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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陵舊事

    2020-09-10 11:35:04綠執(zhí)
    南風 2020年22期
    關(guān)鍵詞:云夢碧波南江

    文/綠執(zhí)

    圖/枕上濁酒

    他看著終日臥于自己身旁容貌不變的妻子,他不會害怕嗎?世間的流言不會淹死他們嗎?

    1

    云夢之東,長陵。

    偌大的云夢澤掀起澎湃的霧氣,從云夢一直蔓延至青城崖,青城崖便,一只白虎伏在崖邊,有一女子側(cè)坐在白虎身上。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照不出她的影子,她提腕,腕間悄然露出一朵楊柳花,栩栩如生。

    女子俯視著霧氣彌漫的長陵,怔怔無法言喻。

    每年都有一段這樣的時光,長陵被霧氣彌漫,從青城崖上望去,那長陵被浩浩蕩蕩的霧氣掩蓋,那長陵的一切,摸不清,觸不到,仿佛消失了一般。

    她最喜俯視這樣的長陵,仿佛她的長陵過往也隨著長陵一般,漸漸被霧氣隱沒,她可以忘卻一切。

    良久,女子嘆了一口氣,她輕聲說,“阿寅,走吧?!?/p>

    白虎嗷嗚一聲,起身優(yōu)雅地從崖邊退去,女子的袖擺隨著白虎的動作不時掀起,陽光打在女子腕間的楊柳花上,那楊柳花更是栩栩如生。

    2

    往常長陵在這樣的大霧時分,都是極為冷清寂寥的,可今日有些例外。

    忙碌的客棧老兒不知所以,只前前后后地接待新客,只一句交代了客棧的空房食物,若客人覺得沒有問題,便帶著客人歇息。

    有個戴著兜帽的姑娘悄無聲息地進來了,她一襲荊釵布裙,卻硬生生穿出了天子貴胄的氣質(zhì)。

    客棧老兒粗略地抹去額間的汗水,深怕滿身汗味的自己沖撞了這樣的貴人,連忙叫客棧的丫頭凝香上前接待。

    “小棧如今以無上房,唯有普通客房二間,不知貴客……”凝香上前接待。

    姑娘似乎對住店毫無興趣,她打斷凝香,“不必,粗略就食便可?!?/p>

    她抬手,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腕間的楊柳花,那柳花極美,凝香瞬時便被柳花吸引了去,姑娘走出好遠,她才反應(yīng)過來,將姑娘引去就座。

    可如今的大廳已經(jīng)無座,包廂也已滿,凝香急的眼淚直冒。

    姑娘悄然坐在一處座位上,“不必,我坐這里便可?!?/p>

    那一桌還有一位年輕男子,同樣是荊釵布衣,卻穿出了高門之氣,他與女子對坐,仿若一對天造地設(shè)的璧人。

    凝香詢問了男子的意見之后,連忙退下。

    “今日,云夢仙必定歸我虎面老兒!忙請各位行個方便,莫要起了沖突,到時候傷的是各位自己?!?/p>

    有一位披著虎皮的老人粗聲粗氣地朝眾人拱手。

    在傳聞中有這么一段,常年霧氣彌漫的云夢澤中住著一名仙子,仙子無影,腕間繡楊柳花,仙子的血可活死人肉白骨,她如嫦娥居于月一般,居于云夢澤下,非七星相連不現(xiàn)。

    往年也有不知懼的人物前往云夢澤,那些人大多會迷失在茫茫的大霧中,或淹死,或餓死,無人進了云夢澤還能活著出來,也再無人覬覦云夢仙。

    可是今年此時不同,朝廷觀天閣親自宣告,今年的八月時刻,會出現(xiàn)七星相連。

    七星相連,云夢仙現(xiàn)。

    朝廷只說七星相連,可是心思活絡(luò)的人怎能不想到云夢仙呢?

    誰又沒一個牽掛珍愛之人呢?

    若是搶奪云夢仙之時只得她一點血,那也是傾城無價之寶,誰對此又不狂熱呢?

    那虎皮老人突然喉間一梗,吐出血沫倒下去,有位雍容的夫人從暗處走來,冷笑,“連妾身區(qū)區(qū)一點小毒都無法察覺,還妄想要著云夢仙?笑話!”

