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帆,張 瑩,李維亮,趙 燕,趙琳琳,劉 靜,周呈瑞,童 玲,余愛榮(中國人民解放軍中部戰(zhàn)區(qū)總醫(yī)院,湖北 武漢430070)
2019年12月,在湖北省武漢市出現了一系列急性呼吸系統(tǒng)疾病,研究人員將病原體基因測序后確定為未曾出現的β冠狀病毒[1],稱為2019新型冠狀病毒(2019-novel coronavirus,2019-nCov)。在五個多月的時間里,國內外已有超過400萬名患者感染新型冠狀病毒[2]。在這些被感染的患者中,病情嚴重者可快速進展,出現多器官功能衰竭等嚴重并發(fā)癥,最終導致死亡[3],對公共健康及經濟發(fā)展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然而,針對2019冠狀病毒?。╟orona virus disease-19,COVID-19),到目前為止還未證實有特效的抗病毒藥物[4]。為了在短時間內滿足臨床防治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迫切需求,截止3月中旬,國家衛(wèi)健委先后共發(fā)布《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七個版本(以下簡稱方案)。從第一版到第七版方案,均推薦可試用α-干擾素(interferon alpha,IFN-α)霧化吸入。IFN-α作為廣譜抗病毒藥物,還具有一定的抗炎作用[5-6]。目前有少量研究認為,IFN-α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可能有一定的治療作用[7-8]。故本研究旨在探討重組人干擾素α1b聯合其他抗病毒藥物治療COVID-19的臨床療效及安全性,以期為臨床治療該病提供參考。
收集我院2020年1月24日- 2月24日出院的COVID-19確診患者的臨床資料。納入標準:符合國家衛(wèi)鍵委制定的COVID-19確診標準[9]。排除標準:危重型患者、未達出院標準但轉到其他定點醫(yī)療機構繼續(xù)治療或隔離的患者。本回顧性研究已獲得我院醫(yī)學倫理委員會審批,批件號:[2020]006。
1.2.1 常規(guī)治療措施 均按照國家衛(wèi)健委印發(fā)的各版方案進行治療,包括臥床休息、有效氧療,部分患者必要時給予呼吸支持治療,并注意維持水、電解質平衡及內環(huán)境穩(wěn)定。
1.2.2 主要治療用藥 入院期間主要抗病毒藥物治療方案包括:①注射用重組人干擾素α1b(每支30 μg;深圳科興生物工程有限公司;批號:202001014) 300 ~500萬U,加入滅菌注射用水2 mL,霧化吸入,bid;②洛匹那韋/利托那韋(200 mg/ 50 mg/片;艾伯維公司;批號:1117944)2片,口服,bid;③鹽酸阿比多爾片(每片100 mg;石藥集團歐意藥業(yè)有限公司;批號:386200102)200 mg,口服,tid;④利巴韋林注射液(0.1 g/1 mL;天津金耀集團湖北天藥藥業(yè)股份有限公司;批號:031911041)0.5 g,ivgtt,q 12 h;⑤連花清瘟膠囊(每粒0.35 g;石家莊以嶺藥業(yè)股份有限公司;批號:B1912023)4粒,口服,tid;⑥其他藥物:糖皮質激素、丙種球蛋白、胸腺肽、抗菌藥物等。
1.2.3 分組 2020年1月24日- 2 月24日出院的COVID-19確診患者共計132例,其中危重型患者11例、未達出院標準但轉到其他定點醫(yī)療機構繼續(xù)治療或隔離的患者2例予以排除,共119例COVID-19確診患者納入本項研究。將使用重組人干擾素α1b霧化吸入的患者納入觀察組,未使用重組人干擾素α1b霧化吸入的患者納入對照組。
①對比兩組患者治療前后主要癥狀改善的時間,如發(fā)熱、咳嗽(包括干咳及咳痰)、乏力、氣促、胸悶、肌肉酸痛、納差等。②觀察兩組患者治療前后的肺部CT炎癥滲出灶吸收情況,對比好轉時間。③觀察兩組患者咽拭子采樣的SARS-CoV-2核酸在治療后的轉陰時間。使用實時熒光PCR法特異性檢測SARSCoV-2核酸。連續(xù)2次核酸檢測陰性判斷為轉陰(采樣時間間隔24 h以上)。④對比兩組患者的出院時長。⑤對比兩組不良反應發(fā)生情況。
