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兩個譯本的新造詞翻譯對比研究

介紹

“在袋底洞里住著一個霍比特人”（摘自J.R.R.Tolkien 1963：3）。

J.R.R托爾金是著名語言學家，精通古英語，曾就職于牛津大學，但他另一個被世界所熟知的身份是奇幻小說《魔戒》系列的作者。

該系列中有數(shù)以千計的新造詞，考慮到托爾金本人對于古英語及歐洲語言體系的豐富知識，他所發(fā)明的新造詞均來源于其本人的學術(shù)研究，奇幻小說本身的特殊性也令小說語言與傳統(tǒng)敘事文章不同，如何在翻譯中將其本味保留的同時又能清楚解釋奇幻小說中的世界觀北京，對于譯者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

本文首先簡要介紹兩個譯本及其譯者，為譯者主體性在此小說中的體現(xiàn)作出初步分析，之后將舉例對比兩個譯本中的新造詞翻譯，從翻譯的藝術(shù)風格、翻譯方法等進行比較，尤其是針對小說中的新物種、地名、武器及角色等。比較的目的并非要決出更優(yōu)版本，而是由譯者主體性在對作品的理解和闡釋上的體現(xiàn)出發(fā)，對小說中新造詞的翻譯進行客觀的批評與鑒賞。

?《魔戒》兩個譯本及新造詞的定義

《魔戒》中哪些屬于新造詞

新詞是什么？托爾金是如何使用的？

新詞，在字典中的解釋為“新發(fā)明的詞語”或“舊詞新義”。其表現(xiàn)形式應(yīng)分為幾種：借用詞、衍生詞、復(fù)合詞、混合詞、省略詞，或替換詞義。音譯是最為常見的新詞翻譯法，該種方法在本文中也多有提及。其他常見的新詞翻譯法有直譯、意譯等。《魔戒》這類小說，需要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發(fā)揮想象力和主動性，但文本基本的框架對譯者主體性的發(fā)揮有制約作用，許鈞先生曾在訪談中說過，“實現(xiàn)翻譯創(chuàng)造性有一個前提，就是要充分聯(lián)系作品表現(xiàn)的思想內(nèi)容、文化背景，尤其是西方的宗教精神和人文精神”。（許鈞，2001）。由此可見，這本小說的新造詞翻譯在譯者主體性發(fā)揮，尤其是譯者主觀對作品的理解和闡釋方面非常值得我們研究學習。

托爾金從文法和語義上來發(fā)明新詞，他先發(fā)明出一個中土世界使用的‘古代通用語，以此為基礎(chǔ)繼續(xù)研究，使其發(fā)展為后來中土普遍使用的昆雅語及辛達語（楊雅婷：2010）。托爾金會先找出一個歷史或神話中的詞根，加上前綴或后綴，甚至把它與其它詞語結(jié)合成復(fù)合詞。他在此過程中會反復(fù)調(diào)整，使新詞接近他想象的發(fā)音或樣式。例如書中出現(xiàn)的Treebeared， Halfling， Ringwraiths等等，都是托爾金按照此方法創(chuàng)造的新詞。

其他例如Elf（精靈）和Dwarf（矮人）這類早已存在的英文單詞，托爾金在作品中為其賦予了全新定義，使其成為新物種，在這里我們把這類詞也作為“新詞”進行討論。

《魔戒》兩個中文譯本的介紹

直到系列電影第一部于中國大陸上映前，譯林出版社才接到《魔戒》三部曲的翻譯出版任務(wù)。譯林出版社的時間緊、任務(wù)重，委任了三名著名譯者，他們分別是丁棣、姚錦镕、湯定九，三人分別負責三部曲中的一本（本文中將三本統(tǒng)稱為譯林版）。

2011年，《霍比特人》系列電影的上映使得托爾金作品再次被關(guān)注，由此，譯者朱學恒受譯林出版社邀請，合作重新翻譯校對出版了新的《魔戒》三部曲，由于朱學恒本人具有資深的魔戒知識，該版本的面世也受到讀者廣泛歡迎。

本文主要對比的兩個版本分別為2001年譯林版（簡稱譯林版），及2011年朱學恒版（簡稱朱版）。

《魔戒》兩個譯本中新造詞的翻譯對比研究

生物名的翻譯

在書中的中土世界，托爾金描繪了許多物種，它們與北歐神話中的某些生物類似。所以對于譯者而言，《魔戒》整體世界的相關(guān)背景知識十分重要，否則極易將作品中的生物與北歐神話相混淆，導(dǎo)致對托爾金的作品產(chǎn)生誤解。

