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涇
一
行走在陌生的十字街口。超越我的人,和即將超越我的人,都不認識我。我不是一個隨時發(fā)光的物體。如果我的紅燈亮起,一定有什么痛苦需要救贖。
我看著舊日歷飄落最后一片葉子,像我死去的父親。他如此輕柔,不沾染一絲纖塵,也不把一點哀怨帶走。
我繼續(xù)行走。轉過這個彎,或許就是家了,那是治療心痛的良方。內心的火熱一下子明亮起來,讓我感到刺骨的寒冷也已微不足道。
總有一些語言是生硬的,也總有一些表情跟倒春寒同時降臨。這些在我眼中都像過眼云煙。我在乎的梅花在路邊探出頭,打探春天的消息。我摘了其中一朵,發(fā)現它在微微顫抖。
我說:“再睡一個時辰吧。當你醒來,好時光就在眼前?!蔽野l(fā)現,我的聲音居然與我的腳步一樣高低不平。
二
我是怎么了?我吃了許多藥,卻從未如此疲憊。難道我灌下的都是迷魂藥?難道我是拿別人的玩笑當作藥引浸泡,再一盅一盅灌得滿臉通紅?
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想方設法地進補?是為了無法舍棄那一口上癮的佳釀,還是為了酒后那一抹羞澀的醉紅?醉給誰看?又為誰而紅?那么多年飲下的酒精,都無法讓自己清醒一次,卻還要一遍又一遍反反復復折磨自己?
我似乎說多了胡話。在沒有高燒的支撐下,只有細小的藥丸還在嘲笑。
嘲笑?得了吧!我看不清你真實的臉,也不要把自己想象得過于崇高。
三
現在,我坐在床沿,后背靠墊著,防止脆弱的思想頃刻崩塌。
我是怎么走到床邊的?讓我想想。沒有人攙扶,無依無靠。我喝多了水,經過衛(wèi)生間,但我好像并沒有停留。穿過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幀巨幅鏡子,將我的搖搖晃晃映襯得體無完膚。我很慶幸,沒有人發(fā)現這一切,連自己內心都差一點忘了將此記錄備案。
我甚至記不得我是怎么上樓的。如果記憶中沒有按下樓層按鈕的動作,我的靈魂將被人牽引。我也記不得誰為我開門。當我現在回首往事,再也找不到那枚精致的鑰匙。
我當然更記不得,我是否在大街上獨自行走?街道如此空曠,連草坪都像睡死了一般。身前、身后,找不到一張熟稔的臉。我只好伸出手,捧起我皮與肉快要脫節(jié)的臉頰,想找回一處未被麻木侵蝕的地方。但是,就在那一刻,我眼前突然變得漆黑一片。
誰?誰還在?誰能告訴我,此刻,十字街口亮起的是紅燈還是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