    這位是蜘蛛夫人,江湖上的煉毒之王。

    見蜘蛛夫人出來,眾人驚嚇地掀翻了桌面上的吃食,唯有那荊釵布衣的一桌,姑娘端坐,仿佛世間一切與她無關(guān),男子端坐,從容不迫地看著蜘蛛夫人。

    “諸位放心,若是諸位不與妾身爭奪云夢仙,妾身自然不會讓諸位毒發(fā)身亡!”蜘蛛夫人同樣朝著眾人拱手。

    客棧的門開了,有風悄然進來,然后蜘蛛夫人倒下了,她的背后插著一枚飛鏢。

    眾人皆深吸一口氣。

    鬼面風郎!

    可借著風殺人于無形的唯有此人!

    有竹笛聲起,四名美貌侍女抬著一頂轎子從二樓雅間中落下,轎子上的人鬼面獠牙,赫然就是鬼面風郎!

    眾人驚嚇地后退了兩步。

    “無知小輩,竟敢與孤爭奪云夢仙?!惫砻骘L郎冷笑。

    可赫然間,兩行人沖進了客棧將客棧內(nèi)所有人團團包圍,一行人白衣上繡綠水,一行人藍衣上繪大鵬。

    是碧波閣和凌霄閣!

    江湖中實力最強的兩大門派,眾人都以為這兩大門派會你死我活地爭奪云夢仙,讓自己從中分一杯羹,可沒想到這兩大門派竟然聯(lián)起手來,打算獨吞云夢仙。

    “區(qū)區(qū)碧波和凌霄小兒就企圖攔住孤?無知!”鬼面風郎舉起扇子,霎時間,萬枚飛鏢浮起,似乎要在下一刻就把所有人釘死在這里。

    眾人都拿出武器格擋,唯獨荊釵布衣那桌,男子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女子安安靜靜地喝粥。

    “鬼面,你未免太過放肆!”碧波閣主從雅間飛下,劍指鬼面風郎的喉嚨。

    凌霄閣主站在二樓走廊,含笑看著他,凌霄閣擅用鞭進行遠程戰(zhàn)斗,若是鬼面風郎膽敢反抗,不待碧波閣主揮劍,凌霄閣主就能用鞭擰斷他的脖子。

    鬼面風郎怕了,他頹然低頭,暗器隨之而落。

    “諸位,這些日子恐怕就要勞煩諸位在此處住下了,待我方取得云夢仙,諸位便可自行離去!勞煩各位?!?/p>

    說完,兩閣弟子將客棧包圍的密不透風。

    眾人隨不滿,但不敢宣之于口。

    男子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身陷險境,連忙四周查看著,良久,他嘆了一口氣,“如今承譽也算是和姑娘同為階下囚,算是有緣,不知姑娘閨名?”

    姑娘似乎也是同樣的反應(yīng),茫然看了周圍一眼,然后輕聲回答,“元娘?!?/p>

    這是元娘第一次同承譽說的話。

    3

    凝香是個聰慧的姑娘,她只見過一眼便把那楊柳花摹畫了出來,她癡癡地看著那花,請了自己最好的玩伴玉柱,為她紋上。

    玉柱師承長陵最好的繡師,紋的花極美,可是凝香怎么看,比之元娘腕間那朵,都少了一分鮮活。

    凝香回了客棧,如今客棧被團團圍住,唯有凝香借著采買食材才可以出去。

    客人們都歇息至原地,元娘和承譽也是如此。

    元娘的兜帽已經(jīng)摘下來了,她半臥在桌面上,枕著承譽的外衫,凝香送菜之時瞧見了這一幕,她愣了一下,露出了腕間的楊柳花。

    承譽瞧了一眼,然后對著凝香噓了一聲,讓她不要吵醒元娘入眠。

    元娘醒之時菜以涼透,承譽連忙用內(nèi)力加溫,然后把筷子遞給元娘,“正好,快些用吧。”

    這些日子的承譽對元娘很是關(guān)懷,有風便披衣,菜冷便加溫,好似與元娘早就相識,好似與元娘是一對相處已久的璧人。

    往常元娘會用些吃食的,只要承譽遞上,可今日她搖了搖頭,望著云夢澤的方向,她輕聲說,“風雨欲來?!?/p>

    驟然間,狂風大作,長陵的霧氣被這場狂風吹散,風一路蔓延至云夢澤,眾人靠在客棧的窗戶邊,親眼看著那云夢澤上的霧一點一點消散,直至露出里面的沙洲。

    “云夢仙居!”

