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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顧:傅明灼等人發(fā)現(xiàn)林朝和倪名決竟然是同一天生日,而倪名決的妹妹也是這天生日,所以當陸沅遇到林朝的時候,也問出了和倪名決一樣的問題……
傅明灼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倪名決把王中王洗干凈,自告奮勇要給王中王把狗毛吹干。
阿拉斯加毛多且長,每次吹干都要花費半天。有人主動攬苦活,雖然她眼冒精光的樣子有點可疑,但倪名決也沒多想,跟她交代了一點注意事項,看她動起手來還算有模有樣,也就放心了,給王中王洗澡濺了他一身的水和泡沫,他也得去洗個澡。
殊不知,他一走開,傅明灼就對王中王說:“中王,我喂你吃火腿腸,還給你吹頭發(fā),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待會你要乖乖讓我騎馬,知道嗎?”
二十幾分鐘后,倪名決洗好澡換好衣服下樓,去檢查傅明灼的勞動成果。
院子里的場景讓他不可置信地頓住了腳步。
傅明灼跟王中王糾纏在草坪上,王中王肚皮朝天,揮舞著胖腿,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而傅明灼頭發(fā)亂糟糟,正雙膝跪在地上,用盡全力試圖抱王中王起來,不過她還沒有狗重,小臉通紅,拿王中王完全沒辦法。
一人一狗,都是滿身的草屑,灰不溜秋。
倪名決揚聲:“傅明灼,你在干什么?”
聽到倪名決的聲音,王中王仿佛見到了救星,猛地起身,差點把傅明灼掀翻在地,它逃也似的沖倪名決直奔而來,躲到了他的身后,尋求他的庇護。
傅明灼臉不紅心不跳,仗著王中王不會說話,胡說八道:“它不肯吹干,我在拉它?!?/p>
倪名決信她個鬼,王中王最享受邊梳毛邊吹風的感覺,根本不可能逃避。
“名決,阿沅,兩個小姑娘,快點吃飯啦?!卑⒁桃呀?jīng)憑著精湛熟稔的廚藝一手搞定了生日宴,吆喝大家吃飯。
袁一概早就饞得不行了,迫不及待地幫她一起端菜。
“知道了?!蹦呙麤Q沖屋里應(yīng)了一聲,視線重新落回門外的傅明灼身上,良久,他嫌棄地說,“你看看你臟的?!?/p>
一桌子人在桌前落座,袁一概要先吃飯,但傅明灼眼饞蛋糕很久了,當然要先吃蛋糕。
從小到大,但凡碰到跟別人意見不合的情況,傅明灼必然是贏的那一個。
這次也不例外。
袁一概妥協(xié),敲著筷子埋怨道:“甜點總是飯后吃的,誰飯前就吃啊。”
傅明灼不理袁一概,熱情地替倪名決在蛋糕上插上形狀為“1”和“6”的兩根蠟燭,還不由分說給他戴上壽星帽,要不是她不敢用打火機,她肯定把蠟燭也給他點上,她慫恿道:“快,點火,許愿?!?/p>
倪名決將蠟燭點燃。
阿姨替他關(guān)了燈。
火苗跳躍著,映在他眼底,亮晶晶的。
他閉上眼睛,似乎并沒有愿望可以許,心里像破了個洞,冷風拼命灌進來,從前和林昭一起慶生的畫面歷歷在目。
小的時候,林昭很笨,連蠟燭都不會吹,他吹完自己的,就馬上把她的也吹滅,林昭號啕大哭。
再大點,他已經(jīng)不喜歡吃蛋糕了,也根本不相信許的愿會實現(xiàn),趁她還在認真許愿,往她臉上抹上一大把奶油,圖案花了,她氣得差點哭出來,那是她自己在蛋糕坊做了一下午做出來的,還被林幼華批評了很久。
上一個生日,林昭送了他一把很炫酷的貝斯,而他什么都沒有給她準備。
明明他才是哥哥,不過事實上,這近十六年來一直是林昭遷就他更多。
他還來不及疼她,像一個哥哥該做的,就像傅明灼的哥哥對傅明灼那樣。
