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駱駝祥子》中“小人物”的命運悲劇

■李萬軍/云南民族大學

一、祥子、虎妞的悲劇命運

(一)祥子的悲劇命運

《駱駝祥子》這部作品講述的是舊中國北平城里一個人力車夫祥子的悲劇故事。舊時代的北京，有很多的人力車夫靠自己的血汗掙錢，祥子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有強壯的身體，作為一名失去父母和土地的青年，他被生活所迫來到城里，在劉四開辦的人和車廠當上了人力車夫。好勝、要強的祥子憑著力氣拉車掙錢，指望自己能買一輛漂亮的洋車，不再受拉車人的氣，做一個“自由的洋車夫”，他早出晚歸，忍饑受凍，風里雨里整整拼了3年，終于攢足了100元，買了一輛新車。一天，他拉著車剛出西直門就被幾個抓車夫的大兵連人帶車給抓走了，在隊伍逃走時，祥子痛心地看到自己的洋車拉著炮彈滾到山洞里去了……大兵們逃散了，祥子意外地揀了亂軍留下的三匹駱駝，他賣了駱駝，又回到了車廠，幻想著再買輛洋車。之后，大家傳說祥子賣了30匹駱駝，發(fā)了大財，為此便給他取了個綽號叫“駱駝祥子”。祥子空有一身力氣，卻處處遭人欺負，別人不和他打架，卻用槍、用錢、用權勢、用悲慘的命運來壓迫他。他的身心倍受煎熬，可是沒有人來體貼安慰他。

(二)虎妞的悲劇命運

人和車廠廠主劉四的女兒叫虎妞，三十七八歲了都還沒嫁人。她一個人操持車廠里的大事小事，潑辣的她可沒人敢惹。不可思議的是她愛上了祥子，為了得到祥子，一天，她拉祥子到屋里喝酒，祥子被灌醉后不能自持，被虎妞給纏住了，事后，祥子又羞又悔又恨，為了擺脫虎妞，他來到一位具有民主思想的大學教授曹先生家拉包月車，曹家人待他非常和藹，主仆相處十分融洽。祥子把掙的錢都攢了下來，一心就還想買輛車。不料，虎妞找上門來，硬說有了身孕，一定要和祥子成親。這時，一個跟蹤曹先生的偵緝隊員來到房里，把祥子辛辛苦苦攢的錢全搶走了，連遭厄運的祥子只好離開曹家，又回到人和車廠，地痞流氓出身的劉四，認定祥子高攀虎妞，是惦記他那60多輛洋車，他不同意這門親事?；㈡詻Q表示非嫁給祥子不可，祥子只得和虎妞成了親。劉四賣掉了車廠，人也無影無蹤了。祥子婚后住在窮苦人生活的大雜院里，街坊二強子也是拉車的，他為了一家人活命竟逼女兒小福子賣身為娼，祥子對小福子的遭遇充滿了同情。不久，虎妞難產(chǎn)而死，小福子心中早已隱藏著對祥子的感情，可是窮困卻不能使他們結合。祥子對小福子說：“你等著，等我混好了就來接你！”然而，生活的煎熬，使小福子再不能等待了。當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祥子去接她時，只見到樹杈上掛著她上吊的繩套。好勝心強的祥子在絕望中走向毀滅，終于被那吃人的社會吞沒了。

二、造成祥子、虎妞悲劇命運的原因

(一)自身的墮落造成祥子、虎妞的悲劇命運

悲劇命運的根源來自他自身的墮落，他的墮落是從精神上開始漸變的，一步一步走向毀滅，祥子與生俱來的小農(nóng)意識，狹隘的眼光，尤其是他個人奮斗的思想是造成他命運悲劇的主觀原因中最根本的一點。

