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詞獨用現(xiàn)象淺析

摘要： 現(xiàn)代漢語副詞常作狀語與動詞或形容詞組合，但有一部分副詞還能作謂語，有的還能獨立成句。通過分析詞獨用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及副詞和語氣詞配合情況等問題，發(fā)現(xiàn)副詞獨用常出現(xiàn)在提問、回答對方、祈使句、自述句、起關(guān)聯(lián)作用這幾種語境中。副詞和語氣詞的搭配情況則受副詞語義和語言表達需求的影響。

關(guān)鍵詞： 副詞;獨用;語氣詞;語義

副詞是漢語詞類中較特殊的類別，其數(shù)量不多，一般不能單獨成句。黃伯榮、廖序東在《現(xiàn)代漢語》一書中指出：“副詞一般不能單說，只有‘不、沒有、也許、有點兒、當(dāng)然、馬上、何必、剛好、剛剛、的確等在省略句中可以單說。” 陸儉明先生在《現(xiàn)代漢語副詞獨用芻議》和《副詞獨用考察》中對副詞獨用現(xiàn)象進行了研究。本文將對副詞獨用進行進一步研究，將從以下三個方面考查副詞獨用現(xiàn)象：副詞獨用的界定、副詞獨用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及副詞和語氣詞配合情況分析。

一、 副詞獨用的界定

關(guān)于副詞獨用，陸儉明先生對此的界定是副詞單說（即單獨成句）和單獨作謂語” 。筆者認為副詞單獨作謂語并不是獨用，而是副詞充當(dāng)句子中的句法成分。本文研究的副詞獨用指副詞能單獨成句。例如：

（1）A：明天想去公園玩嗎？

B：不。

（2）A：聽說你這次考試通過了？

B：沒呢！

（3）A：他們這次就一定能得冠軍嗎？

B：未必吧！

例（1）中的“不”單獨回答前者提出的問題，獨立成為一個句子，當(dāng)然是副詞獨用。例（2）（3）中的“沒”“未必”不是單獨成為一個句子，而是和語氣詞“呢”“吧”一起使用，這種情況筆者認為也是獨用。

總結(jié)起來，我們說的副詞獨用主要包括以下兩種情況：單個副詞獨用，能獨立回答問題;單個副詞加上語氣詞，獨立成句。

第二種情況納入副詞獨用是因為語氣詞并不是構(gòu)成句子的必備條件，只有表達語氣的作用，假如去掉語氣詞“呢”“吧”，單用“沒”“未必”，同樣可以單獨回答前者提出的問題，且語義基本不變。我們認為副詞前后出現(xiàn)的語氣詞如果不是必須要出現(xiàn)而只是配合表達語氣，這種情況也可以認為是副詞獨用。

二、 副詞獨用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

副詞獨用常出現(xiàn)在以下5種語言環(huán)境中。

1.提問。副詞獨用一般出現(xiàn)于談話進行到一半時的提問。例如：

（4）A：我們明天怎么安排？

B：我想先去趟市博物館。

A：然后呢？

B：吃過午飯再去趟超市。

（5）A：你這次科目二考試有把握嗎？

B：這個我可說不準(zhǔn)。

A：大概嘛！

B：應(yīng)該能考過吧，練了這么久。

我們看到，副詞獨用在提問這個語言環(huán)境中，后面都帶上了語氣詞，且都是談話進行到一半的情況下的提問。如例（4）先是提問明天的安排，對方回答了，接著用“然后呢”繼續(xù)提問。例（5）“大概嘛”看起來不是提問，但依照語境，此處還是對前一個問題“你這次科目二考試有把握嗎”的繼續(xù)追問，強調(diào)“只是讓對方說一個大概的把握”。

2.回答對方。在對話中，副詞獨用一般出現(xiàn)在回答對方提問或是回答對方的請求的情況下。例如：

（6）A：我下午就要動身去北京，你能在中? ? ? ? ? ? ? ? ? ? ? 午前幫我蓋好章嗎？

B：盡量。

（7）A：需要我開車送你去嗎？

B：不了。

（8）A：我的車沒有地方停，你趕快下來！

B：馬上。

（9）A：孩子餓了，抓緊時間做飯吧！

B：差不多了。

（6）（7）回答了對方的提問，（8）（9）回答了對方的請求?？芍诨卮饘Ψ降倪@種語境中，既可以是副詞單用，如“盡量”“馬上”，也可以是副詞和語氣詞結(jié)合在一起回答問題，如“不了”“差不多了”。