所有人安慰他的時候,都會加上一句“替昭昭好好活下去”,只因為他們是傳說中一個割破了手另一個也會手疼的孿生兄妹,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血緣關(guān)系,可昭昭是昭昭,世界上僅有一個的昭昭,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代替她活。
他也不能。
從今以后,他們共同的每一個生日都只剩他一個人慶祝。
不,還有什么慶??裳??分明是錐心刺骨的提醒,提醒與他并排前進的生命永遠停止了成長。
他只比林昭大十分鐘,可林昭再也不會長大了,永遠停留在未滿十六歲的夏天。他會慢慢比她大一歲,兩歲,五歲,十歲……
愿望想了良久,還是作罷。
最后,他忍住喉嚨不斷翻涌的腥甜,在心里默默念道:“昭昭,祝我們生日快樂?!?/p>
林朝覺得氣氛好像有一點怪異,在場除了她和傅明灼,每一個人都奇奇怪怪。
本來嘛,兩個壽星一起過生日,一起許個愿、吹個蠟燭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倪名決的意思很明顯,要么她來,要么他來,反正不和她一起,林朝本來就是來做客的,蛋糕也不是她的,她當然讓他來。
倪名決許愿的時候,她就在陸沅旁邊,她感覺得出,陸沅在壓抑著什么,下頜繃得很緊。
而袁一概似乎轉(zhuǎn)過頭抹了一把眼睛。
倪名決把蠟燭吹滅,屋里陷入一片黑暗,陸沅突然起身走到外面去了,好一會都沒有回來。
燈亮。
傅明灼渾然不覺,注意力全在蛋糕上,她跪在椅子上,殷勤地把刀遞給倪名決,催道:“倪名決,快切蛋糕了?!彼钢逃蛨D案最漂亮的部分,“我要這一塊?!?/p>
倪名決看了陸沅的背影一眼,接過刀。
“大,大,大。”傅明灼始終嫌少,指手畫腳地使喚他,“再大,再大。”
再大就三分之一了。
倪名決抬眸,有點懷疑:“你吃得完?”
“能?!备得髯坪芎V定地說。
倪名決嫌她嘰嘰歪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切了半個蛋糕給她。
傅明灼滿意了,乖乖閉嘴。
當然,她沒吃完,一半都沒吃到。
倪名決早就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并不意外。
等到開飯,傅明灼早就飽得什么都吃不下,糊弄著吃了只秋葵就放下碗筷下了桌,又去找王中王玩了。
她一走開,袁一概就小聲說她壞話:“這個貪心魔鬼?!?/p>
原本以為只有三個人慶生,袁一概訂的蛋糕不大,就一個六寸的小蛋糕,結(jié)果傅明灼上來就要走了一半,害得他都沒吃盡興,最可氣的是她還浪費。
“小孩不都這樣嗎?!蹦呙麤Q淡淡說了句。
碰上喜歡的東西就不管不顧,只知道一味索要,越多越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胃口。典型的小孩作風。
“知道你還為虎作倀?”袁一概質(zhì)問,他越看被她剩下的一大塊蛋糕越覺得可惜,也不嫌品相差了,拿過來自己吃。
沒有了傅明灼活躍氣氛,餐桌上氣氛沉悶不少。
傅明灼還是沒騎到王中王,跟王中王滿屋子玩了一圈,汗涔涔地回到客廳。
陸沅一碗飯幾乎原封不動,隨便扒了兩口就當解決了晚餐,又要去樂室。
“陸沅,去遛下王中王?!蹦呙麤Q頭也不抬地使喚他。
陸沅懶懶地拒絕:“你去?!?/p>
“使喚起我來了還?!蹦呙麤Q笑著踢了他一腳,“一日為哥終身為哥知不知道。”
按照年紀來說,陸沅比倪名決大那么一個多月,怎么都輪不到他叫倪名決哥。不過倪陸兩家是世交,幾個孩子也都年齡相仿,感情甚篤,兩邊家長半開玩笑地定下了娃娃親,又開玩笑地告訴陸沅:“以后你得跟著昭昭叫名決哥哥?!标戙湫r候不懂事,還真被騙著叫了倪名決好久的哥。
兩人推辭來推辭去,反正誰都不想大夏天的出門遛狗,回來保管是一身汗。
這么好的差事居然沒人愿意領(lǐng),傅明灼毛遂自薦:“我去溜?!?/p>
倪名決嗤笑道:“得了吧,就你這小身板,到底誰遛誰?”