    不知道誰驚叫了一句,凌霄閣主霎時間驚起,帶領(lǐng)一眾凌霄弟子朝著云夢澤而去,碧波閣眾人不甘示弱,同時而去。

    客棧內(nèi)再無守衛(wèi),鬼面風郎從雅間出,也朝著云夢澤去。

    如今看來,凌霄碧波二閣未必真心相信對方!

    目睹如此情景的眾人,也都蜂擁前去,正在上菜的凝香也被人群夾帶著,往云夢澤而去,整個客棧除了承譽和元娘,空空一片。

    “元娘不想去仙居看看嗎?”

    元娘搖搖頭,“不過是片沙洲罷了,早些年陵國在長陵大伐土木,碎落的砂石順著河水流入云夢澤形成的,不過是被霧氣遮掩了,如今現(xiàn)出,算是什么仙居之地?”

    云夢仙又算是什么仙?

    不過是一個不老不死的怪物,見著霧中著實是一個好居處,便住在了那里。

    “元娘不愿去,承譽便陪著元娘?!背凶u飲下一口茶。

    可元娘的臉色驟然間變了,她踢翻了桌子,轉(zhuǎn)身足尖一點,飛身向云夢澤。

    不善輕功的人買船下水,擅于輕功的碧波閣與凌霄閣早已登陸,沙洲之中,房屋田舍一應(yīng)俱全,更是將云夢仙的存在鐫刻在真相之碑上。

    兩閣閣主立即下令搜查云夢沙洲,可是云夢沙洲之內(nèi)空無一人,唯有臥倒酣眠的一虎。

    “莫不是,云夢仙本不是人,而是由虎化身而成的?”凌霄閣主沉吟道。

    碧波閣主卻很果斷,“管他是人是虎,殺了取血看看便知道了!”

    說著,碧波閣主提劍揮向白虎,白虎雖酣眠,卻很警覺,碧波閣主還未近白虎身,白虎便起身一躍,于碧波閣主背后襲擊,將碧波閣主踩在腳下。

    碧波閣的傳世之劍,也在白虎的爪下斷裂。

    眾人驚了,此白虎能一爪廢掉千年寶劍,必為云夢仙無疑!

    凝香那批人的船此刻也登陸了,他們瞧見了白虎的驚世之舉,也認定了云夢仙的身份,此時此刻,所有人眼神狂熱。

    元娘和承譽還在路上,二人并肩而行。

    起初并肩的時候元娘還驚訝地看了承譽一樣,天下輕功能與她并肩的人不多,沒想到承譽就是一個。

    承譽并未詢問她慌張的原因,只陪著她。

    另一頭的白虎已經(jīng)戰(zhàn)的吃力,它雖為神獸,可耐不住多人齊攻,在它躲避掉凌霄閣的鞭子陣法后,鬼面風郎的飛鏢悄然而至,扎入了它的脊背。

    鮮血汨汨而出,眾人的眼神更加熾熱了幾分,瘋狂地往前擁擠,企圖瓜分這鮮血。

    凝香被人群往前推擠著,她身量嬌小,誰也沒有注意過她,然后她被擠出了人群,摔入被包圍的白虎身上。

    元娘也落在了云夢沙洲上。

    驟然間,沙洲樹上的螢火蟲光亮大起,鳥兒沖上天際名叫,走獸臥于林間也起身跪地低吼。

    萬物有靈,皆為云夢仙的到來相迎。

    凝香露出了她腕間的楊柳花。

    有人看見了,他瞬間驚吼,“這才是真正的云夢仙!”

