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碧琳 張積家
(1 湘南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初等教育系,郴州 423000) (2 中國人民大學心理學系,北京 100872)
漢字通過筆畫和部件在空間的組合及位置變化形成平面圖形,具有知覺整體性。獨體字構字分析到筆畫,合體字構字分析到部件或筆畫(傅永和, 1991)。多詞素詞由字組成,構詞分析到詞素(字)。研究者對漢字詞加工層次有著不同的認識。余成武(2011)認為,合體字加工有筆畫、部件和字三個層次。羅艷琳、陳墨和彭聃齡(2008)發(fā)現(xiàn),漢字認知以字加工為主,也有筆畫加工。Zhou,Peng,Zheng,Su和 Wang(2013)發(fā)現(xiàn),部件在漢字加工中也有表征。張積家(2002)認為,在漢字知覺中存在由整體到部分和由部分到整體的雙向平行加工。Taft和Forster(1975)則提出,識別多詞素詞時,整詞被分解為詞素,然后激活其語義,再整合成整詞義。概言之,以往研究多從筆畫/部件/詞的頻率和數(shù)量入手,為筆畫、部件、字的加工層次提供證據(jù)。
“錯覺結合”(illusory conjunction)是研究字詞加工層次的重要范式。在英文詞識別中,字母遷移(letter migration)是指兩個相鄰詞間發(fā)生字母互換,錯覺結合成符合正字法的詞(Fang & Wu,1989; Friedmann, Kerbel, & Shvimer, 2010)。漢字詞的錯覺結合是發(fā)生在哪一層次的?多層次交互激活模型認為,漢字詞識別從筆畫開始,依次激活部件、字、詞(Taft & Zhu, 1997)。漢字正字法規(guī)則是由筆畫組成部件或字,由部件組成字,由字組成詞(錢怡, 趙婧, 畢鴻雁, 2013)。筆畫的數(shù)量、頻率和重復性,部件的數(shù)量和位置,均影響漢字認知(王惠萍, 張積家, 張厚粲, 2003; 張積家,王惠萍, 張萌, 張厚粲, 2002; Wu, Mo, Tsang, & Chen,2012)。漢字在部件水平上存在“錯覺結合”(Fang & Wu, 1989)。這表明在整字識別前,存在筆畫和部件加工階段,筆畫和部件是不同層次加工單元。張博(2007)發(fā)現(xiàn),同詞性詞對更易混淆,表明字(詞素)也是漢字詞加工單元。本研究則將漢字詞錯覺結合界定為在閱讀時兩個相鄰字的筆畫、部件發(fā)生互換,或兩個相鄰雙字詞的字發(fā)生互換。
已有字詞識別研究多選用筆畫、部件和字的頻率和數(shù)量為自變量,因而難以排除知覺負荷的影響。漢字詞在筆畫、部件、字層面的錯覺結合可更直接地表明漢字詞識別中存在筆畫、部件和字的加工單元。如果錯覺結合發(fā)生在筆畫、部件和字水平,諸多因素會產(chǎn)生影響。Shetreet和Friedmann(2011)發(fā)現(xiàn),刺激對呈現(xiàn)位置影響錯覺結合,垂直呈現(xiàn)比水平呈現(xiàn)更易出現(xiàn)錯覺結合。王丹、王婷、秦松和張積家(2019)發(fā)現(xiàn),部件位置效應包含部件位置和部件位置頻率對識別的影響。錯覺結合可能性(錯覺結合成不同字或詞的個數(shù))和詞性是否會影響錯覺結合率?本研究擬采用數(shù)字再認與詞匯再認雙作業(yè)范式,從筆畫、部件、字層次考察漢字詞錯覺結合的層次及影響因素。
37名碩士生,平均25.5歲,女20名,男17名,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
2(錯覺結合后組字可能性: 1、2)×2(探測字對呈現(xiàn)位置: 水平、垂直)被試內(nèi)設計。
選取無明顯自然分界的獨體字,分為目標項目和填充項目。目標項目見表1。
表1 實驗1目標項目
兩種填充項目:(1)探測字對60對,30對目標項目中組字可能性為1的探測字對(以平衡不同組字可能性探測字對呈現(xiàn)的次數(shù)效應,以下實驗相同),30對無關探測字對;(2)目標字為探測字對中出現(xiàn)過的字。同時平衡探測字對兩個字的呈現(xiàn)順序。
