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晨（組詩）

作者簡介：卞云飛，江蘇揚州人，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有作品刊發(fā)于 《詩刊》 《揚子江詩刊》 《飛天》 《星星》 《廣西文學》 等。出版詩集 《一瞬間的照徹》 《云的翅膀》。

寺院空了

延綿的金色圍墻包裹樟樹與鳥鳴，

菩薩慈眉，拈花手在大雄寶殿中

和木魚對弈

香客已去，

香爐里尚有余燼，人間尚有病魔……

一些飛塵落下去

成為另一些灰塵

受難日

庚子年正月初八，陽光嬰兒般溫暖，

天空沒有一絲霧霾，樓下偶爾走過

戴口罩的人，保安把守著小區(qū)

唯一的通道

城市被臨時封閉，新聞內外

有健康的為生病的、活著的為死去的

祈禱，還有水深火熱中的

在向慈善家韓紅

下跪……

71歲的母親打來電話，祝我生日快樂

——那個戊午年的今天，正是她的

受難日

修身成山

修不成仙，也要把自己修成一座山

在里面寫字、種花、撫琴，

設腹部的空谷，肌肉的峭壁

偶有鳥獸出沒，

報以思想的啼鳴或嗷叫，爾后歸于寂，

歸于清溪，清溪中的月色

有人類途經(jīng)，要把自己偽飾起來，

以霧嵐，以驟雪，以一只狐貍的眼睛……

只有虔誠、心靈伴侶方可貼近，

方可拔開云霧，抵達旭日初升的山巒

和山巒下潛藏的秘密

春 ?晨

此刻，我居住的地方

鳥語啼囀、夜貓懷孕，一樹玉蘭

點亮了墻頭

野鴨在湖面凌波微步，風剛從這里

洗凈身子，

拂過來，停留在心頭，彌散

小區(qū)門口，出租車是徹夜覓食的魚，

送奶工、環(huán)衛(wèi)工是不辭辛勞的蜂

一切顯得那么安逸，

那些霧霾、風雪的日子

仿佛從未來過

光 ?線

扶窗眺望，白云在藍底天空變幻著色彩

她舔了一下微啟的嘴唇，下巴如一枚

小黃桃，纖細的茸毛正被晨光穿過

身后的桌子上擺放著寶石紫膠、阿拉伯樹膠、

孔雀石、朱砂、亞麻仁油、骨炭……

她轉過身，白色珍珠耳環(huán)亮了一下

她開始用研杵磨碎那些原料，

肩膀晃動的時候，頭巾像窗外的云，

在光線里變黃，變白，變藍，變灰……

從故鄉(xiāng)到異鄉(xiāng)的往復

我所見的月亮，無論圓與瘦，都屬于故鄉(xiāng)

我所見的塔吊，不論高與矮，都是異鄉(xiāng)

于是，昨天，我去了西津渡，再從西津渡

回到瓜洲古渡

我在不同的地域欣賞月亮與塔吊，

我在月亮與塔吊之下穿越兩個“古渡”

盡管它們已被浪花淘盡，

盡管它們之間橫亙著一座世紀大橋

一得的蘭花

聊一得的建蘭時，我已醉入三盞

烏龍茶中。對于現(xiàn)場

忽有一種飄然遠去又飄回的重復感

好心人讓我吃甜品，以使血糖回升，

可我似乎享受這樣的游離

他們講的蘭花我不懂，也不敢養(yǎng)

一些經(jīng)驗提示，我的笨拙可能難以調理好

它們骨子里的野性

但我相信，只有瀕臨絕境的生命

才能開出絕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