3.用于祈使句中。副詞獨用出現(xiàn)于請求或希望別人做什么的語境中。例如：

（10）已經(jīng)七點了，八點就要開始上課了，趕快！起床了！

（11）她和你不合適，趁早啊，你死了那條心吧。

（12）趕緊的，小黃！再晚就要下雨了！

以上句子中“趕快”“趁早啊”“趕緊的”都是副詞獨用于祈使句中，可見副詞可以單用，也可以副詞加語氣詞后單用。副詞既可以出現(xiàn)在句中，如例（10）（11），也可以出現(xiàn)在句首，其出現(xiàn)的位置較自由。

4.起關(guān)聯(lián)作用。主要用于后一句話的開頭，表示繼續(xù)前一個人的話往下說。例如：

（13）A：一路堵車，眼看趕不上了，急死了。

B：幸好你提前很久出門，要不真趕不上了。

（14）A：天氣太熱了，去涼爽的地方旅游吧。

B：不，我就要去海邊！

（15）A：還好有你幫忙，否則我都回不了? ? ? ? ? ? ? ? ? ? ? ? ? ?家。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謝你……

B：別，快別這么客氣，這么說就見外了。

例（13）中“幸好”緊接著對方的話往下說，后面的“要不”引領(lǐng)著一個表示反義假設(shè)的分句。例（14）中“不”用于后者接著前一話題往下說，“不”字單說用于更正別人的說法，后面接著說出自己的想法。例（15）中“別”打斷了對方的話，并繼續(xù)對方的話往下說。

5.用于自述句中。主要用于向?qū)Ψ疥U述某一個問題、說明某種情況時，通常處于句中停頓處。例如：

（16）天氣預(yù)報說今年是十年不遇的大寒，確實，今年冷得不一樣。

（17）班里大多數(shù)孩子，不，是所有孩子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

（18）媽媽一早告訴我們下大雪了，我推開窗戶一看，果然呢，地上全白了。

例句中副詞“確實”“不”“果然”獨用，都用于自述句中，處于句中停頓處，“確實”“果然”表示對前面所說的情況的肯定，“不”是表示糾正前面的說法，后面接著說出正確的說法。

列舉了副詞獨用常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通常能獨用的副詞并不是只能處于一種語言環(huán)境中，而是能處于多種語言環(huán)境中。例如“不”：

（19）A：媽媽，我們明天去博物館嗎？

B：不，后天才去。

（20）我每天都想家，不，是每一刻都想家。

例（19）中“不”用于回答對方，表示和對方的說法或意見不一致;例（20）中“不”用于自述句，表示更正自己前面的說法。

三、 副詞和語氣詞配合情況分析

前面我們分析副詞獨用的情況，看到有副詞單獨成句和副詞與語氣詞配合成句的情況。副詞與語氣詞的配合有以下三種情況：

一是副詞不和語氣詞配合成句，單獨成句，例如“一定”“誠然”“敢情”等;二是副詞可以和語氣詞配合成句，也可以單獨成句，例如“不”“必須”“不用”等;三是副詞必須和語氣詞搭配才能成句，例如“何苦”“何必”等。

通過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副詞與語氣詞的搭配能力由以下因素決定：

1.副詞語義的影響

副詞語義差別很大，有的副詞語義具有完整性，即副詞本身能表達完整的意思;有的副詞語義獨立性較差，通常要借助上下文才能表達完整的意思。通常情況下，語義具有完整性的副詞常和語氣詞配合使用，因為語氣詞只表達一定的語氣，并不表達具體的語義，只有當(dāng)副詞自身能表達完整的語義了，其后經(jīng)?？杉由险Z氣詞，表示不同的語氣。相反，如果副詞本身不能表達完整的意思，其后加上語氣詞，其語義仍然不完整。例如：

（21）為孩子這么點小事生這么大的氣，何苦呢！

（22）A：你今天能按時下班嗎？

B：大概吧。

例（21）中“何苦”用反問的語氣表示不值得，“大概”表示“大約”的意思。因為其語義具有完整性、自足性，因而通常和語氣詞配合使用，其語義基本由副詞傳達，語氣詞只協(xié)助表達語氣。