    云夢萬靈的反應(yīng)讓所有人也更加堅定了凝香云夢仙的身份,凌霄閣主已經(jīng)握緊手中的鞭子,重傷的碧波閣主也向前一步。

    這可是寶物啊!

    可此時,沙洲之外燈火通明,無數(shù)夾帶著炮火的軍船包圍了此片沙洲,承譽轉(zhuǎn)身落在了主船上,他聚起內(nèi)力,向沙洲廝殺的眾人說道,“陵國朝廷,見過在場各位!”

    4

    這本就是陵國朝廷的一場局。

    如今江湖勢大,碧波凌霄二閣所在的城鎮(zhèn),閣主說話甚至還比朝廷說話有用,朝廷早對此不滿,于是設(shè)了這樣一個局,將江湖精銳在此一網(wǎng)打盡。

    可沒想到云夢仙真的出現(xiàn)了。

    周承譽收監(jiān)江湖人士之后,便一封傳書入了京城。

    待圣旨千里送來,周承譽告訴綠林好漢們,本來他們都是該死的,可皇上圣恩,不忍造下太多殺孽,于是封賞他們,凌霄碧波閣主獲封兵部三品侍郎,其余人也隨著他們在江湖的地位封賞。

    而凝香,被封為了護國圣女。

    眾人體會死亡的余悸,感受著朝廷的恩德,欣喜不可自勝,紛紛擁戴朝廷,整裝待發(fā)朝著徽京而去。

    唯獨元娘不是。

    她欣賞著朝廷的手段,為周承譽的智慧嘖嘖稱奇。

    江湖人手里大多有人命,殺了他們順應(yīng)天法,無人敢說不是,可是這就跟韭菜一樣,殺了一片還有一片,可封賞就不一樣了。

    可以令江湖精銳感恩戴德,所有他們的仰慕者也會和他們一樣感恩戴德,從此以后將江湖至高者與朝廷做官聯(lián)系在一起,江湖眾人所渴求的目標也不過為依流平進。

    那么,便可兵不血刃收復(fù)江湖。

    周承譽不愧是天授之子,智謀超絕。

    在周承譽兩歲那一年,發(fā)生了軍疾山之變,廢太子突襲先南江王與其夫人,令二人身死,只留下一兩歲稚子。

    稚子承襲南江王位,當時無人敢教導(dǎo)周承譽,可周承譽自通天慧,四歲吟詩,八歲就可以把先王的佩劍舞得虎虎生風,聽說當時整個陵國都為之震驚,圣上更是驚訝,立即把周承譽召喚入京,親自教養(yǎng)。

    元娘被封為了周承譽的府兵總指揮。

    圣旨宣讀當天,周承譽率先與元娘說了內(nèi)容,若是她愿意去徽京一覽京城風光,周承譽便宣讀圣旨,若是元娘不欲,這封圣旨便會化為灰燼。

    “徽京吶,也不知道現(xiàn)如今的徽京如何了!”元娘哂笑,“去去也可!”

    于是周承譽將圣旨遞給元娘,沒讓元娘跪下,便轉(zhuǎn)身而去。

    凝香也接到了圣旨,可是接到圣旨之后她悄悄離去。

    整個長陵都只知道出了云夢仙,但不知道云夢仙是誰,凝香很快就潛入了繡鋪,玉柱正在那里臨摹花樣。

    凝香手里拿著一把短匕首,悄然出現(xiàn)在玉柱身后。

    她猶豫了一下,玉柱卻驚喜轉(zhuǎn)身看著凝香,“凝香?我還以為你……”

    玉柱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凝香的匕首已經(jīng)扎入了他的小腹。

    她知道她的身份是怎么來的,因為腕間的這朵楊柳花,當她接觸到婢女對她卑躬屈膝的恭敬,接觸到妝花釵環(huán)的美艷,接觸到百姓的仰慕的時候,她知道,她舍不得這種生活。

    她得把知道這一切的所有人都殺了,哪怕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玉柱。

    5

    凝香歸于徽京,覲見皇帝,自愿在太和殿三跪九叩,當是時,百姓都言皇帝為真龍?zhí)熳?,受天女跪拜?/p>

    開豐六年九月初九,云夢仙于摘星樓受百姓朝拜。

    元娘坐在南江王府那座最高的亭樓頂端,手上端著一壺冷酒,看著萬民自摘星樓處,如潮水般跪拜。

    “怎么?”周承譽飛身上來。

    元娘搖搖頭,“只是覺得煞是無趣,你怎么不去?”

