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新冠肺炎的流行,這將是一個祥和的春節(jié),或許舉家到全國各地轉轉,在海南洗個海水澡,在冰城哈爾濱摟著冰雕合個影,如果興致再高一點,去歐洲體驗一把古老風情。要不就宅在本市,走走親串串友,要好的發(fā)小、朋友、同學一起聚個餐,甚至湊到一起吹吹牛,打幾把牌。
這一切對任何人來講都成了高檔奢侈品,無論你有錢還是沒錢,都無法消費了,當然對李義良來說也是無法買到的消費品。
學校放假了,像往常一樣他回到了父母身邊,無疑他經濟條件不錯,爺爺奶奶都是退休老教師,退休金老兩口花不了幾個,無論形式上還是實際上都給他攢著。姥爺姥娘是退休科級干部,就一個女兒,那就是同樣任科級干部的母親,父親承襲了爺爺奶奶的衣缽,某小學的高級教師。李義良談不上是有錢人,但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講,生活算得上體面。
他就讀于四川某醫(yī)科大學,已是大四的學生,如果不是醫(yī)科要讀五年他應該是一個實習醫(yī)生了,應該在某個崗位上兢兢業(yè)業(yè)看護他的病人,沒有這么多閑暇守在家人身邊,做個吃吃喝喝的少爺。
可這期間,母親沒閑著,從大年初一開始就上班了,下沉到了村里。李義良感覺客廳里最大的一個變化就是靠窗的一根圓柱形的掛衣架,它是那樣顯眼,每每望去就像是結滿病毒的一棵樹。這天早上,母親又把昨天晚上掛在那里的外套套在身上。這是一件大紅色羊毛絨外套,也是母親年前剛剛選購的、在她看來價值不菲的、也是她非常滿意的新衣裳,原因是年前發(fā)了考核獎,是第一年發(fā)放;又因為母親所在單位考核優(yōu)秀,竟然是三倍的工資。那會兒,母親臉上的笑容就像是李義良剛剛出生一樣,這句話是聽老爸說的,很顯然,這兩次的笑容他都沒有記憶,一次自己剛出生,一次自己在幾千里外的學校。
“媽,注意安全。嚴格防護要求,千萬不要大意!”
作為母親知道在防護方面學醫(yī)的兒子是專業(yè)的,風風火火的她這段時間有點忽視兒子,到底兒子提醒過幾次,她已記不清了,又似乎覺得每次出門之前兒子都是這句話。原先,并沒有發(fā)覺兒子這么體貼。是呀,兒子長大了,這也許是最圓滿的解釋。她若有所思地拿目光盯了兒子一會兒,首先是一種強壯的男性刺激了她一下,再就是眉目清秀讓她唇角泛起了笑意。她無意中發(fā)現兒子有點躲避她的目光,眼睛里似乎含有啥秘密,她欲言又止,匆匆走出家門,停留在后面的是目送她走出樓道門的一道熟悉的目光。
父親正在刷碗,放假在家又趕上疫情,他似乎樂此不疲地愛上了廚房,讓一家人感受到了廚師級的待遇。
盡管本市內無一例確診和疑似病例,但偶爾還是有謠言傳出,某某縣一家五口全部中招,某某區(qū)有一例來自疫區(qū)的病例,可官媒會在第一時間出來辟謠,并對造謠者給予嚴厲的處罰,老百姓雖有恐慌,但對政府還是信任度很高的,沒有出啥亂子??蓻]有幾天,李義良在家坐不住了,他煩躁不安,每每深夜他都在刷手機,這件事怎么也沒瞞過老爸。
又到深夜,已經凌晨2點了。窗外除了月光和星輝剩下的就是幾聲流浪貓的喵喵聲,這一切,似乎沒有引起李義良的注意力飆升,他斜躺在雙人床上,身上只蓋了一層毛巾被,23攝氏度的室溫對于他活力四射的青春已足夠了,一層毛巾被似乎也是多余的。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手機屏幕,聚精會神、心無旁騖,完全沒有感覺到老爸推門進來。
老爸在黑影中注視了他老長時間,搖了搖頭,又輕輕地退出去了,把門掩好,在門外嘆了口氣。這聲嘆息倒是驚了李義良一跳,他似乎感覺有人來過房間,但又覺得是一種幻覺。不,那一聲是老爸的嘆息聲,他來過這兒,都怪自己太專注。
這一聲嘆息后,李義良開始注意自己的父母,自己太粗心了,就這么個房間,自己的所作所為怎么能不引起父母的關注。
第二天,當父母熄燈后,李義良把自己的臥室門打開,豎起耳朵聽對面臥室的動靜,那是父母的臥室。
“娟啊,我覺得兒子有事瞞著我們?!?/p>
“你發(fā)現什么了?”