選取高熟悉字。匹配字的筆畫數(shù)和熟悉性(20名被試進行7點熟悉性評定)。組字可能性為1與2的字的筆畫數(shù)[M1=4.23,M2=4.43,t(58)=-0.63]、熟悉性[M1=6.75,M2=6.82,t(58)=-0.82]差異不顯著,ps>0.05。探測字對呈現(xiàn)方式為水平和垂直各半(以下實驗相同)。
聯(lián)想筆記本電腦,E-prime軟件編程。程序為:注視點-探測字對及數(shù)字對-“$”型掩蔽刺激-數(shù)字再認判斷(為分心刺激任務)-目標字/詞匯再認判斷(“是”按F鍵,“否”按J鍵)。被試間平衡用手。流程見圖1。實驗前進行練習。
圖1 實驗1流程圖
錯覺結合率為錯覺結合字被判斷為在探測界面出現(xiàn)過的比率。反應時為目標字(錯覺結合字)被判斷為探測界面呈現(xiàn)過的反應時。剔除M±2.5SD以外數(shù)據(jù),錯覺結合率ICR(illusory conjunction rate)和反應時見表2。
表2 實驗1錯覺結合率(%)和反應時(ms)
錯覺結合率的方差分析表明,探測字對呈現(xiàn)位置主效應僅被試分析顯著,F(xiàn)1(1, 36)=5.66,p<0.05,η=0.14;F2(1, 56)=1.41,p>0.05。垂直呈現(xiàn)顯著高于水平呈現(xiàn)。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反應時的方差分析表明,呈現(xiàn)位置主效應僅被試分析顯著,F(xiàn)1(1, 36)=7.43,p<0.05,η=0.17;F2(1, 56)=3.02,p>0.05。垂直呈現(xiàn)快于水平呈現(xiàn)。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不顯著,ps>0.05。
實驗1說明,漢字在筆畫層次上發(fā)生錯覺結合。錯覺結合率不受錯覺結合后組字可能性影響,垂直呈現(xiàn)更易出現(xiàn)錯覺結合。
35名碩士生,平均25.5歲,女20名,男15名,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
3(錯覺結合后組字可能性: 1、2、3)×2(探測字對呈現(xiàn)位置: 水平、垂直)×3(探測字對結構:左右-左右、上下-上下、左右-上下)被試內(nèi)設計。
選取合體字為材料,目標項目見表3。
表3 實驗2目標項目
填充項目:(1)“左右-左右”結構,15對為目標項目中組字可能性為2的探測字對,15個目標字;30對為組字可能性為1的探測字對,60個目標字;30對無關探測字對,30個目標字。(2)“上下-上下”結構同上。(3)“左右-上下”結構同上。探測字對225對,目標字315個。填充項目的目標字都為探測字對中出現(xiàn)過的合體字(平衡“是”、“否”反應)。平衡“左右-上下”結構探測字對中左右結構字和上下結構字的位置。
材料的筆畫數(shù)和熟悉性評定同實驗1。組字可能性為1、2、3的字的筆畫數(shù)[M1=8.86,M2=9.10,M3=8.64,F(2, 267)=1.83]、熟悉性[M1=6.42,M2=6.37,M3=6.39,F(2, 267)=1.45]差異均不顯著,ps>0.05。結構為左右-左右、上下-上下、左右-上下的字的筆畫數(shù)[M1=8.74,M2=8.81,M3=9.04,F(2,267)=1.41]、熟悉性[M1=6.55,M2=6.32,M3=6.31,F(2,267)=2.35]差異均不顯著,ps>0.05。
同實驗1。
剔除M±2.5SD以外數(shù)據(jù),結果見表4。
表4 實驗2錯覺結合率(%)和反應時(ms)