    此刻周承譽應(yīng)該在摘星樓上,伴帝左右,順便接受萬民敬仰。

    “同樣,覺得無趣得很?!敝艹凶u拿過元娘的冷酒,一飲而盡,“徽京讓你厭倦了么?”

    “差不多吧,或許明日我就走了。”

    周承譽似乎有些驚訝,“街坊市井,瓊樓玉宇,流觴曲水,萬民燈會,都厭倦了嗎?”

    元娘瞇了瞇眼,“流觴曲水為何?”

    夏歷三月上巳日,陵國百姓舉行祓禊儀式之后,入坐河渠兩旁,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意為除去災(zāi)禍不吉。

    前代雅士王右軍更是將流觴曲水與吟詩作賦結(jié)合在一起,一篇《蘭亭集序》被視為天下第一行書。

    周承譽對元娘緩緩解釋著。

    “三月??!”元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太久了,沒甚興趣?!?/p>

    “那我?guī)銚Q個地方吧!”

    周承譽起身,帶著元娘往軍疾山而去。

    軍疾山東接徽京,距徽京十余里,西靠云夢大澤,南望無風林,北臨和風嶺,四周高峰林立。

    “他們說,這主峰銅殿是連接天神的地方,它活了三百年了,每年會遭受七次雷擊,每一次都不會摧毀它,反而會令它浴火重生,色澤更加純粹?!?/p>

    元娘似乎來了些興趣,她走進殿中,里面有一盞燈,染得正旺。

    “這是長明燈,人魚油制成,三百年來,從未滅過?!?/p>

    元娘將手置于燈盞的火焰上,火焰似乎有靈性一般,跳躍地躲過她。

    “倒是有趣些了。”

    “這個地方是皇室機密,千百年來,非皇室成員不得知。”

    元娘反問,“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為那天是他的生辰,先王和夫人疲于奔波,未給他慶祝生辰,他便一個人跑上了軍疾山,進了這銅殿,那天電閃雷鳴,銅殿外火光四溢,他躲在銅殿內(nèi)不敢出來,第二天清晨出去的時候,先王和夫人就已經(jīng)去了,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元娘拭去了周承譽眼角的淚光,她領(lǐng)著周承譽出了銅殿,銅殿外不知何時長了一棵柳樹,柳枝飄搖。

    元娘折了一支柳枝給他,“這不是你的錯,恰好是那天你跑了,所以南江王府的血脈才得以延續(xù)?!?/p>

    “我的家鄉(xiāng)有一個說法,當你思念一個人的時候,就折一支楊柳,那么你的思念就會傳遞給他們?!?/p>

    周承譽接過楊柳,把元娘摟進懷中。

    元娘想了想,沒有推開他。

    6

    周承譽回來的時候,凝香正在府中等他。

    “不知圣女有何指教?”

    凝香揉搓著手帕,腕間皆是傷痕,一道一道的,甚至蓋過了那楊柳花。

    誰又不喜歡長生呢?

    想來近日徽京貴族乃至圣上的菜品里都少不了血味。

    “王爺,我近日……哦不……當時王爺馭戰(zhàn)船而來……不是不是!當日王爺落座客棧之時,我便……”

    凝香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便對王爺情根深種了!”

    “若是王爺愿意娶我,那么凝香家中的一切金銀財寶都可作為嫁妝,送給王爺,乃至長生?!蹦闵斐隽耸滞蟆?/p>

    許是她被不停的取血折磨瘋了,想要找一個庇護自己的人,現(xiàn)在的徽京,除了耄耋的皇帝,半百的太子,也就是周承譽最為尊貴了。

    許是她真心喜歡周承譽。

    可是無論如何,周承譽娶不了她。

    圣女身上掛著萬民的敬仰,怎可下嫁凡間男子,徽京貴族乃至皇帝又怎么可能看著云夢仙落入周承譽的手里呢?