“我覺得他太關注疫情,特別是武漢傳來的信息?!?/p>
“這個倒沒什么,大家都這樣啊?!?/p>
“這幾天,他心神不寧,昨天夜里凌晨2點了,還在刷手機,我去了他房間站了一會,他都沒察覺。這不很奇怪嗎?什么事讓他這么專注?”
“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早上出門前老感覺他眼睛里隱藏了什么。要不你找他談談,你在學校里當了二十多年的班主任,這事非你出馬不行?!?/p>
“你就別激我了,誰不知道兒子和你感情好?!?/p>
“這個我倒承認。三天后我休班,到時我和他好好聊聊,也不差這兩天。”
……
一覺醒來,吃早飯的時候。李義良很平淡地說:“爸、媽,吃過飯后我去陪陪姥爺姥娘,吃過晚飯后回來?!蹦赣H抬起眼睛看著兒子,想說點啥。電話鈴突然響了,是姥娘打來的,無非是叮囑多給義良做點好吃的,特別是清口的,說是保存的荷蘭小黃瓜還有不少,讓義良去拿,順便看看他餓瘦了沒有,精神頭咋樣。“媽,您和爸管好自己就行,別到處亂走,盡量少出門,缺啥給我說。義良都大青年了,好著呢?!绷x良媽媽倒有點擔心兩位老人,都六七十的人了,還總是義良長義良短的掛在心上。掛了電話,義良母親匆匆扒了幾口飯,穿上外套走出門去。
“媽,注意安全。嚴格防護要求,千萬不要大意!”李義良一只手扳著門,沖著下樓梯的母親說,母親回過頭端詳著兒子透出的半片身子,感覺兒子越來越體貼,若有所思地走出樓道門。
李義良穿上外套走出家門,盡管是八九點的太陽,依舊強烈到他瞇縫起眼睛,皺著的眉頭一直走到小區(qū)門口才舒展開,他老長時間宅在家里,感覺外面的環(huán)境中有點暈,像是剛從一艘郵輪上飄下來。風有點大,這個地兒原來春天多風沙,經過多年的治理不但沙幾乎消失了,風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小了許多,在這方面人類的干預還是卓有成效的。
大門口除了往常的保安又多了三位執(zhí)勤人員,一老兩少。年老的先開了口:“年輕人啊,沒事盡量少出門呀?!崩盍x良捂著口罩的臉看不見笑容,但他還是深深地點了點頭,算是帶有敬意的回答。他估摸著這位老者已退休多年了,肯定是社區(qū)志愿者,兩位年輕的應該是某行政事業(yè)單位在職人員。其中一位年輕的問:“幾號樓的?辦出入證了嗎?”李義良愣了一下,“啊,辦了。前幾天我爸來辦的,可忘了帶了?!绷硪晃荒贻p的是位女同志,直接沒商量地說:“回去拿去吧,拿上再出去!”“我——”李義良說了半截話,又咽了回去。那位年輕男同志接過話說:“這大門口兩個小時換一撥執(zhí)勤人員,不拿出入證會帶來很多的麻煩,請諒解?!薄昂煤?,我回家拿去。”李義良覺得再解釋是多余的,心底里也著實佩服,臨時執(zhí)勤人員都如此負責。