袁一概、林朝跟倪名決和傅明灼一起出了門,到了分岔路道了別,兩人回家,兩人遛狗。
沒有風的夜晚異常燥熱,天上零零星星地掛著幾顆暗淡的星星,彎彎的月亮掛在枝頭。
王中王在家被關(guān)了一天,這會終于被放出來了,它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歡快地奔走著,頸圈上連著牽引繩,另一端拿在倪名決手里,它力氣大,半拖著倪名決走。
倪名決有點困,加上昨晚本來就沒睡好,更是精神不濟,沒走幾步就打了個哈欠。
他在,傅明灼不好意思欺負人家的狗。見他打哈欠,立刻勸說他:“你困就回去睡覺嘛,我肯定把中王平安給你帶回來?!?/p>
倪名決不相信她,似笑非笑地打量她片刻,得出結(jié)論:“傅明灼,你知不知道自己熱心得過于詭異了?你到底想干嗎?”
傅明灼口袋里的手機傳來一聲提醒,她一邊掏手機,一邊叫冤:“你不要把別人的好心當作驢肝肺?!?/p>
是徐忠亮發(fā)來的短信:“明灼,明天就要月考了,周末在家有好好復習嗎?”
倪名決的手機也緊接著響了一聲。
同樣是徐忠亮的短信,一模一樣的短信,只換了個稱呼:“名決,明天就要月考了,周末在家有好好復習嗎?”
現(xiàn)在回復肯定免不了要聊幾句,倪名決把手機放回牛仔褲口袋,暫時不想理會。從他的角度,可以居高臨下看到傅明灼的手機屏幕,傅明灼回復徐忠亮:“有?!?/p>
倪名決扯了扯嘴角,有她個頭,這丫頭片子連回家作業(yè)都還沒做過,剛才吃飯的時候在那哀號。
徐忠亮也很快回了:“真乖!”
徐忠亮:“有沒有信心考第一名?”
傅明灼干勁十足:“有!”
徐忠亮:“加油加油!有志者事竟成,老師看好你。今天早點睡覺,養(yǎng)好精神!”
徐忠亮跟傅明灼發(fā)完短信,又給并沒有回復他的倪名決也發(fā)來了鼓勵的信息:“加油!老師相信你一定能保持第一。”
殊不知,他的兩位得意門生正在一起遛狗。
兩只手機攤在同一水平線,同時展示了他的短信,他的話顯得格外不真誠。
這個時候的徐忠亮,活像個廣撒網(wǎng)的渣男。
傅明灼看著倪名決的手機足足沉默了有兩秒鐘,她覺得自己被徐忠亮欺騙了感情,甚是受傷。
收起手機,她問倪名決:“你一個月沒上課,那你在家自學嗎?”
“干嗎?”倪名決也收起手機,眼神探究。
“不干嗎?!备得髯朴霉首鬏p松的口吻說,“我就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打探一下敵情,看看你什么學習進度。
“哦,”倪名決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不學。”
呵。傅明灼鄙夷地撇了撇嘴,那點剛剛建立起來的對他的好感坍塌了。
又一個虛偽的學霸。
從小到大,她實在聽過太多學霸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從不努力學習了,大家都熱衷于營造一種“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天天打游戲、看課外書、上課從來不聽、回家從來不做作業(yè),可是還能考這么高的分數(shù),可能單純是因為腦子聰明吧,呵呵呵,你們這些平凡普通的人類就羨慕嫉妒恨吧”的假象。
但事實上呢,大部分人私底下不知道多用功。
大家都是能考錦城文化分第一的人,又不是單純靠腦子聰明就能達成的簡單成就,比誰都懂對方究竟是千年老妖還是蝦兵蟹將,有什么好裝的。
這個世界從老師到同班同學,沒一個真誠的。
王中王身為雪橇三傻之大傻,其實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比如說,如果林昭或陸沅遛它,都會隨它玩?zhèn)€盡興,但如果是倪名決遛,那待遇就大不相同了,它一拉完臭臭,倪名決就要強行帶它回家。
也許這就是父母和舅舅的區(qū)別。
所以每次倪名決遛它的時候,它都要先玩?zhèn)€痛快,一直玩到憋不住了才拉。
有傅明灼在一旁煽風點火,今天的王中王格外興奮,圍著小區(qū)晃蕩了半天都不肯解決生理問題。
倪名決忍無可忍:“傅明灼,你不用回去寫作業(yè)復習嗎?”