    南江王府獨木難支,少有不慎就滿門皆滅。

    元娘倚在門口,嘆息了一聲,可就是這樣一聲,讓凝香一瞬間就看見了她,凝香嚇得渾身發(fā)抖。

    她見過元娘的真容的。

    她知道元娘的腕間有楊柳花。

    那么可能……元娘就是——真的云夢仙!

    凝香瘋了一般奪門而去,留下周承譽和元娘四目相對。

    “我……”周承譽想開口說些什么,元娘轉(zhuǎn)身便走,周承譽連忙上前抓住元娘的手,元娘轉(zhuǎn)身,皺眉看著周承譽。

    “我想帶你看一樣?xùn)|西?!?/p>

    周承譽帶著元娘來到了王府書房,書房里面掛著一幅畫,畫作上了年頭,邊角發(fā)黃,畫中女子的容貌模糊,她乘著白虎,腰間掛著鈴鐺,腕間繡著楊柳花,氣質(zhì)仿若元娘。

    “我幼時常做夢,便是夢見這樣一個姑娘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教導(dǎo)我作詩寫賦,教導(dǎo)我舞刀弄槍,教導(dǎo)我禮義廉恥?!?/p>

    元娘滿不在意地笑了,“這大概就是天授?”

    可周承譽很是認真,“我當時就下定決心,若我有一天見到她,我定要傾盡整個南江王府之力,聘她為婦,我當時還詢問過她,她答應(yīng)了我?!?/p>

    周承譽滿懷期望地看著元娘,可元娘只一句,“然后呢?”

    便徹底熄滅了周承譽的希望。

    7

    那天之后,元娘便離開了,她覺得徽京無趣的緊,便輾轉(zhuǎn)各個山林嬉戲,繞了半天卻還是回到了軍疾山,回到了周承譽帶她去的那個地方。

    承譽承譽,他繼承了他們南江王兩代的榮譽,也有他自己的榮譽。

    那是多么優(yōu)秀的一個孩子啊,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迷倒了萬千徽京少女的心,元娘笑了,想著既然到了軍疾山,便前去南江王府看看那個孩子也是好的。

    可是她落在南江王府后院的時候,卻僵住了。

    今日是正月十五。

    她是一個老怪物,她什么也不怕,唯獨每一年的正月十五,在那一天的月光照耀下,她會渾身泄力無法動彈,身上會有針刺般的痛苦,唯有云夢湖水可以止痛。

    她居然把這個給忘了!

    元娘臥在地上,冷汗迭出,有一道身影悄然出現(xiàn)在元娘身后,她只瞧見一朵破碎的楊柳花,一把匕首便插入了她的胸口。

    鮮血汨汨而出,元娘的意識漸漸渙散,在模糊之中,她似乎瞧見了一個慌張的人把她抱起,策馬而去。

    他似乎很擔心自己死亡。

    她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她早就想死了,奈何一直死不了。

    他說,你等等,馬上就到了。

    到哪?云夢澤嗎?

    有必要嗎?

    此處距離云夢澤千里,她不過疼一夜,又死不了,何必這么大費周章?

    元娘伸手,拭去那人眼角的淚水,這人這輩子流淚不過寥寥數(shù)次,一次為了先考妣,一次為了她。

    忽然間,她落入了一片湖水之中,清涼的湖水包裹了她,將她渾身的刺痛卸去,元娘浮出水面,周承譽就在岸邊,發(fā)絲蓬亂,衣衫襤褸,狼狽地趴在地上。

    誰也不會想到這就是少年天才南江王。

    “你早就知道了?”

    周承譽瞧了一眼,見元娘胸口的傷早就愈合,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吃力地跪坐在地,“是的?!?/p>

    他徹夜從徽京趕來長陵,跑死了三匹馬,最后無馬可用之時,他抱著元娘,一路跑來了云夢澤,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就連挪動一下也困難。

    “你早就知道我是云夢仙吧?!痹锢湫Γ安恢滥銈兡辖醺@一次,又想怎么利用我?”