相反，語義完整性較弱的副詞通常不與語氣詞搭配使用，其語義通常依賴上下文，需要結(jié)合上下文的語義，才能理解副詞傳遞的意義。例如：

（23）A：阿姨，您近來可好？我有幾個月沒? ? ? 有聽到您的消息了。

B：敢情！今天怎么有空想起來啦？

（24）A：你多久來一次圖書館？

B：常常。

例句中的“敢情”“常?！钡恼Z義完整性較弱，通常要借助前后對話才能理解其傳達的意義。

2.語言表達的需要

第一，舒緩語氣。副詞獨用時常常語氣較重，如“趕緊”“趁早”等，多用于祈使句中，表示命令等強烈的語氣。其后加語氣詞，能起到緩和語氣的作用。例如：

（25）A：我這就去把錢追回來。

B：趕緊！

（26）A：我這就去把錢追回來。

B：趕緊吧！

對比發(fā)現(xiàn)，例（25）中帶有命令的語氣，語氣較重，給人時間緊任務(wù)重的感覺，甚至有責(zé)備的意味，讓人覺得被壓迫或被催促;例（26）中加上語氣詞“吧”語氣緩和了，雖然還是有催促的語氣，但催促得不緊迫、不正式，讓聽話者心理上更容易接受。

第二，配合成句。語氣詞有配合成句的作用，表現(xiàn)在有的副詞不能獨用，必須要加上語氣詞才能獨立成句，如：

（27）A：馬上考試了，不熬夜看不完這些書了。

B：本來嘛！

（28）A：你一個月能得多少錢？

B：這個說不準(zhǔn)。

A：大概嘛。

例（27）中要表達“按道理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意思，但如果去掉語氣詞“嘛”，“本來”則不成句。例（28）中“大概”不成句，此時副詞必須要和語氣詞搭配使用，才能單獨成句。

有的副詞雖然可以獨用，但獨用的情況不多，而副詞加上語氣詞的情況更常用，如“差不多”“何苦”“何必”等，這些詞本身能獨立成句，但更常見的情況是加上語氣詞，變成“差不多了/吧”“何苦呢”“何必呢”。加了語氣詞后，表達更委婉，使聽話人更容易接受。這些副詞加語氣詞成句的情況比副詞單獨成句的情況多。

第三，語氣表達。語氣詞有表達各種語氣的作用，疑問語氣詞能表達疑問的語氣。如語氣詞“呢”“嗎”和副詞搭配成句，則能表達疑問的語氣。例如：

（29）A：你為什么沒有簽到？

B：沒有嗎？我記得我簽過的。

（30）A：你明天不用過來幫忙了，我已經(jīng)完成任務(wù)了。

B：不用嗎？

例（29）（30）中如果去掉“嗎”，變成“沒有”“不用”，則是陳述語氣，而“沒有嗎”“不用嗎”則是疑問語氣。

第四，延長話音。副詞單獨成句時，語氣較果短促，副詞后面加上語氣詞，則能延長話音。例如：

（31）A：這個禮物我扔掉了。

B：別！

（32）A：我現(xiàn)在就走。

B：別啊，再怎么你得想著孩子。

例（31）中單用副詞“別”，語氣短促，表達的語意堅定而果斷。而例（32）中的“別啊”，話音延長了，話語中含有哀求的意味，增強了說話人的情感。

副詞獨用現(xiàn)象很早就引起了學(xué)者們的關(guān)注，但其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整體方法論上的概括研究和副詞的個別考查后的具體描寫。本文主要考查了副詞獨用的界定、副詞獨用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及副詞和語氣詞配合情況。考查的副詞獨用主要包括單個副詞獨用，單個副詞加上語氣詞獨立成句兩種情況。通過分析研究，筆者認為副詞獨用常出現(xiàn)在提問、回答對方、祈使句、自述句、起關(guān)聯(lián)作用這幾種語境中。副詞和語氣詞的搭配情況則受副詞語義和語言表達需求的影響。

參考文獻：

[1]陸儉明. 副詞獨用考察[J].語言研究，1983（2）.

【基金項目：2016年度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師基礎(chǔ)能力提升項目“保護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視點下的廣西侗族民歌語言特色研究”，項目編號為KY2016YB865;

2017年度廣西高等教育本科教學(xué)改革工程項目“基于語料庫的留學(xué)生漢語近義詞教學(xué)模式研究與實踐”，項目編號為2017JGA：351】

作者簡介：郭莉琳（1983—），女，廣西外國語學(xué)院文學(xué)院講師，主研方向為現(xiàn)代漢語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