錯覺結合率的方差分析表明,組字可能性主效應顯著,F(xiàn)1(2, 68)=15.99,p<0.001,η=0.32;F2(2, 252)=4.66,p<0.01,η=0.04。組字可能性為1和2差異不顯著,p>0.05,但都顯著高于為3,p<0.001。結構主效應顯著,F(xiàn)1(2, 68)=30.34,p<0.001,η=0.47;F2(2, 252)=7.57,p<0.001,η=0.06。左右-左右高于上下-上下和左右-上下,ps<0.001,上下-上下高于左右-上下,p<0.001。組字可能性與結構交互作用中僅被試分析顯著,F(xiàn)1(4,136)=3.57,p<0.05,η=0.10;F2(4, 252)=1.19,p>0.05。簡單效應分析,左右-左右時,組字可能性為 1 高于為 2、3(p<0.05,p<0.001),組字可能性為2高于為3(p<0.01);上下-上下時,組字可能性為1與2差異不顯著,p>0.05,均高于為3(p<0.05, p<0.01);左右-上下時,組字可能性為1、2、3差異不顯著,ps>0.05。呈現(xiàn)位置與結構交互作用僅被試分析顯著,F(xiàn)1(2, 68)=3.34,p<0.05,η=0.09;F2(2, 252)=0.54,p>0.05。簡單效應分析,水平呈現(xiàn)時,左右-左右高于上下-上下、左右-上下(p<0.05, p<0.001),上下-上下高于左右-上下(p=0.05);垂直呈現(xiàn)時,左右-左右高于上下-上下、左右-上下(p<0.05, p<0.001),上下-上下高于左右-上下(p<0.001)。組字可能性、呈現(xiàn)位置與結構交互作用顯著,F(xiàn)1(4, 136)=6.99,p<0.001;F2(4, 252)=2.53,p<0.05,η=0.04。簡單效應分析,左右-左右時,水平呈現(xiàn)時,組字可能性為 1 高于為 2、3(p<0.05, p<0.001),組字可能性為2高于為3(p<0.05);垂直呈現(xiàn)時,組字可能性為1與2無顯著差異(p>0.05),均高于為3(p<0.01, p<0.05)。上下-上下時,水平呈現(xiàn)時,組字可能性為1與2差異不顯著(p>0.05),均高于為3(ps<0.001);垂直呈現(xiàn)時,組字可能性為2高于為1(p<0.05),但1與3、2與3差異不顯著(ps>0.05)。左右-上下時,水平呈現(xiàn)時,組字可能性為1、2、3差異不顯著,ps>0.05;垂直呈現(xiàn)時,組字可能性為1與2差異不顯著,p>0.05,為1高于為 3(p<0.01),2 與 3 差異不顯著(p>0.05)。其余主效應與交互作用不顯著,ps>0.05。
反應時的方差分析表明,呈現(xiàn)位置主效應顯著,垂直呈現(xiàn)反應快于水平呈現(xiàn),F(xiàn)1(1, 34)=8.20,p<0.01,η=0.19;F2(1, 252)=31.32,p<0.001,η=0.11。結構主效應被試分析顯著,F(xiàn)1(2,68)=4.09,p<0.05,η=0.11;F2(2, 252)=1.70,p>0.05。左右-左右快于上下-上下、左右-上下(ps<0.05),上下-上下與左右-上下無顯著差異(p<0.05)。組字可能性、呈現(xiàn)位置與結構交互作用僅被試分析顯著,F(xiàn)1(4, 136)=2.92,p<0.05,η=0.08;F2(4, 252)=1.24,p>0.05。簡單效應分析發(fā)現(xiàn),左右-左右時,水平呈現(xiàn)時,組字可能性為2快于為1(p<0.01),1與3、2與3差異不顯著(ps>0.05);垂直呈現(xiàn)時,1與2、2與3、1與3均無顯著差異(ps>0.05)。上下-上下時,水平呈現(xiàn)與垂直呈現(xiàn),組字可能性為1、2、3差異均不顯著(ps>0.05)。左右-上下時,水平呈現(xiàn)與垂直呈現(xiàn),組字可能性為1、2、3差異均不顯著(ps>0.05)。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不顯著,ps>0.05。