1）Balrog （也被稱為“都靈之災(zāi)”）

譯林版：伯洛格

朱版：炎魔

在故事中，Balrog是一只住在莫瑞亞山底最深處的黑暗怪物，被魔王索隆控制。譯林版采用音譯法，直接將其譯作“伯洛格”，使得此名字第一次出現(xiàn)時失去了原文體現(xiàn)的戲劇效果或緊張感。朱版的翻譯“炎魔”則將怪物本身的屬性和形象作為翻譯重點，“炎”解釋了它與火有關(guān)，“魔”則體現(xiàn)了它與主角是明顯的對立面，是反派索隆的爪牙，與托爾金在后文對其外貌的描述相吻合：Balrog代表著火焰本身，體型非常巨大，有十幾層樓高，頭上帶角以暗示其邪惡本質(zhì)，周身被火焰覆蓋，行走在陰影之中。朱版的翻譯明顯使得該物種第一次出現(xiàn)便極富畫面感，使劇情驟然緊張;而譯林版的音譯，則未能達到此種效果。

2）Elf

譯林版：小精靈

朱版：精靈

在西方神話傳說中，Elf通常指的是一種生活在花叢和樹林中，尖耳、身形只有巴掌大小，背后一雙透明翅膀，在夜晚會發(fā)光的生物。但在托爾金的書中，Elf則是完全不同的形象。作為中土世界的第一代統(tǒng)治者， Elf擁有比其他生物更高的地位。他們身形高大修長，力量充沛智慧超群，不論男女都擁有和人類相近但更美麗的外表。他們熱愛自然，熱衷于從天空、星辰和樹木中獲取知識，通常是金發(fā)。這樣的形象與西方神話中的Elf顯然不同。譯林版直接將其翻譯為“小精靈”， “小”在中文里有體型小、動作快的感覺，還給人一種年齡小的印象，使得讀者難免聯(lián)想到聽起來西方傳統(tǒng)神話中的生物形象。朱版僅做了一個改變，將“小”字去掉，使得整個形象得到轉(zhuǎn)變，“精靈”就給人更為成熟的印象。在這里普遍認為朱版的翻譯更優(yōu)。

3）Ringwraiths

譯林版：魔戒陰魂

朱版：戒靈

在書中，被索隆誘惑并控制的人類國王，最終屈服于至尊魔戒的力量，成為介于亡魂與活人之間的，沒有靈魂的生物，永生永世受到魔戒力量的折磨。他們的角色形象類似于魔戒的護衛(wèi)，僅聽命于索隆，無休止地追蹤著魔戒的蹤跡。譯林版將Ringwraiths譯作“魔戒陰魂”，著重強調(diào)的是電影中的形象：戴著兜帽身穿斗篷，看不見實體，騎著高大的馬。雖然“wraiths”在英語中的意思接近“鬼魂”， “陰魂”兩字讓我們聯(lián)想到的就是普通意義上的鬼魂，或是已經(jīng)死亡的無法得到安息的靈魂，但我們讀過原著便知，托爾金打造的這一形象并非已經(jīng)死亡的靈體，而是被魔戒折磨從而不生不死的一種狀態(tài)，是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奴仆，譯林版的翻譯顯然有誤。

朱版的翻譯“戒靈”，首先把“ring”直接用單字“戒”表明了該角色與魔戒的直接關(guān)系，而“靈”這個詞，比起“陰魂”更為中性，并未強調(diào)生死問題，而是著重了其中的“spirit”部分，更為貼近托爾金的原意。在這里我們普遍認為，朱版更優(yōu)。

3.2 地名的翻譯

Weathertop

譯林版：威瑟托普

朱版：風云頂

“風云頂”一直以來被讀者認為是朱版翻譯中的最佳例子，其對應(yīng)的原文Weathertop是作品中主角們與戒靈首次激烈交戰(zhàn)的場所，而佛羅多也首次直面了魔戒的黑暗力量。顯然這個地點在劇情發(fā)展上起到分水嶺作用。譯林在這里直接采用了音譯手法，將weathertop譯為威瑟托普，但由于托爾金已經(jīng)在前文中數(shù)次提到該地，并用幾行文字進行了描述，這里認為音譯無法體現(xiàn)該地悠久的歷史和對劇情發(fā)展起到的重要作用。朱版的“風云頂”在讀者中廣受贊譽，普遍認為這個譯名更能體現(xiàn)出托爾金的意圖。“風云”對應(yīng)“weather”這一詞根，代表著無可預(yù)知和危險的含義，既保留了原意，又增加了緊張感，而“頂”又描述了該地的地形地貌，貼合托爾金對于該地的描述（一處由古代建筑殘垣斷壁構(gòu)成的小山）。在這里，“風云頂”無疑是更優(yōu)譯名。