采用SPSS 22.0統(tǒng)計學軟件進行數據分析,計量資料符合正態(tài)分布以均數±標準差表示,使用t檢驗;非正態(tài)分布數據以中位數與四分位數間距(Q25,Q75)表示,采用Mann-Whitney U檢驗。計數資料以例(%)表示,采用χ2檢驗。P< 0.05表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納入本研究的119例確診COVID-19患者中,72例使用重組人干擾素α1b霧化吸入(觀察組),47例未使用重組人干擾素α1b霧化吸入(對照組)。兩組患者在年齡、性別、基礎疾病、發(fā)病病程、主要臨床癥狀(如發(fā)熱、乏力、咳嗽、氣促等)等臨床基線資料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 0.05),有可比性。見表1。
表1 觀察組和對照組基線資料比較Tab 1 Comparison of baseline data between observation group and control group
在觀察組的72例患者中,除使用重組人干擾素α1b霧化吸入以外,有16例聯合使用另1種抗病毒藥物(22.2%),有55例聯合使用另外兩種抗病毒藥物(76.4%),有1例在住院期間還使用了另外3種抗病毒藥物(1.4%)。在對照組的47例患者中,有8例使用1種抗病毒藥物(17.0%),有36例使用2種抗病毒藥物(76.6%),有3例在住院期間使用3種抗病毒藥物(6.4%),聯用的抗病毒藥物主要有洛匹那韋/利托那韋、利巴韋林、阿比多爾、連花清瘟膠囊等。見表2(觀察組在使用重組人干擾素α1b的基礎上加用其他抗病毒藥物,對照組均未使用重組人干擾素α1b)。
表2 觀察組和對照組抗病毒藥物使用情況對比.例Tab 2 Comparison of antiviral treatment between observation group and control group. case
觀察組與對照組患者的部分癥狀,如體溫恢復正常時間、咳嗽、氣促、乏力、肌肉酸痛好轉時間對比,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P< 0.05),觀察組時間均短于對照組。但胸悶、納差好轉時間差異并無統(tǒng)計學意義(P> 0.05)。兩組的SARS-CoV-2核酸轉陰時間、住院時間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 0.05)。觀察組患者肺部CT好轉時間短于對照組,兩者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 0.05)。見表3。
表3 觀察組與對照組臨床治療效果比較Tab 3 Comparison of clinical treatment effect between observation group and control group
在治療過程中,患者發(fā)生不良反應主要表現為肝功能損害、皮疹、腹痛、腹瀉、惡心、心律不齊、高血糖等,具體見表4。觀察組發(fā)生不良反應11例(15.3%),對照組發(fā)生不良反應13例(27.7%),兩組患者不良反應均較輕微,經對癥治療后好轉,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χ2= 2.509,P> 0.05)。
廣譜抗病毒藥物IFN-α的抗病毒作用主要通過提升主要組織相容性復合體抗原的表達,促進人體免疫系統(tǒng)識別被病毒感染的細胞[10],并作用于干擾素受體,激活靶細胞表達抗病毒蛋白,起到一定抗病毒作用。此外,IFN-α還可增強免疫調節(jié)功能,激活T細胞、B細胞、NK細胞、巨噬細胞等免疫細胞,抑制病毒的侵襲過程[11]。