走在大街上,一種冷清的感覺不自覺地已印上了心頭,不用說熱熱鬧鬧的年景:川流不息的串門的,隨著人流鑼鼓喧天扭大秧歌的,還有……哈,整條街望到頭,一個人影都沒有,連平日里經常看見的喜鵲也不知躲哪兒了。不,有一條不大不小的狗,橫街從西邊跑到東邊,一會兒不見了。就這動靜也讓李義良感到了一絲親切。他想走到東西路上一定有人,那畢竟是全城最繁華的街道,兩個大型商場都在這條街上,一東一西控制了全城百分之八九十的零售業(yè)。他這樣想著,因為他不知道商場都關了門,讓他內心更冷艷的是過往的繁華一片凄涼……
一路走下去,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步行,他來到姥爺姥娘住的小區(qū),門口有四個執(zhí)勤的,兩男兩女,捂得嚴嚴實實看不出具體年齡。這一次,李義良首先發(fā)問:“我去看望姥爺姥娘,能進嗎?”小區(qū)入口那位執(zhí)勤的女同志,拿眼睛打量了他一下說:“來,先測個體溫吧。擼起袖子,測一下手腕?!崩盍x良很順從地露出左手腕?!?6.5攝氏度。”那位女同志報出來?!按螂娫挵?,讓本小區(qū)里的人來接你進去?!崩盍x良靠邊站到一旁,摸出手機打給姥爺。沒多長時間姥爺風風火火地來到小區(qū)門口,李義良打了個招呼就跟了進去。
“來來來,先陪姥爺下盤棋。又不能出去扎堆,快憋出毛病了!”剛進屋外套還沒脫下來,姥爺就分派任務了。
“你就知道瞎忙活你的事,這孩子還沒暖暖手呢!義良啊,先坐下暖和暖和?!崩涯锊挥煞值卣f。
“姥姥,我不冷。這一路走過來手腳熱乎著呢。我還是先陪姥爺下盤棋吧。”
“你看看,你看看。就這點愛好,你還差一點給唬了回去。”
“不過,姥爺,您可點注意了,我的棋藝可增進了不少。如果你贏了,我中午再陪您老喝一杯,如果您輸了——”
“我知道,剩下的就別說了。我心里有數!”姥爺已胸有成竹。
地時間一點一點地向前挺進,姥爺的臉越來越掛滿著急,五盤了,一盤也沒贏,姥娘的飯菜用不了多久就要端上桌。李義良看著姥爺漲紅的臉,第六盤開局不久就故意丟了個車,姥爺開始激動,放棋子的右手開始哆嗦,動作明顯減慢,生怕一招下臭,丟了先機;李義良滿含笑意的眼神掃了掃姥爺,又故意丟了個馬;老爺子更加緊張,額頭上汗珠隱隱滲出,嘴里開始嘟嘟囔囔,好像在用嘴事先演練……李義良裝出一副很謹慎的樣子又走了一步臭棋,老爺子一個捫攻?!肮A了贏了!老伴,我那瓶賴茅搞哪兒去了?”姥娘從廚房里走出來說:“嚷嚷啥!一上午沒見你有點動靜,這飯菜做好了,你開始瞎嚷嚷了。孩子讓著你都不知道讓著你!”“這——”姥爺變得一臉懵懂。
