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宋代風俗畫

【摘要】 《東京華夢錄》中記載宋代社會，“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鼓舞，班白之老，不識干戈，時節(jié)相次，各有觀賞。八荒爭湊，萬國咸通?！鄙唐方?jīng)濟的繁盛促進了宋代風俗畫的興盛，涌現(xiàn)出了一大批杰出風俗畫家，如張擇端、李嵩、李唐、王居正、蘇漢臣等。

【關(guān)鍵詞】 風俗;兩宋;婆娑于市;商品經(jīng)濟

【中圖分類號】J212?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35-0058-02

風俗畫始于漢代，是以社會生活為主要表現(xiàn)對象的繪畫。在河南南陽出土的漢代畫像石與畫像磚題材多樣，舞樂宴舞、社會生活、房舍建筑均有所涉獵。風俗畫發(fā)展到魏晉、隋、唐時期，主要題材依然是皇室與上層社會的生活。隨著貴族制度的分崩離析，社會階層有所變動，繪畫的內(nèi)容更為豐富，繪畫的取材也從宮廷生活走向了世俗百態(tài)。風俗畫發(fā)展到宋代，真正成了一個獨立的門類，市井生活被作為審美情趣為大眾所接受。

宋代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發(fā)達，工商業(yè)復蘇，城市規(guī)模越來越大。在經(jīng)濟繁榮的城市里，聚集了眾多小商品與手工業(yè)者。宋代社會生活發(fā)生的重大變化，反映到繪畫作品中，就是表現(xiàn)題材的迅速擴大與多樣化。北宋末南宋初興起的社會風俗畫成為宋代繪畫的主流。宋代風俗畫，以當時繁雜豐富，人煙浩鬧的市井生活為描畫對象，題材廣泛多樣，如城郭、街市、店肆、車馬、貨郎、嬰戲、僧道以及村醫(yī)、村學、耕織等。李嵩所繪的《服田圖》，畫面由“耕田”“浸種”開始，描寫了農(nóng)民生產(chǎn)活動的十二個階段，記錄了水稻從種植到收獲的全過程。蘇漢臣的《重午嬰戲圖》描繪了端午節(jié)的景象。南宋無名氏的《賣漿圖》繪有六個“充茶酒”的小販，或斟或飲，自然親切。這些風俗畫從不同的角度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

張擇端所繪的《清明上河圖》，以宏大的場景來刻畫北宋時期的市井百態(tài)。清明上河，是北宋時期汴京的民間風俗，期間有各式商貿(mào)活動。作品以長卷的形式記錄了北宋都城汴京的繁榮街市以及各階層人民的生活狀態(tài)。在五米多長的畫作中約描繪了五百余人，各色牲口六十余只，樓閣三十多棟，人們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各自的行業(yè)，繁盛浩鬧。畫面內(nèi)容分為郊外，汴河，城街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郊外，大地回春，枝葉萌芽，薄暮掩映著小橋，流水，人家。扁舟橫臥，兩個腳夫趕著幾匹毛驢走向城中來。幾間農(nóng)舍坐落疏林，旁邊有幾個石碾。再往前去，一支隊伍由北走來，轎上綴花木，由郊區(qū)掃墓而歸。與《京東夢華錄》記載的“都城人出郊。各攜棗錮、炊餅，黃胖、掉刀，名花異果，山亭戲具，鴨卵雞芻，謂之‘門外土’。轎子即以楊柳雜花裝族頂上，四垂遮映”相符。南邊有一人家探親，腳夫挑著行李向東南方徐徐而去，為畫面拉開了序幕。畫面中段是繁忙的汴河碼頭。汴河是宋代的漕運樞紐，是商業(yè)交通的要道?！捌溴d路、釘餃、箍桶、修整動使、掌鞋、刷腰帶、修幞頭帽子、補角冠。日供打香印者，則管定輔席人家眚額，時節(jié)即印施佛像等。其供人家打水者，各有地分坊巷，及有使漆、打釵環(huán)、荷大斧斫柴、換扇子柄、供香餅子、炭團，夏月則有洗氈淘井者，舉意皆在目前。每日如宅舍宮院前，則有就門賣羊肉、頭肚、腰子、白腸、鶉兔魚蝦、退毛雞鴨、蛤蜊、螃蟹、香藥果子，博賣冠梳領(lǐng)抹、頭面衣著、動使銅鐵器、衣箱、磁器之類。亦有撲上件物事者，謂之勘宅。”畫面中碼頭上糧船云集，人煙稠密，或者在茶館小憩，或者算命相看，或者碼頭休息。汴河中船舶首尾相連，有的靠岸停泊;有的滿載貨物。有些纖夫拉纖，有些匆忙卸貨。汴河之上，橫跨虹橋，一只大船正待穿橋而過。船上的人個個為此奔忙，或者撐竹竿，或者以繩挽船，或者下放桅桿。橋上的人探頭觀望，臨船的人大聲吆喝，畫面沉浸在緊張的氛圍中。末段是以城樓為中心的街市。街道兩側(cè)樓宇林立，鱗次櫛比，阡陌縱橫，婆娑于市，有茶坊、藥鋪、酒肆、廟觀、肉鋪等?！胺簿熅频杲钥`彩樓歡門”，懸掛旗幟。深街小巷，千門萬戶，店面字跡清晰可見，有“孫羊店”“王員外家”“趙太丞家”“錦帛鋪”等。酒肆的招牌幌子隨處可見，有兩家店分別寫著“正店”“腳店”。與幽蘭居士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提到的酒店相符，正店釀酒，腳店售賣。一家店旁出現(xiàn)了堆積如山的酒壇，釀酒的原料來自糧食，由此可見北宋發(fā)達的農(nóng)業(yè)和商品經(jīng)濟。