這個鄉(xiāng)間小伙兒，凡是賣力氣就能吃飽飯的事兒他幾乎都做過，他看出拉車是件更容易掙錢的事，于是他選擇了拉車，這一選擇表明他盡管離開了土地，但其思維方式仍然是農(nóng)民的，他習慣于自己勞動掙錢，又渴望有一輛自己的車，幻想有了自己的車就有了一切，就可以不受車主剝削，就能過上自由的生活。農(nóng)村生活在他的性格以至于他的形象各個方面留下了眾多鮮明的印記，無論他的健壯、勤快、樸實還是他的狹隘保守，即從外形生活習慣，心理狀態(tài)，精神氣質(zhì)無不帶著濃厚的泥土氣息，顯示出來自鄉(xiāng)間的特點，有農(nóng)村習慣和農(nóng)民意識。在舊社會黑暗勢力的包圍下，下層小人物總是被敲詐、被捉弄。然而，祥子依舊還是沒有想到，自己即使是這樣屈辱地生活著，社會還是不容他。不久，虎妞因難產(chǎn)而死，祥子不得不賣掉車，為虎妞料理后事。這次打擊，祥子的心靈再次受到嚴重摧殘，他開始抱怨生活，覺得他的生活愿望總“像個鬼影，永遠抓不牢，而空受那些辛苦與委屈”。后來，他心愛的小福子也因生活所迫上吊自殺了。這最后的打擊使祥子萬念俱灰。從此，他失去了對生活的任何希望和信心，徹底地從先前熱愛拉車，到討厭拉車，到最后拉不動車；從先前忠實義氣，變得厚顏無恥；從先前意志堅定，到自暴自棄，自甘墮落，最后完全蛻變成了一個麻木不仁、沒有了魂靈的行尸走肉。一個勤勞善良的農(nóng)村青年,就這樣被改塑為一個行尸走肉般的無業(yè)游民。如此狹隘的眼光，一切利己的奮斗思想，這樣的生活方式，無疑是一種自我墮落、自我毀滅。

虎妞命運也是一曲悲歌。作為一個獨立的形象，她也是小人物中一員，她的存在增添了作品及祥子的悲劇色彩。潑辣而有心計的中年婦女，騙取祥子和她結了婚，但卻沒料到父親會狠心拋下她不管，賣了車廠到外地去了。最終由于她的好吃懶做引起難產(chǎn)而死去了，她的一切結局都是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像虎妞那樣搭進了一條命還得不到個好名聲，人死了也沒人同情。不同的是祥子只為有自己的車，而虎紐完全是一種畸形的、祥子所接受不了的性的糾纏與索取，完全從她自身的需要出發(fā)，甚至也可以說，就是對祥子心靈和肉體兩方面的摧殘，她害了祥子。不合理的社會和剝削家庭造成了她的不幸，而她介入祥子的生活，又造成了祥子身心崩潰的悲劇結局?；㈡な窍樽酉蛏线M取的阻力和障礙，是導致祥子走向墮落的外在原因之一。

(二)黑暗的社會造成祥子、虎妞的悲劇命運

人在社會中生活，受著社會的制約，小人物的道路是由他們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所屬的社會地位，與社會的各種聯(lián)系所決定的，《駱駝祥子》中的小人物形象就是他們在當時那個黑暗社會的畫面上，與各種社會力量的復雜關系中凸顯出來的，他們的悲劇主要是他們所生活的那個社會的產(chǎn)物。

“悲劇常常是將美好有價值的東西毀壞給人們看。在真、善、美與假、丑、惡正義與邪惡的社會沖突中，前者因為力量對比的懸殊，趨于失敗以至毀滅，能夠激起人們的悲痛憤滿的感情；對于前者的同情或者尊敬，對于后者的憎恨或者唾棄，由此產(chǎn)生極大的悲劇效果和悲劇思想作用?！本湍孟樽觼碚f，他的理想破滅了，那嚴酷的生活環(huán)境依然存在對他進行著物質(zhì)剝奪，而這樣的物資剝奪是造成他墮落的社會因素。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一個人變成獸，固然有他自己的思想和性格原因，但是最令人痛恨的是這樣思想和性格生成的土壤。