“你是在趕我走嗎?”傅明灼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不太高興地質(zhì)問他,“這條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想逛就逛,你管不著?!?/p>
倪名決是真的有點想把狗交給她遛了。
不過接下來他沒鬧心太久,遠處有輛車緩緩駛來,傅明灼視線被吸引,一下子沒空搭理他和王中王了,那車遠遠沖她閃了閃遠光燈,她確認了,告別都沒顧上,一溜煙跑了過去。
奔跑速度跟軍訓罰跑的時候活活隔了個次元壁。
要是她體育中考有這個狀態(tài),怎么都不可能只考十二分。
車迎著傅明灼開近,最終停在她身邊,副駕駛車窗搖下來,露出宴隨和傅行此的臉來。
“灼寶寶?!毖珉S笑瞇瞇地伸出雙手,捧住傅明灼的臉,“有沒有想我?”
“想你啦!每天都很想你。”傅明灼回答說,然后熱情地跟傅行此打了個招呼,“哥哥。”
“嗯?!备敌写寺唤?jīng)心地應(yīng)了,似是不經(jīng)意地朝不遠處的一人一狗看了幾眼,他第三次看到這個小伙子了,開學第一天給傅明灼送書包的時候見過第一次,母親忌日那天去山上掃墓見過第二次。
同班,同小區(qū),親人的墓地還上下層?
“你們給我?guī)裁炊Y物了嗎?”傅明灼很期待。
傅行此收回視線,一本正經(jīng)地說:“給你買了個小天才兒童手表,傅明灼,你知道小天才兒童手表嗎?就廣告里老放的那個既能打電話還能定位的手表,又方便又很安全,有了它,你就可以直接聯(lián)系我們,也就不需要再用手機了,今天晚上你就把手機上交。”
小天才兒童手表??!
這是什么鬼?!
她才不要戴這種傻不拉幾的東西??!
傅明灼用驚恐又略帶懷疑的眼神看向宴隨,向她求證。
宴隨輕聲細語地證實了傅行此所言非虛:“他們推薦粉色送女寶寶,但我說我們家的小姑娘很酷,不喜歡粉色只喜歡黑白,所以最后買了一只黑色的給你。”
這下傅明灼信了。
以前讀初中的時候,班里大部分同學都有手機,但她只有節(jié)假日或者出遠門才被允許帶手機。傅行此覺得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太發(fā)達,很擔心他眼里單純?nèi)缧“淄玫拿妹帽晃廴尽?/p>
上高中了也是傅明灼軟磨硬泡,外加宴隨幫她求情,傅行此才勉強答應(yīng)讓她自由使用手機。
看傅明灼的表情一點點撐不住,變成強顏歡笑比哭還難看,最后徹底垮臺,夫妻倆終于憋不住,靠在一起笑了個天昏地暗。
傅明灼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頓時跳腳:“你們聯(lián)起手來欺負我!”
“養(yǎng)小孩不欺負養(yǎng)來干嗎?”傅行此解了車鎖,示意她上車,“走,回家了?!?/p>
傅明灼不肯動,不蒸(爭)饅頭爭口氣,剛剛被這么捉弄過,她覺得自己必須要拿一會喬。
“灼寶寶,”宴隨干咳一聲,擺正臉色開始哄人,“我和哥哥給你買了好多東西,吃的玩的穿的都有噢,你看后面,全是給你買的。”
傅明灼真的很好哄。
上了車,她新奇地翻著后座滿滿當當?shù)臇|西,眼花繚亂,倍感幸福,已經(jīng)徹底把小天才兒童手表的事給拋之腦后了,直到她真的翻到了一只小天才兒童手表。
傅行此:“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宴隨:“灼寶寶別擔心,不用你交手機的?!?/p>
傅明灼無語,大人怎么會這么無聊!