南宋時期另有一種風俗畫以小觀大，如李嵩的《貨郎圖》?！秹袅讳浿L俗篇》可見詳細記載，“杭城風俗，凡百貨賣飲食之人，多是裝飾車蓋擔兒，盤盒器皿新潔精巧，以炫耀人耳目，蓋效學汴京氣象，及因高宗南渡后，常宣喚買市，所以不敢茍簡，食味亦不敢草率也。”由此可見，南宋時期這種負重挑擔，穿梭于巷的貨郎擔十分流行。古柳新樹，野地小路，作者輕描淡寫地勾勒出了一幅恬淡樸素的村野景象。畫面中的孩童圍繞著一副貨郎擔，貨郎肩挑雜貨擔，笑逐顏開，繁雜多樣的貨物令他壓彎了腰。貨擔上的物品一應(yīng)俱全，四方百貨聚攏于此，引得一幫孩童歡呼雀躍，奔走相告。最左側(cè)婦女正在為自己的孩子拿取玩具。貨郎腿邊有三個孩子圍繞笑鬧，手臂伸向貨擔，側(cè)臉相向。背朝觀眾的嬰孩甚至因為著急趕來而不及穿褲子，露出了藕節(jié)般的小胖腿。另有一個孩子躲在了貨擔的后面，手臂伸展，似打招呼。畫面的右側(cè)有一個婦女抱著一個孩子在匆匆趕路，身旁的兩個孩子叫鬧著，指引者，催促著。旁邊兩個小童在拉扯著，另有一個孩子已經(jīng)沖向了貨郎擔。畫面的最右側(cè)，一個孩童手提葫蘆，駐足回顧，神情猶豫不定。另有四只小狗吠叫著，給畫面增添了活潑與喜悅。李嵩細致地刻畫了貨郎擔，從中可見泥人、風箏、葫蘆、鋸子、斧頭、鍋碗瓢盆。那是南宋時期市民常用的生活用品，盡管有些至今已不明用途。李嵩作為錢塘人，將本地風土原汁原味地表現(xiàn)了出來，細膩地展示了鄉(xiāng)村貨郎的真實形象。南宋時期錢塘一帶的風土人情從中可窺一斑。同時，這個熱鬧生動的生活場面也反映出了南宋城鎮(zhèn)貿(mào)易與商品經(jīng)濟的繁榮。

在李嵩另外一幅《貨郎圖》的小品中，能感知更多的市民文化。畫面中依然有一位老貨郎身挑裝滿了貨物的貨擔，滿目琳瑯。左側(cè)一位懷抱孩子的母親正領(lǐng)著四個孩童趕來。其中一個孩童的手觸貨品，似在挑選。兩只喜鵲落在貨擔上，活潑了畫面。母親袒胸露乳給懷中的嬰兒喂奶，毫無遮蔽之態(tài)，旁邊的貨郎同樣泰然處之，這樣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讓人們看到了一個比傳統(tǒng)認知中民風更為開放的宋代。此外，《貨郎圖》把勞動人民作為描繪對象和審美追求，這在中國古代美術(shù)發(fā)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