    五十年前,第一代南江王找到了元娘,騙取了元娘的鮮血,打開了巫神之門。

    雖然元娘并不在乎那一點可有可無的鮮血,但是她厭惡欺騙。

    “這終究是南江王府欠你的?!敝艹凶u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那玉佩磨損嚴重,中間還有些許開裂,裂痕處滿開大片的血色,他把玉佩遞給元娘,“我翻閱過祖父的手札,里面寫過姑娘,祖父說,他虧欠姑娘,這枚玉佩里的血可以成全姑娘的愿望。”

    元娘此生的愿望是什么呢?

    是結(jié)束她的生命呀,她已經(jīng)活的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忘記自己活了多久,她厭倦了這人世間,只想得到解脫。

    玉佩里面是世界上最后一個巫的血液,用玉佩的裂痕傷她,她的傷口不會愈合,她會很快地接近死亡。

    可現(xiàn)在她的愿望還是這樣嗎?

    元娘接過玉佩,望著周承譽離去的背影,她第一次產(chǎn)生了遲疑。

    畫中的姑娘是她,是她當年進了周承譽的夢里,說起來也真是可笑,她是去殺周承譽的,可周承譽還擔心她用匕首傷了她自己。

    于是她再也沒想傷害過這個孩子,她用了她畢生的知識教育這個孩子,只希望這個孩子可以靠著自己,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那孩子說要求娶她的時候,她只當是玩笑,笑著應(yīng)過了,可是心里總有些許期望。

    她在期望些什么呢?

    若那個孩子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知道她不老不死,知道她的血是世間靈藥,就算孩子克服貪欲和她一起走下去,可到了老去的時候,他看著終日臥于自己身旁容貌不變的妻子,他不會害怕嗎?世間的流言不會淹死他們嗎?

    元娘害怕,她不敢嘗試。

    8

    三月上巳,曲水流觴。

    滿城的百姓都坐于曲水之間飲酒作樂,忽的不知誰驚叫了一句,言圣女要在軍疾山懸崖邊處死惡靈。

    所有百姓都震驚了,紛紛朝著軍疾山而去。

    一位帶著兜帽的姑娘也有些震驚,她手腕上有柳花,她的腰間別著碎玉。

    凝香笑得開懷,祭壇之上,捆綁的是周承譽。

    或許凝香真的喜歡過周承譽吧,所以對他的拒絕很是惱火,但是更重要的是,云夢仙已經(jīng)被她殺了,周承譽可能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道她是贗品的人了。

    所以燒死周承譽,她就可以享受這一世的榮華富貴。

    看吶那些愚民,只要她說周承譽是惡靈,他們就萬般辱罵巴不得周承譽馬上死,絲毫不掛念南江王府三代保衛(wèi)陵國的恩情。

    看吶那些愚昧的貴族們,只要傳說中她的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他們就都信了,哪怕她的血一點用都沒有,可是他們還是以飲到她的血為榮,為了換取她的鮮血,他們將周承譽綁了送給她。

    真是可笑。

    “今日……”

    凝香剛剛開口,卻被從人群中走出的白衣女子打斷,“當一個被采血的牲畜也當?shù)眠@么開心,也唯有你了。”

    “你……”凝香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還沒死?她不是早該死了嗎?

    “別想號令軍隊抓我,想抓到我?他們還不夠。”元娘輕蔑地笑了起來。

    凝香像瘋了一樣地將火把丟進了祭壇,祭壇上灌滿了火油,熊熊火焰頃刻燃燒,元娘慌了,立即飛入祭壇之中。

    “呵……”凝香冷笑,“還不是都死了……”

    可剎那間,元娘卻又飛了出來,背上還背著周承譽,她腰間的玉佩有些松了,啪嗒一聲,拴著玉佩的繩子斷了,那玉佩在空中直直地掉落火海。

    “玉佩!”周承譽掙扎著要去撿玉佩。

    元娘卻摟緊了他,不讓他動彈,“你瘋了嗎?你現(xiàn)在去就是送死!”

    “可那是你的愿望??!”周承譽嘶吼道。

    凝香愣了,她無法接受元娘進了火海還帶著周承譽毫發(fā)無損地出來,她絕望地大吼,“這兩個都是惡靈,所有百姓,殺了他們,不然他們便要為禍陵國,讓莊稼顆粒無收!”

