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莊的自抒（外二首）

吳港元

這一刻，我在五十畝村

一顆梨樹在門前緩慢的死去，另一個梨樹看著

它死去

一條河流失去它的謙卑之心

——斷流、干涸、淤積罪惡

然后是道路，兩岸的樹木長處該有的兇狠

馬的蹄印、牛的蹤跡、一切的一切

杳無音信

我站在河梗，把曾經(jīng)的月亮掏出來

分發(fā)給今夜的植物

蛙聲、狗吠和汽笛聲。我一樣也沒能擁有

姐姐，村莊的悲傷在我眼睛里久居不走

一株植物的宿命

我如何向你解讀這一生，六歲時我孤獨的向日

葵

無論它怎樣生長，都并未擁有父親所期待的模

樣

瞎了一只眼的外祖父，死的時候

在一個下午，臉色蒼白的睡去

被村落里的父老鄉(xiāng)親們抬上山頂

而在院子邊上開花多年的芍藥，自我離家之后，

無限的蒼老

一面銅鏡前

照著諸多歲月里關(guān)于我的那一小塊

年輕的記憶已經(jīng)闖過陽光的封鎖，來的我這殘

缺的夢里

渾圓的月亮下

沒有人看見我，瞳孔里失落的花朵

一個人的悲傷

他說，這不是懷念一個人的傍晚

沒有大雨的時候

他就坐在木椅上和往事周旋

金黃色的銀杏落下，穿過眼睛。他也在一片銀

杏里尋找過自己的內(nèi)心

這是已經(jīng)最后一次擁抱自己了

他對河流說。沒人注意

黑色已經(jīng)垂淚許久了

他低頭，或明或暗。將以孤獨的方式

結(jié)束這一生

任憑大風吹動月亮，搖搖欲墜

他掏出身體里屬于另一個女人的部分枝干

喃喃自語：

……“每次醒來，你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