COVID-19到目前為止尚無療效明確的抗病毒藥物,推薦IFN-α用于COVID-19的治療,主要基于前期IFN-α對于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冠狀病毒(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SARS-CoV)及中東呼吸系統(tǒng)綜合征冠狀病毒(Middle East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MERS-CoV)的體內外研究結果[7,12-14]。這是因為2019-nCoV與MERS-CoV、SARSCoV均屬于β冠狀病毒,三種病毒的基因序列有一定的相似性[15]。針對COVID-19,目前有限的研究顯示使用IFN-α聯合其他藥物可縮短肺部影像學好轉時間,還可起到改善氧飽和度等作用[7-8,16]。在上述研究中IFN-α的給藥方法大多為皮下注射,而方案中推薦可試用IFN-α的給藥方式為霧化吸入,根據文獻報道[17],IFN-α霧化吸入給藥的生物利用度不足全身給藥的1%。另一方面,我國目前尚無 IFN-α霧化制劑,現在用于霧化吸入治療的多為注射制劑,而使用注射制劑霧化較難達到霧化顆粒的要求,從而影響藥物在氣道及肺部的沉積。因此使用IFN-α霧化吸入治療COVID-19的效果需要更多的臨床研究進一步證實。本回顧性研究結果提示,觀察組患者的體溫恢復、乏力、咳嗽、氣促等癥狀及肺部CT好轉時間短于對照組(P< 0.05)。由此推測IFN-α1b霧化吸入聯合其他抗病毒藥物治療可能對COVID-19的部分癥狀及肺部滲出的吸收有一定的改善作用。
表4 觀察組與對照組藥品不良反應發(fā)生情況對比Tab 4 Comparison of adverse drug reactions between observation group and control group
目前COVID-19的抗病毒藥物治療研究中,部分抗病毒藥物可導致不良反應發(fā)生率升高[18]。IFN-α常見的不良反應有發(fā)熱、疲勞,還可出現頭痛、肌痛、惡心等不適。這些不良反應大多為一次性和可逆性,且多為全身給藥途徑的相關研究得出的結論。本研究中的患者使用IFN-α300~500萬U為霧化吸入給藥,有研究[19]證明,在吸入1800萬U的IFN-α后,血液中未檢出IFN-α。這種以呼吸道和肺為靶器官的直接給藥方法,有著局部藥物濃度高、用藥量少、全身不良反應較少等特點[20]。但是在使用大劑量IFN-α霧化的情況下,仍可出現發(fā)熱、惡心、頭痛、流感樣癥狀等不良反應,其中發(fā)熱的發(fā)生率與IFN-α劑量的大小呈正相關[19]。另外,IFN-α注射液中含有的輔料可能刺激支氣管,從而誘發(fā)支氣管痙攣等不良反應出現。因此在治療過程中仍需警惕不良反應的發(fā)生。
常規(guī)情況下,需采用前瞻性的隨機對照試驗來觀察藥物的臨床療效與安全性,但在疫情爆發(fā)的1月~2月,醫(yī)療資源的緊張、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疾病的未知及其他多種因素的影響,難以進行前瞻性的隨機對照研究。據報道,多項在中國臨床試驗網登記的COVID-19相關的藥物臨床試驗均被迫中止或放棄,其中包括中日友好醫(yī)院曹彬教授團隊的瑞德西韋隨機、雙盲、對照研究[21],因入組病例不足,臨床試驗被迫停止。目前COVID-19治療藥物相關臨床試驗研究進展較緩慢,暫時還無法證實IFN-α、瑞德西韋、洛匹那韋/利托那韋、利巴韋林等藥物是否有明確的療效。
本研究除危重型及未達出院標準但轉到其他定點醫(yī)療機構繼續(xù)治療或隔離的患者外,將我院2020年1月24日- 2 月24日出院的所有COVID-19確診患者均納入分析,避免了回顧性研究中因篩選病例可能出現的偏倚,分析結果對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臨床治療有一定的參考意義。但作為單中心的回顧性研究,本研究存在樣本量較小、IFN-α用藥時機及療程差異、不能排除聯用藥物的影響等局限性。因此,重組人干擾素α1b霧化吸入治療COVID-19的臨床療效及安全性評價,仍需開展大樣本、前瞻性、隨機對照研究來進一步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