    你能將皇族精銳士兵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可是這么多百姓呢?你舍得傷害他們嗎?你又禁得住他們的人海戰(zhàn)術(shù)嗎?

    百姓一聽見莊稼二字,眼睛露著兇光,他們無法忍受有人禍害他們的糧食,于是手持著一切可以用來當武器的東西,朝著元娘和周承譽跑去。

    “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云夢仙?”元娘冷笑,從腰間拔出匕首,割開自己的手腕,腕間的血落進周承譽的嘴里,周承譽身上的傷開始肉眼可見的愈合。

    百姓不懂云夢仙的特征,但百姓明白,能活死人的,才是云夢仙。

    不知道誰沖了過來,大聲呼喊著,“我的腿瘸了好幾年了,仙子救救我吧!”

    他咬住了元娘的手腕,飲下了元娘的鮮血,驟然間,他彎曲的腿直了起來,他欣喜如狂地站起來,蹦蹦跳跳離去。

    周圍的百姓眼睛在放光。

    貪欲這種東西,一旦被激起,就再也難熄滅下去,只差一步就能到達終點,無論是誰都會拼盡全力的,更何況已經(jīng)有人做到了。

    周承譽死死地抱住元娘,不讓百姓靠近,可是人流涌動的越來越厲害,將他們生生分開,到最后,周承譽只能抓住元娘的手,他們在澎湃的人流中對望。

    “承譽呀?!痹镄α耍叭绻憧梢哉业轿业脑?,我就答應(yīng)你哦!”

    說著,元娘震開人群,轉(zhuǎn)身朝著懸崖邊躍下。

    百姓不甘心到手的寶物就那么失去,紛紛朝崖底追去,有人跳下懸崖,有人被推下懸崖,有人不經(jīng)意滑下懸崖。

    在這場浩大的禍事里面,據(jù)朝廷統(tǒng)計,一共逝去了十三萬徽京百姓,被稱為軍疾山大疫,朝廷將所有的罪都歸于圣女凝香,稱她為惡靈轉(zhuǎn)世,蠱惑人心。

    所有人都以為真正的云夢仙死于那一場大疫,再無人找尋真正的云夢仙。

    9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長陵酒坊新來了個買酒女,模樣俊俏手藝好,得盡了街坊鄰居的喜愛,張婆婆尤其喜歡她。

    “元娘,你知道嗎?南江王府的王爺不知道發(fā)了什么瘋,抬著整個南江王府的財寶來我們長陵了!”張婆婆擺上她的胭脂,對著元娘講到。

    元娘抿嘴一笑,“看見了,紅妝足足鋪了十里,誰家姑娘這么好福氣被他娶了呀!”

    張婆婆剛想附和,卻見他們聊的那南江王府的小王爺騎著高頭大馬朝他們走來,面如珠玉,含笑生輝。

    “你家的姑娘這么有福氣??!”周承譽下馬,朝著元娘拱手,“南江王府周承譽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求娶云夢元娘為妻?!?/p>

    “如果我要說不同意呢?”元娘歪著頭。

    周承譽沉吟片刻,“那我只好將這十里紅妝放著不走,居于長陵,苦苦哀求元娘嫁我了??!”

    10

    《陵國志·南江王傳》這么記載周承譽

    周承譽,字念元,初代南江王周越之孫,次代王周平安之子也,娶云夢女元氏,終年六十七歲。

    他為了元娘,小心性命,一生不做大事,留于史書不過短短數(shù)筆。

    終究還是沒能承的住祖宗的榮譽。

    11

    那無影柳花的姑娘又來了,闊別了六十八年后,她再度在這里俯瞰長陵,只是,這一次,她似乎很是悲傷。

    她又嘆了一口氣,“阿寅,走吧。”

    白虎優(yōu)雅地離去,她微微抬起頭,不讓淚水悄然落下,袖子下她攥緊了拳頭,她說,“不過就是一段長陵舊事罷了,有什么值得懷念的。”

    她忽的又低下頭,陽光照不到她的臉,有水珠落下,悄悄滴在地上受傷的蝴蝶上,蝴蝶悄然飛起,朝著云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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