傅行此啟動了汽車,傅明灼突然想起還沒和倪名決告別,她扭頭朝后看去,方才倪名決站的地方早就空空如也,只有昏黃路燈吸引著數(shù)只執(zhí)拗的飛蛾撲火未果。
徐忠亮對第一次月考高度重視。學校規(guī)定早自習七點開始,他六點半就到了學校,成為高一(七)班最早到的人。
最先來的兩名同學有說有笑,一邊吃著早飯一邊常規(guī)吐槽學校和老師,結(jié)果一進門看到坐在角落的徐忠亮,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其中一個直接跳了起來。
徐忠亮恨鐵不成鋼:“都七點了,我們班才來人!行了,我對本次月考的成績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了,也不用抱什么希望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兩名同學看看痛心疾首的徐忠亮,也看看教室后方懸掛的時鐘,再對視一眼,用眼神和微表情完成了一場快速而默契的交流。
同學A:這不是顛倒黑白嗎?現(xiàn)在明明才六點四十分。
同學B:他沒說現(xiàn)在八點已經(jīng)很貼近真相了,想想你媽叫你起床的時候,那個時差起碼是一小時起步的。
同學A:也是。
同學A&同學B:躺平任罵。
高一(七)班一大早人心惶惶,來一個,徐忠亮罵一個,來一雙罵一雙,無一幸免。
早上七點,傅明灼準點踩著上課鈴進教室來,路過講臺的時候還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
照例,徐忠亮明目張膽地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搞起了區(qū)別待遇,表情“唰”地多云轉(zhuǎn)晴,收起了兇神惡煞,變得慈祥而溫柔,就連聲音分貝都降低了,唯恐嚇到了孩子似的:“明灼,怎么沒睡好,是晚上復習太辛苦了嗎?”
傅明灼雙目呆滯地點點頭。昨天晚上讓哥哥姐姐幫忙一起寫作業(yè),就這樣還趕到了后半夜才完工,哥哥一邊寫一邊罵她,她能不辛苦嗎?
不但辛苦,還好委屈。
徐忠亮不知內(nèi)情,一聽,滿臉都寫滿了心疼。
七點零五分,同樣無精打采的倪名決提著書包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書包帶子垂到了地上。
朗朗的讀書聲“肉耳可聽”地微弱不少。
“報告?!辈换挪幻Σ恍呃?。
徐忠亮一大早易燃易怒易爆炸,深吸一口氣,先是遷怒了其余學生:“看、看、看,看什么看!都很自信,都能考滿分了是不是?”
倪名決很自覺,打算根據(jù)老規(guī)矩遲到多久罰站多久,結(jié)果徐忠亮心累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進教室:“抓緊時間復習?!?/p>
考前,還是不影響學生心情了。
早自習結(jié)束后,第一場語文就要開考了。考場座位按照前一次考試的成績排,因為是第一次月考,按照的是中考成績。
班里學生收拾好文具,出發(fā)前往各自的考場。傅明灼和林朝在教室門口狹路相逢,林朝依然頂著那張問題少女的叛逆臉,眉梢眼角毫無波瀾,就好像前一天的所有相處只是一場夢。
傅明灼才不想熱臉貼她冷屁股,見狀,立馬不服輸?shù)匕杨^一撇,率先走出了教室。
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虧她還從哥哥姐姐帶來的紀念品里面精挑細選了一份遲到的生日禮物,打算送給林朝。
正郁悶著,后面?zhèn)鱽硪魂囕p笑,一只微涼的手越過她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她的臉:“小鬼?!?/p>
傅明灼偏頭掙脫她的手:“不要摸我臉?!蹦樦唤o哥哥姐姐還有外婆摸。
林朝偏要跟她唱反調(diào),又捏了一把,由衷評價說:“真軟?!彼杨^從后邊湊上來,“小鬼,今天中午我跟你一起吃飯行嗎?”
“你少來了,你只是想借機跟倪名決一起吃飯?!备得髯朴惺愕睦碛蓱岩闪殖伺e目的不純。
“嘁,誰稀罕和他一起吃飯。”林朝不屑道,“他以為他是誰???”