在《錢塘觀潮圖》中，李嵩描繪的是杭州特有的觀潮景象。畫面描繪了“臨安風俗，四時奢侈，賞玩殆無虛日。東有江潮堪觀，皆絕景也。每歲八月內(nèi)，潮怒勝于常時，都人自十一日起，便有觀者，至十六、十八日傾城而出，車馬紛紛，十八日最為繁盛，二十日則稍稀矣。十八日蓋因帥座出郊，教習節(jié)制水軍，自廟子頭直至六和塔，家家樓屋，盡為貴戚內(nèi)侍等雇賃作看位觀潮”。

王居正的《紡車圖》，描繪了一幅和樂融融的家庭勞作圖。古色古香的柳樹下，懷抱嬰兒的婦女坐于紡車前，右手轉(zhuǎn)動車機，左手托住嬰兒哺乳。隨著車機轉(zhuǎn)動，兩根長線被扯出。線的另一端是一位老嫗，彎腰曲背，一手拿線，和坐在柳樹下的村婦互相配合。村婦的身后逗弄著蛤蟆的小童，紡車旁邊歡躍著的小狗，給畫面渲染了濃濃的生活氣息。老嫗的褲子上面綴著補丁，面容飽經(jīng)滄桑，但她的神色卻慈祥而平和，沒有華服加身但也安之若素，甘之如飴。這是另一種生活方式，親切自然，樸實無華。

樓璹所繪的《蠶織圖》描繪的是江南一帶的蠶織戶從“浴蠶”到“下機入箱”的養(yǎng)蠶、織帛生產(chǎn)過程?！缎Q織圖》以中國二十四節(jié)氣為隔斷將一幅長卷劃分為二十四幅小圖：臘月浴蠶;清明日暖種;摘葉、體喂;谷雨前第一眠;第二眠;第三眠;暖蠶;大眠;忙采葉;眠起喂大葉;拾巧上山;箔簇裝山;?繭;下繭、約繭;剝繭;稱繭、鹽繭甕藏;生繅;蠶蛾出種;謝神供絲;絡(luò)垛、紡績;經(jīng)靷、籰子;挽花;做緯、織作;下機、入箱。全景式地展現(xiàn)中國南宋從養(yǎng)蠶到紡織的全過程，這是關(guān)于紡織記錄最早的畫作。這一長卷，生動簡練，畫中配詩更是對蠶絲生產(chǎn)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加以說明。開端的環(huán)節(jié)名為“浴蠶”，配詩曰“時節(jié)過禁煙，小雨浴蠶天?！币鉃榍迕髦耙们逅逑葱Q卵以殺菌。又有“下蠶”，配詩曰“谷雨無幾日，溪山暖風高。華蠶初破繭，落紙細于毛?！睒祟}為“切葉，續(xù)細葉喂，清明日暖種”。再如喂蠶階段的題詩為“蠶兒初飯時，桑葉如錢許”，意為剛開始給幼蠶喂食桑葉時要采摘銅錢般大小的嫩葉?！?繭”，是指蠶吐絲做繭期間，在蠶室內(nèi)加溫，調(diào)節(jié)濕度。畫面中間放著炭火盆，一老者蹲守在火盆旁，加碳調(diào)火。整個步驟簡單易懂。全畫共繪74人，翁媼長幼，生動形象。蠶具、織具各色各樣，真實細致。畫面中對于蠶織的描繪與陳敷所著的《農(nóng)書》中關(guān)于養(yǎng)蠶的記載相吻合。圖中甚至出現(xiàn)了提花機，它以圖畫的形式將宋代提花機的模樣公之于眾?！缎Q織圖》再現(xiàn)了宋代的養(yǎng)蠶與絲織生產(chǎn)行業(yè)。

黃賓虹概括宋代風俗畫的題材為“一人，二嬰，三山，四花，五獸，六神佛”。宋代風俗畫反映了封建社會時期人民群眾的生活狀態(tài)，是記錄兩宋時期風土民情的畫卷，從中可以深究其社會背景與文化發(fā)展，成就斐然。

參考文獻：

[1]吳自牧.夢粱錄[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

[2]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新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3]閻麗川.中國美術(shù)史略[M].北京：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0.

[4]王世襄.中國畫論研究[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

[5]孟元老.東京華夢錄[M].北京：中國商業(yè)出版社，1982.

[6]吳甡.柴庵疏集記憶[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9.

[7]周積寅.中國畫論輯要[M].南京：江蘇美術(shù)出版社，1988.

作者簡介：

王超，女，漢族，山東淄博人，梁山現(xiàn)代高級中學，中教二級，研究方向：國畫花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