3.3 武器名的翻譯

1）Sting

譯林版：刺叮劍

朱版：寶劍刺針

Sting是霍比特人主角比爾博曾使用過的武器，后由魔戒主角佛羅多繼承。Sting比普通的劍要短小很多，幾乎是一把匕首的長度，但由于霍比特人一族身高僅不足一米，所以非常適合他們使用。這把劍在故事中起到很大作用，比爾博將其取名Sting以紀念與密林蜘蛛怪物的一戰(zhàn)，當時比爾博用這把短劍刺蜘蛛，蜘蛛大叫到“Sting！ Sting！ He hurts me！”。朱版將其譯為“寶劍刺針”，首先寶劍一般指既有名望、又有威懾力的大型劍，與Sting的外形不符合;其次，刺針中的“針”，帶來一種這把劍很細且并無什么力量的感覺。譯林將其譯為“刺叮劍”，意譯與音譯都有，既能突出“刺”這一關(guān)鍵動作，簡單易懂，又能體現(xiàn)出其靈巧迅捷的特點，這里我們普遍認為譯林版更佳。

3.4 昵稱的翻譯

Wormtongue

譯林版：三寸舌

朱版：巧言

在書中，Wormtongue是洛翰國王希優(yōu)頓的顧問，同時也是一名間諜，亦受魔王索隆控制。他利用自己能言善辯的優(yōu)勢，逐漸腐蝕了國王的心智，成為洛翰國的實際掌權(quán)者?！癢orm”一詞原意為“害蟲”，tongue則是強調(diào)他以口才作為武器。譯林版“三寸舌”采取了意譯手法，對于中國讀者來說不難理解，因有俗語“三寸不爛之舌”在先，加上該譯名強調(diào)的是“舌”而非“三寸”，使得這個譯名在上下文的襯托下，顯得合情合理，并能夠傳達出作者的貶意。相反，朱版的“巧言”雖然文字上較簡練優(yōu)美，但其強調(diào)的是“巧”，有一定褒義，不足以表達這一角色的定位，托爾金用worm一詞來描述他，在朱版中也未能得到體現(xiàn)。由此我們認為譯林版更優(yōu)。

?總結(jié)

在通讀兩個譯本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譯林版的三名譯者擁有優(yōu)秀的文字功底，傳統(tǒng)文化底蘊深厚，使得他們在翻譯托爾金作品中大量的詩歌段落時表現(xiàn)出色，且整體語言通順流暢，對話簡練優(yōu)雅符合人物性格，也贏得讀者喜愛，但由于翻譯任務(wù)下達得較為突然，三名譯者并沒有足夠時間去了解托爾金作品中，中土這一龐大的虛構(gòu)時間觀，由此導(dǎo)致新造詞的翻譯常常不得已采取音譯手法，不能稱之為錯誤，但亦不能出彩。朱版譯者，朱學恒其本人是托爾金作品的粉絲，并且長期兼職奇幻小說翻譯，所以對于其中出現(xiàn)的新造詞翻譯把握較好，但由于他本身并無過于扎實的文字功底，對于詩歌等體裁接觸較少，所以他的版本中對于中土各種民謠詩歌的表現(xiàn)欠工整流暢，對話較為平鋪直敘，缺少古韻。

翻譯作品時，作者的本人意圖非常重要，但如何向另一文化或語言使用者傳達新造詞的含義，尤其是對北歐神話接觸不多的中國讀者，這對于譯者來說是個挑戰(zhàn)。兩個譯本都各有優(yōu)點，在這里我們無法下定義哪一個版本更“好”，譯林版面世距今已近二十年，如果沒有前輩們在巨大壓力下的首次勇敢嘗試，后來諸多優(yōu)秀的譯本也就無法與讀者見面。我們在品鑒對比這些譯本之后，應(yīng)當取長補短，在今后的文學作品翻譯中逐漸進步。

[1]Christina Scull， Wayne G Hammond.The J.R.R. Tolkien Companion and Guide. UK：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Ltd， 2006.

[2]Humphrey Carpenter， Ed.The Letters of J.R.R. Tolkien. UK： 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 2000.

[3]傅勇林. 翻譯規(guī)范與文化限制——圖瑞對傳統(tǒng)語言學與文學藩籬的超越.[J]外語研究， 2011（03）： 68-70

[4]高偉華. 翻譯過程中專有名詞的意境化處理[J].宜春學院學報，2010（05）（）：121-122

[5]楊雅婷. 論J.R.R 托爾金的語言觀念及其對傳說故事集的影響.[J].新疆大學學報，2010（04）： 126-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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