錯覺結合率顯示,組字可能性增加未引起錯覺結合率增加。不同結構字對錯覺結合率為:左右-左右>上下-上下>左右-上下。表明在漢字空間部位信息中,不同結構字的雙部件承載的整字信息及部件結合力不一樣。組字可能性與結構的交互作用表明,在字形加工早期,會將漢字肢解成不同部件再重組,分解重組能力取決于部件的整體結合力,其中左右部件分解重組能力高于上下部件,同結構分解重組能力高于異結構。在同結構中,組字可能性增加抑制部件水平的錯覺結合。水平呈現(xiàn)時不同結構的錯覺結合率為:左右-左右>上下-上下>(邊緣顯著)左右-上下;垂直呈現(xiàn)時不同結構的錯覺結合率為:左右-左右>上下-上下>左右-上下。左右-左右、上下-上下結構在垂直條件下錯覺結合率升高,左右-上下結構在垂直條件下錯覺結合率降低,呈現(xiàn)出跨結構的不同效應。
反應時指標體現(xiàn)垂直條件的錯覺結合優(yōu)勢,垂直快于水平。反應時對結構的敏感度比錯覺結合率低,左右-左右結構反應快,上下-上下與左右-上下結構無顯著差異。垂直條件各結構錯覺結合的反應時都快于水平條件,說明垂直呈現(xiàn)具有高錯覺結合效應。
同實驗2。
2(探測詞對詞性: 同、異)×2(錯覺結合后組詞可能性: 1、2)×2(探測詞對呈現(xiàn)位置: 水平、垂直)被試內(nèi)設計。
選取雙字詞為材料,目標項目見表5。填充項目方式同以上實驗,探測詞對120對,目標詞120個。
材料的筆畫數(shù)、熟悉性和詞對語義相關性評定同以上實驗。組詞可能性為1與2的詞對筆畫數(shù)[M1=15.63, M2=15.27, F(1, 118)=0.39]、熟悉性[M1=6.94, M2=6.92, F(1, 118)=0.32]、語義相關性[M1=1.90, M2=1.82, F(1, 88)=0.23]差異均不顯著,ps>0.05。同詞性與異詞性詞對的筆畫數(shù)[M1=15.60,M2=15.30, F(1, 118)=0.15]、熟悉性[M1=6.93,M2=6.93,F(1, 118)=0.00]、語義相關性[M1=1.87,M2=1.88,F(1, 88)=0.00]差異均不顯著,ps>0.05。
同實驗1,但探測界面呈現(xiàn)時間參照已有研究增加至 200 ms(Yudes, Domínguez, Cuetos, & de Veg,2016),使三個實驗任務難度相當。
剔除M±2.5SD以外數(shù)據(jù),結果見表6。
表5 實驗3目標項目
表6 實驗3錯覺結合率(%)和反應時(ms)
錯覺結合率的方差分析顯示,呈現(xiàn)位置主效應顯著,F(xiàn)1(1, 34)=6.70,p<0.05,η=0.17;F2(1,112)=5.52,p<0.05,η=0.05。垂直呈現(xiàn)高于水平呈現(xiàn)。詞性與組詞可能性交互作用僅被試分析顯著,F(xiàn)1(1, 34)=6.16,p<0.05,η=0.15;F2(1,112)=2.10,p>0.05。簡單效應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同詞性時,組詞可能性為2高于為1(p>0.05);異詞性時,組詞可能性為1與2差異不顯著(p>0.05)。詞性、組詞可能性與呈現(xiàn)位置交互作用被試分析邊緣顯著,F(xiàn)1(1, 34)=3.24,p=0.07,η=0.09;F2(1,112)=2.24,p>0.05。簡單效應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同詞性時,水平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1與2差異不顯著(p>0.05);垂直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2高于為1(p>0.01);異詞性時,水平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2與1差異不顯著(p>0.05),垂直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1與2差異邊緣顯著,1高于2(p=0.05)。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不顯著,ps>0.05。