倪名決正好拎著筆袋慢悠悠地從旁邊走過,也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反正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眼睛都沒掃她倆一下。
走廊上,數(shù)道欲蓋彌彰的目光閃閃爍爍地黏在他背影上,目送他走遠。
真是吃香。林朝“嘖”了兩聲,下巴朝他的方向點了點:“小鬼,這樣的,你有沒有興趣?”
傅明灼沒想到林朝居然會問這種問題,困惑地眨了兩下眼睛。
她對他的第一名比較感興趣。
“不開竅的小鬼。”林朝看她這表情就懂了,小聲八卦,“那你跟我說說看,你喜歡什么類型的?”
傅明灼很堅定:“我哥哥那樣的?!?/p>
小時候什么都不懂的時候,她堅信自己長大會嫁給傅行此,每次外婆說哥哥不能娶她,她就撒潑打滾、又哭又鬧。
后來懂事了,那種幼稚的想法自然煙消云散了,但是傅行此依然深深影響著她的審美和眼光。
“你哥哥什么樣?”林朝問。
這是傅明灼最喜歡的話題,馬上來精神了:“我哥哥長得很帥,而且很聰明,學習很好,對我很好,我姐姐也很漂亮……”
“停、停、停。”姐姐都來了,嚴重跑題,林朝壞笑著又看了一眼倪名決,“長得帥、學習好,那不就是倪名決嗎?而且我看他對你挺好的,給你買冰激凌,給你梳辮子,還背你過水坑,昨天蛋糕都給你一半呢?!?/p>
傅明灼莫名心虛了一下。
“哈哈?!绷殖_夠玩笑了,又捏她的臉一把,揚長而去,“小鬼?!?/p>
倪名決和傅明灼都在第一考場。
每個考場五列七排,共計三十五人。
傅明灼的總分排名是全校十五,正好和倪名決橫向隔了一個人。
傅明灼越過中間那位仁兄,看了看趁著開考前最后的時間抓緊補眠的倪名決。
下一次考試,希望他那個位置可以改姓傅。
傅明灼的答題速度和寫字速度向來都很快,等她把作文寫完,同考場大部分學生才做到第一篇或者第二篇閱讀題。倪名決右手受傷,正姿勢別扭地用左手答題,速度當然比不上她,根據(jù)傅明灼的觀察,他應(yīng)該還在做第二篇閱讀理解。
她心下得意,故意把擱筆的動作做得重了點。
周圍幾個同學聞聲朝她看來,包括講臺上的監(jiān)考老師。
但倪名決沒有。
略遺憾。
第二場數(shù)學,傅明灼依然是全場第一個完成答卷的學生,數(shù)學試卷要寫的字比語文試卷少多了,倪名決跟她的進度差明顯縮小不少,他差不多還剩四分之一沒做完。
傅明灼更重地擱下筆,這次倪名決終于有點反應(yīng)了,看了她一眼。
她趾高氣揚地朝他一撇嘴。
監(jiān)考老師是高一(七)班的英語老師魏超男,她完美遵循了“學生時代英語老師很漂亮又很有錢”的既定規(guī)則,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鮮少穿重復的衣服,雖然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但三十出頭的人保養(yǎng)得像個大學生一樣,心態(tài)也很年輕,平時跟學生們關(guān)系特別好。
目睹了全程的魏超男哭笑不得,過來摸摸傅明灼的頭,小聲提醒她說:“明灼,做完了仔細檢查哦?!?/p>
中午吃飯,食堂里充斥著交流上午考試情況的討論聲,幾家歡喜幾家愁,唯有倪名決、傅明灼、袁一概、林朝一行四人氛圍輕松,有關(guān)考試一個字都沒討論。
沒什么好討論的,他們四個人,兩個第一考場的“雙黃蛋”,兩個最后考場的借讀生。兩個考啥啥會,兩個考啥啥不會。
葷素搭配,講究平衡。
下午考的是政治和歷史,這兩場考試有個共同點,要寫的字都很多,又給了傅明灼遙遙領(lǐng)先的機會。
她的擱筆宣告一場都沒有落下。
最后一場歷史考試的時候,倪名決甚至從開場開始就不自覺地等,猜她這次會多快寫完。當考試時間僅過了四十分鐘,傅明灼手中的簽字筆“啪”的一聲放下,略重于正常音量的擱筆聲響起,又囂張又幼稚,他沒忍住低頭抿了抿嘴唇。