“饞酒了?沾點孩子的光吧。在壁櫥頂上,義良去拿下來去,別閃了姥爺的腰?!崩盍x良笑吟吟地走到北臥室,站在凳子上打開壁櫥的頂層,拿出兩瓶賴茅,看了看又放回一瓶。一手提著凳子一手握著一瓶賴茅來到餐廳,順手把酒放在餐桌上,餐桌上已擺上了四個菜,都是清口的,可能姥娘覺得李義良過大年吃得太膩。是啊,過大年嘛!大多家庭都是大魚大肉,一是這些食材容易儲存,再一個也是大富大貴的象征,雖說生活非常富足了,但過大年還是保留了大多的習俗。對于姥娘的發(fā)自內心的慈愛,李義良第一次感覺到愧疚,自己從小就上學,回家就做作業(yè),再剩余的時間就是和小伙伴們瘋玩,幾時擠出時間陪伴在兩位老人的身旁,沒想到長這么大才理解這層意思,要是沒有心事一直纏繞著,自己何時覺醒都不知道,禁不住又想起爺爺奶奶,四位老人都是一樣的心思,從他出生就像心頭肉一樣捧著,而他付出了多少?又付出的是什么?禁不住內心又彷徨起來,自己內心的想法和接下來的做法是不是太殘忍,一旦出事他們的晚年將會是水深火熱,四顆心就會受到炮烙之刑,那是什么感覺?他不敢想下去了。
他的出神引起了姥娘的注意,木然中滿含驚慌?!傲x良啊,你是不是有心事?!崩涯镆贿叿艤滓贿吢唤浶牡貑枴K屈h的干部,處事不驚已成習慣,她不想讓外孫為難,說與不說孩子自己定,并不想太過執(zhí)著,只是讓他知道家人在關心他、關注他。果不其然,李義良愣了一下,笑著說:“沒有啊,剛才想起了爺爺奶奶,我先來看您他們會不會吃醋?!薄皢椋抢瞎哦瓡源??他只知道研究什么教學課題。我都說了:你都退休了,還操哪門子心?再說你這些老古董玩意還有新鮮勁嗎?你聽人家咋說:‘我可是特級教師,全區(qū)就兩個名額,我是二分之一,沒我玩不轉的教法?!懵犅?,你聽聽,以為自己是于漪呢!”姥爺向來就和爺爺頂牛,這退了休更加誰也不服誰,每次見面都爭得面紅耳赤。當然,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姥爺就是不跟姥娘爭,姥娘說話他一般不反駁。姥爺的話音剛落,姥娘就訓上了:“你還不一樣,老提你當過八年的環(huán)保局長,這全區(qū)的環(huán)境都是你的功勞。還好意思說人家!”
“來來,義良倒酒。咱一邊吃一邊喝,吃完了就去看看你奶奶,奶奶還是疼你的?!崩褷敐M面春風,雖然挨了姥娘的搶白,但與爺爺的競爭中占了上風,畢竟外孫先來看他,下次見了爺爺肯定顯擺顯擺,甚至義良陪他喝酒也擺到桌面上,作為顯擺的籌碼。
姥娘心很細,義良到了有主見的年齡,她不便強迫他回答什么,但擔心還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那慌亂的眼神不會是僅僅想起爺爺奶奶,肯定有更深層的東西。她是黨的干部,干了多年的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理解中國的國情,國家大災大難面前,年輕人想啥。義良是一個就要實習的準醫(yī)生,又是黨員,已有一年的黨齡,這讓她越想越緊張,當義良走出門后,她思前想后還是撥通了女兒的電話。
“娟啊,義良是不是有心事?”
“啊,媽,您發(fā)現什么了?”
