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之上
雨點敲打著雨篷,聲音就像我回老家的那個夜晚。四奶奶用手推動輪椅,把自己推到窗邊。窗外雨點如織,敲著窗前的芭蕉葉。
從我懂事起,就看見四奶奶一到下雨的夜晚,就會搬條凳子,坐在窗前,眼光迷茫。
四奶奶眼力很厲害,那會兒她婆婆還在,婆婆繡花時總穿不上針線,就叫四奶奶幫忙。白天也會下雨,翠綠的蕉葉在雨中哆嗦,唱出一曲梵音。此時,四奶奶仿佛沒一點兒興趣。
她婆婆去世后,四奶奶家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我曾向父親打聽過四奶奶的身世和家人,父親只是搖頭,沒回一句話。我又問父親,四奶奶為什么只在夜里坐在窗邊聽雨?父親還是搖頭不語。我問過其他鄉(xiāng)親,他們依然搖頭不語。
考上大學后,我的好奇心被壓在心底。直到四奶奶的房子成了危房,政府出資改建。父親說四奶奶堅持要把房子修在原地,而且保留了窗外的芭蕉。我又翻出了心中的疑問。找了個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機會,我問:“四奶奶,您只喜歡聽夜雨打芭蕉嗎?”四奶奶沒說話,只看了我一眼,眼光極不自然。
去年六月四奶奶去世了,也在一個雨夜。我父親發(fā)現(xiàn)已是第二天早上,四奶奶安詳?shù)乜吭诖翱诘妮喴紊稀?/p>
我對父親說,四奶奶是聽著夜雨打芭蕉的聲音走的。父親終于開口了,他說四奶奶幾年前就成了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