倪名決原以為這會是他今天最發(fā)自內(nèi)心的一次笑,這個“以為”一直持續(xù)到他回了陸沅家,從書包里翻出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誰塞進來的一個小禮盒的時候。
是個紅色的裝喜糖的盒子,外面還燙著淡金色的“百年好合”跟“早生貴子”,隨禮盒附了一張作業(yè)紙,粗糙地疊了兩疊,撕下來的那邊邊緣參差不齊。
開學以來,不少女生都在打聽他的聯(lián)系方式,他抽屜里和書包里已經(jīng)好幾次出現(xiàn)女生送來的禮物和信,每次收到的禮物和信件都包裝得很漂亮,紙張精致,而且香噴噴的,顯然經(jīng)過精挑細選。
今天這個似乎格外不講究,是股“泥石流”。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打開。
倪名決,祝你生日快樂!——傅明灼
人這么小,字倒挺大,寫得也不好看,丑萌丑萌的。
倪名決把紙放到一邊,開始拆禮盒。
從前他每次過生日都會收到很多很多的禮物,這是林昭死后他獨自過的第一個生日,親友都知道他的傷痛,盡量不提這事,也就袁一概送了他一雙鞋,他沒想到自己在生日第二天還能額外收到個禮物,而且還是來自傅明灼。
他有點好奇她會送什么。
看禮盒體積,糖?糕點?
或者是惡作劇,會彈出個奇奇怪怪的嚇唬人的玩意?嗯,這個可能性比較大。
當里面的東西露出來時,他愣了兩秒,把東西拽了出來確認了一下,然后趴到桌子上笑得樂不可支。
一只小天才兒童手表。
還沒忘記給他使用說明書。
第二天的考試,傅明灼沒能繼續(xù)她的擱筆宣告。
因為第一場英語考試是徐忠亮監(jiān)考的,英語試卷都是選擇題,不怎么影響倪名決的做題速度,傅明灼爭分奪秒地寫完作文,倪名決在做最后一篇閱讀題,她特別神氣地把筆放到了桌上。
倪名決沒什么反應(yīng),倒是講臺上的徐忠亮看過來了。
等考試結(jié)束,傅明灼被徐忠亮叫住,委婉地教育了一頓:“明決,你做題速度真快,正確率還高,真厲害啊,不過你寫完試卷就自己檢查,放筆要輕一點,不然你這樣可能會影響倪……別的同學考試。”
傅明灼算是聽出來了,徐忠亮就是怕她影響倪名決考試,還要冠冕堂皇地說是為別的同學擔心。
擱個筆能影響什么。
偏心!
徐忠亮批評她的時候,倪名決優(yōu)哉游哉從旁邊走過,不知道是不是傅明灼多想,她總覺得倪名決嘴角帶著抹似有似無的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
接下來三場考試,倪名決沒能再聽見那一聲擱筆聲。
別說,還真有點不適應(yīng),第二場化學考試,他好幾次關(guān)注了她的進度。
高一沒有生物課,語數(shù)外、政史地、物理化學八門考試正好兩天考完。第三天上課,各門任課老師上課的第一件事都是對答案和講解試卷。
一上午四門課的答案對下來,成績都在傅明灼的預估之內(nèi),沒辜負她良好的自我感覺。
一起吃飯的時候,傅明灼很想問倪名決考得怎樣,但看他一副云淡風輕、毫不在意的樣子,她硬生生忍住了。
傅明灼早就跟傅行此商量考第一名的獎勵了,傅行此嘲笑她:“這回考第一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這還要討?yīng)剟畹膯??你們班那個第一名一個月沒來上學了,你要是還讓他考第一,你丟不丟人?”
傅明灼堅持要獎勵,她要說服傅行此考第一并不容易:“他肯定在家拼命復習,說不定還請了家教一對一學習?!?/p>
兩天考試她更是確認了這一點,要真一個月沒學,哪能跟他那般下筆行云流水。他們學霸也只是學習能力強,又不是不學就懂。
倒是林朝跟袁一概好奇了一把:“你們考得怎么樣?”
