓我們感慨。
希姆博爾斯卡的詩歌揭示出兩個我們常常遇到的問題:一是詩人與政治的關系,二是詩歌與現實生活的關系。有論者指出,透過希姆博爾斯卡,詩人起碼應該看到自己的三重責任:首先,是詩人應當“奉獻于他的時代”;其次,是“概述他的時代”;第三,是要求自己起碼反對自己的時代。落實這三重責任,是對付時代的厲害的并發(fā)癥的唯一辦法,必須迫使每一個人“屬于他自己的時代而又反對他自己的時代”。
支撐這些的,無疑是詩人人格。希姆博爾斯卡寫過一首《在一顆小星星底下》,大體能夠說明一些問題:
我為稱之為必然向巧合致歉。
倘若有任何誤謬之處,我向必然致歉。
但愿快樂不會因我視其為己有而生氣。
但愿死者耐心包容我逐漸衰退的記憶。
我為自己分分秒秒疏漏萬物向時間致歉。
我為將新歡視為初戀向舊愛致歉。
遠方的戰(zhàn)爭啊,原諒我?guī)Щɑ丶摇?/p>
裂開的傷口啊,原諒我扎到手指。
我為我的小步舞曲唱片向在深淵吶喊的人致歉。
我為清晨五點仍熟睡向在火車站候車的人致歉。
被追獵的希望啊,原諒我不時大笑。
沙漠啊,原諒我未及時送上一匙水。
而你,這些年來未曾改變,始終在同一籠中,
目不轉睛盯望著空中同一定點的獵鷹啊,
原諒我,雖然你已成為標本。
我為桌子的四只腳向被砍下的樹木致歉。
我為簡短的回答向龐大的問題致歉。
真理啊,不要太留意我。
尊嚴啊,請對我寬大為懷。
存在的奧秘啊,請包容我扯落了你衣裾的縫線。
靈魂啊,別譴責我偶爾才保有你。
我為自己不能無所不在向萬物致歉。
我為自己無法成為每個男人和女人向所有的人致歉。
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無法找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辯解,
因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礙。
噢,言語,別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松。
(陳黎、張芬齡 譯)
一首好詩呈現出來的光彩其實正是一個詩人人格的外化?!对谝活w小星星底下》體現了詩人深沉博大的愛和悲天憫人的人文情懷。
從頭至尾,詩人都用謙遜的態(tài)度和自責的口吻向世間所有的事物道歉,并請求他們原諒。如果說詩人向“必然”“巧合”“快樂”“時間”“希望”等這些抽象的事物道歉表達的是其追求安寧的心靈,那么向“戰(zhàn)爭”“傷口”“深淵中的人”“沙漠”“獵鷹”“樹木”等道歉則表現出了詩人的善良和博愛。尤其是“手指上的傷口”“桌子的四條腿”等我們司空見慣的事物,在她的筆下都被賦予了生命和思想,使我們讀之感同身受,不得不驚嘆于詩人感情之細膩,實際上這也源于詩人自身高潔的品質和偉大的愛。
詩的最后一句回到了言語,其實也就是回到了詩。詩人用詩歌來表達自己的感情,卻又謙遜地說“言語,別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松?!边@實際上是指詩人使用輕松幽默的語言,探討的卻是與人性相關的嚴肅主題。讀這樣的詩,我們會時時感受到一種真誠的力量貫穿其中,仿佛詩人的一顆急切而又渴望的心在跳動。這是一顆向上的靈魂,她對理想的向往和對真理與完美的追求,成就了詩人的高度。
時過境遷,希姆博爾斯卡早期政治企圖明顯外露的詩歌也成了他人貶低她創(chuàng)作成就的口實。我則欣賞她的轉折,當今的時代是隨大流和消沉的年代,顯著特征是道德怯懦,沒有勇氣,不敢保持自己的個性,不敢用自己的聲音說話,哪里還談得上用詩歌對生活做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