在農(nóng)村，地主階級的壓榨，使祥子一家傾家蕩產(chǎn)；軍閥混戰(zhàn)所造成的一副恐怖、混亂景象：百物漲價，人心惶惶，北京城如同死城一般，連幾個洋車夫也難勉于難。

在楊家拉“包月”車，楊氏夫婦的冷酷刻薄使祥子忙的連飯都吃不上；大兵搶走了他第一次用血汗換來的新車；國民黨特務的敲詐勒索，竊取了他辛苦積攢的幾十塊銀洋；巫婆騙去了他的錢財，斷送了虎妞的生命。然而，這一切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都不是偶然的，孤立的，它們都是黑暗的舊社會制度的產(chǎn)物。在這種反動勢力的背后，都有反動政權、軍隊和法律的支持、庇護。因此，在這樣的社會環(huán)境中尚未覺悟的個體勞動者，只能痛苦的活著，任憑如何掙扎，都擺脫不了吃人的社會制度給他的苦難命運。

暴虐黑暗的時代、妖魔化的都市文明,使失敗與墮落成為走入城市的青年農(nóng)民祥子的宿命。而虎妞不但在丑惡的社會、家庭中被扭曲了心靈,更要面對男性中心主義的歧視與拋棄,也許她乞討生活的方式傷害了祥子,但那決不是祥子悲劇命運的關鍵。千方百計地想逃出一個羅網(wǎng),卻事與愿違,偏偏陷入了更大的困境。品行的不端,宿命的罪孽,無勞的掙扎！這就是虎妞。這是一個無奈的角色，虎妞是一頭困獸,在黑暗的谷底,盼望有一束陽光,于是拼命地向上爬,結果卻是落入更暗的深淵。筆者認為，她才是整個《駱駝祥子》的靈魂,矛盾的交織體。在劉四眼中,她幫助父親辦事是“把好手”。虎妞是這么有用，他實在不愿她出嫁，虎妞只是這么有用的“一個工具”?？蓢@虎妞命運的可悲。人變成了工具，假若今天有人說自己是工具的話，活著就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快樂。雖說祥子不喜歡虎妞，,但是沒了她,怎能成個家呢?看看屋中的東西,都是她的。她是小說發(fā)展的直接制造者,處在錯綜復雜的關系中,背后交織著自身與社會的雙重因素。

三、從祥子、虎妞的悲劇命運帶來的人生思考

“悲劇不是事物的自然屬性，而是社會生活現(xiàn)象，人的行為和遭遇所具有的一種正面的審美價值，也是對其所做的一種審美評價?！北瘎〉母丛谟谌伺c現(xiàn)實、人與人、理想與現(xiàn)實、自然與必然之間的矛盾、沖突。

魯迅先生曾說過：“悲劇就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可以說，小人物是有價值的，所以他們在用自己的生命演繹著悲劇。從祥子、虎妞、小福子……命運悲劇中，揭露和控訴了舊社會罪惡的本質(zhì)，祥子以忠厚老實最終墮落為無家無業(yè)的流浪漢，墮落為社會無賴，深刻地揭示了勞動者所具有的美好人性是如何被罪惡的社會給摧殘、毀掉的，揭露和控訴了舊社會吃人的本質(zhì)，再次讓人們思考一個十分嚴肅和迫切的社會問題，那就是下層人民的命運和出路問題，啟示人們?nèi)ニ伎夹∪宋飩冊撊绾螖[脫不幸的命運？如何尋找一條新的道路？

在這樣的舊社會中生活的小人物們，我們對他們的不幸有著同情和感慨之余，深深的感到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幸運和自豪。悲劇作品總是呼喚人們共同正視生活的殘酷，斗爭的艱巨和精神上的痛苦。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把握好今天的美好時光，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并不斷努力，為實現(xiàn)我們的理想奮斗到底，因為，比起那個被黑暗籠罩的社會，我們擁有一片更高更遠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