傅明灼不說話,等著看倪名決怎么回答。
倪名決咽下嘴里的東西:“不怎么樣?!?/p>
虛偽!傅明灼實話實說:“我考得很好?!?/p>
這對比差距……
“小鬼,你怎么就不知道謙虛呢?”林朝樂了。
“我本來就考得很好?!备得髯祁^一撇,“才不像有些人呢,學了說沒學,考得好說考不好?!?/p>
倪名決只管自己吃飯,不搭理她的挑釁。
吃飯午飯回了教室,徐忠亮也在,臉色不怎么好:“倪名灼,跟我來辦公室?!?/p>
連名帶姓叫的,聽起來不像是好事。
傅明灼舔著冰激凌,好奇的目光目送兩人走出教室。
倪名決一直沒回來,一直到午自習都開始了,他的座位還是空著。
午睡傅明灼向來是不怎么喜歡的,尤其是趴在桌子上睡覺,怎么睡怎么不舒服,所以她從小就特別討厭在學校里午睡。
高中不像小學初中那樣強迫睡午覺,傅明灼坐到了林朝旁邊去。
林朝趕她:“你不睡午覺嗎?”
“不睡?!备得髯普f,“我最討厭睡午覺了?!?/p>
林朝理解地點了點頭:“也是,小孩都不喜歡睡午覺,我小時候也不喜歡,但我現(xiàn)在最喜歡的就是睡午覺?!彼掍h一轉(zhuǎn),趕人,“你可以回去了,我要睡午覺了。”
“不行?!备得髯瓢亲∷淖姥?,不肯走,十分享受坐在最后一排的感覺,“林朝,等我長高了,我就搬到后面來和你當同桌?!?/p>
林朝困得睜不開眼,敷衍她:“那就等你長高再說吧。”
“我能長到一米七二。”傅明灼湊到她耳邊,喋喋不休,“比你還高,到時候我們班女生我最高?!?/p>
林朝痛苦地捂住耳朵,恨不得失聰了。
傅明灼又自說自話地叨叨了半天,終于嫌沒勁,閉嘴了,喝著牛奶看起了課外書。
午自習即將結(jié)束,消失了一中午的倪名決終于回來了,頂著那張萬年面癱臉,看不出什么情緒。
傅明灼快要被好奇心折磨死了,一等人入座,她就放下書和牛奶,湊到了他旁邊:“倪名決,徐老師叫你去干什么?。俊?/p>
她湊得很近,身上的奶香味清晰可聞。
倪名決把攤在桌子上的書收拾好,打算趁最后的時間睡一會:“沒干嗎,我要睡覺了。”
傅明灼嚴重懷疑他是考了第一名所以才被徐忠亮叫去辦公室,她伸長了手臂,把手蓋到他桌上:“你告訴我了,我就走?!?/p>
“耍賴是吧?”倪名決抬眼笑了笑,不跟她扯皮,對付無賴的最好辦法就是比她更無賴,他直接埋下頭,側(cè)臉枕到了她手臂上,然后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
少年瘦削的臉帶著一點溫熱的溫度,側(cè)邊短短的鬢發(fā)扎在細嫩的皮膚上有點癢。
傅明灼怎么都沒想到他來這一招,愣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開始往回抽自己的手。
倪名決睜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男女力量的懸殊在這個時候完全體現(xiàn)出來,他毫不費力,傅明灼已經(jīng)無法掙脫,他似笑非笑地開了口:“真不走?那就留著你給我當枕頭了?!?/p>
不知怎的,他明明用著開玩笑的口吻,但傅明灼就是覺得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在林昭墓前狠戾陰冷的他。
傅明灼幾下用力后漲紅了臉,情急之下隨便找了個借口:“你放開我,我要去上廁所了。”
倪名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這才緩緩松開她。
傅明灼唯恐他又偷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噌”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扭頭就走。
白嫩手臂上留下了他的指痕,紅白交錯的一片。
背后,傳來他一聲帶了點嗤笑的淡嘲:“丫頭片子?!?/p>
下期預告:倪名決故意交白卷,還和同學打架,老師請來了他的媽媽,誰知道他的媽媽對他也是放任政策,倪名決完全不像以全市第一考進來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