“我覺得他眼神中老是在思索什么?有時候有意避開我的眼光?!?/p>
“我和他爸也覺得他有些古怪,幾次想問他,由于太忙沒遞上話。”
“忙忙忙,義良可是最重要的。我覺得你抓緊找他談談,別做后悔的事!”最終姥娘還是沒有說出心里話,她是黨的干部,堅持原則是她的黨性,再慌,她也不能指使女兒干違背黨性的事,女兒怎么做她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那種煎熬還是在大腦中蔓延,侵蝕著他的思維?!皣R啷!”一個剛涂抹過洗潔精帶著泡沫的魚盤越過她平常嫻熟的手指滑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李義良的姥爺以極快的速度把頭探進廚房,看見一地的碎片和愣在那兒的老伴,關切地問:“沒事吧?”老伴嘆了口氣說:“還不拿掃帚和收子,你想站那兒看景?。 薄?/p>
而對李義良來說,走出姥爺姥娘家,并沒有急著奔向爺爺奶奶家,因為他的內心不想再次面對親情下的煎熬,他把腳步放慢,想在這空闊冷寂里多逗留會兒。他站在商廈門口,過去繁榮的景象歷歷在目,不用說別的,就商廈門前的停車位都很少見到空位,停個車都費盡周折,甚至連500多米外的廣場停車場都停得滿滿的。而如今,空蕩蕩的。就連門面的顏色也暗淡了許多,像沒精打采的卸了妝的花旦。李義良沒想到人氣對環(huán)境的影響直接抹殺人的視覺和情緒。
李義良的媽媽接到母親的電話后,思緒也有些亂。她并沒有參透母親的深意,也在想兒子都這么大了,他還會做出啥離譜的事?再說,他還只是個大學生,一個母親眼里的大孩子。不——不,她又陷入了慌亂亂象之中。整個下午,她又是走神、又是發(fā)呆,盡管在工作崗位上,但方寸之間都是亂象。
李義良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晚上九點多了,沒多言語就進了衛(wèi)生間洗澡了。他并不知道母親和父親到底討論了啥?做了啥決定。母親悄悄地進了義良的臥室,拿起他隨手扔在床上的手機,想了很久又放下。但一種強大的不祥的誘惑驅使著她,使她再次拿了起來,她大體記得兒子輸過幾次鎖屏密碼,試了三次都沒打開,最后一次了,再打不開就等15分鐘以后了,那時兒子也許就走出浴室了。打開了,手機打開了,她的手有些抖動,她覺得偷窺兒子的隱私有一種負罪感,兒子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天地,她不應該以這種方式面對兒子,但她還是偷窺了。她大吃一驚,驚得幾乎昏厥過去,思緒慌亂地跑回自己的臥室,兒子怎么會這樣?冷靜冷靜,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復……
李義良走出浴室穿好衣服,順手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機,電視里正在播放中央新聞聯播,武漢疫情讓這位母親心驚肉跳。她強忍著輕輕地走到客廳坐到沙發(fā)上,斜對著盯著電視機的兒子。“義良啊,小文是誰呀?”她盡量放低聲音,在電視機的混合聲音中幾乎剛能聽見。但她還是看見兒子的肩膀猛地一震,瞬間望向母親。李義良馬上明白母親翻過他的聊天記錄。沉思了一會兒說:“媽,這幾天我一直在掙扎中,不知怎么給您說這事。”
李義良的母親一下子哭了起來,是那種肆無忌憚地哭,把李義良的爸爸嚇得從臥室里竄了出來,“這這——怎么了?”
“爸,是這樣的。我在學校交了個女朋友,是學護理專業(yè)的,今年上大三。放假后,她沒有回家,正趕上學校附屬醫(yī)院馳援武漢,她就報了名,沒想到順利通過。這幾天她經常給我匯報武漢的情況,我已網上報名參加我們市下一批馳援武漢的醫(yī)療隊,我是黨員,也順利通過,還沒來得及給您們說呢?!?/p>
老爸一聽傻眼了,這哪兒是沒來得及說呀,這是想不辭而別啊。
“兒子啊,別說了!都是媽不好,事情都這樣了,還說什么?我去給你準備行李,明天一早,我和你爸一塊送你過去。還是你送媽的那句話:‘注意安全。嚴格防護要求,千萬不要大意!’你看,媽都背熟了!”母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正視現實了。
一個半月過去了,有兩位滿頭白發(fā)的老人逢人就說:“我家義良在武漢救人呢。他在救人呀……”但人們發(fā)覺老人眼里滿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