反應時的方差分析表明,呈現(xiàn)位置主效應顯著,F(xiàn)1(1, 34)=4.14,p=0.059,η=0.11;F2(1,112)=4.57,p<0.05,η=0.04。垂直呈現(xiàn)快于水平呈現(xiàn)。詞性、組詞可能性與呈現(xiàn)位置交互作用顯著,F(xiàn)1(1, 34)=9.55,p<0.01,η=0.22;F2(1,112)=4.84,p<0.05,η=0.04。簡單效應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同詞性時,水平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1與2差異邊緣顯著(p=0.07),為1短于為2;垂直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2短于為1(p<0.05)。異詞性時,水平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1與2無顯著差異(p>0.05),垂直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1短于為2(p<0.05)。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不顯著,ps>0.05。
實驗3表明,錯覺結合率和反應時均顯示垂直條件的錯覺結合優(yōu)勢。垂直呈現(xiàn)錯覺結合率高于水平呈現(xiàn),反應時短于水平呈現(xiàn)。錯覺結合率:水平呈現(xiàn)時,組詞可能性為2與1無顯著差異,垂直呈現(xiàn)時,同詞性下組詞可能性為2高于為1,異詞性下組詞可能性為1高于為2。這表明,同詞性錯覺結合與異詞性錯覺結合存在不同規(guī)律。詞性相同時組詞可能性為2高于為1;詞性不同時,二者無顯著差異。這表明,詞性不同比詞性相同受到了更多約束。
錯覺結合是視知覺中的一種普遍現(xiàn)象,廣泛存在于物體識別和字詞識別過程中(Vul, Rieth,Lew, & Rich, 2020)。黎紅和陳烜之(1995)發(fā)現(xiàn),在漢字加工的部件層次存在錯覺結合,這種錯誤不受字頻影響。本研究表明,在筆畫、部件和字層次都存在錯覺結合,表明漢字詞識別存在特征分析過程;筆畫、部件與字是漢字詞不同層次的加工單元。
漢字詞在字層次發(fā)生錯覺結合,說明雙字詞識別存在詞素分解和詞素重新結合過程。卞遷、崔磊和閆國利(2010)發(fā)現(xiàn),詞素位置顛倒影響詞匯識別速度,但被試最終還是識別了句子,證實存在詞素表征通達。如果只存在整詞通達,不可能再認詞對互換字組成的錯覺結合詞。被試做出錯誤再認,說明雙字詞識別中存在詞素通達過程,詞素(字)是雙字詞認知的加工單元。
筆畫、部件和字的錯覺結合率逐漸升高,分別為27.78%、37.13%和50.41%,說明字的分解重組能力最高,其次是部件,筆畫最難發(fā)生錯覺結合。筆畫、部件、漢字的錯覺結合率差異與漢字認知階段、整體結合力(wholistic unite force)均有關。筆畫與部件只影響漢字識別,字影響雙字詞識別。錯覺結合的字優(yōu)勢說明,在快速閱讀中,字是優(yōu)勢加工單元。張積家(2002)指出,由不同部分組成的整體中,整體結合力不同。整體結合力大小視整體對部分的依賴程度而定,整體對部分依賴程度越大,部分就越難于同整體分離。從字形結構看,字與字、部件與部件之間都有自然分界線,容易分離;獨體字的筆畫相互連接、結構緊密,字對筆畫的依賴性強,難以分離(齊薇,2009; 張積家, 盛紅巖, 1999)。因此,獨體字中筆畫與字的整體結合力大于合體字中部件與字的整體結合力,筆畫、部件與字的結合力又大于雙字詞中字與詞的結合力。概言之,在漢字詞識別中,存在筆畫、部件和字的加工單元,它們在漢字詞加工的不同階段起作用。識別字時,筆畫和部件起作用;識別由多個字組成的詞或句子時,字成為優(yōu)勢加工單元。
(1)錯覺結合后組字/組詞可能性。筆畫層次的錯覺結合率不受組字可能性影響。獨體字整體結合力強,筆畫組合方式不同,知覺差異大,不易混淆,因而組字可能性不影響錯覺結合。部件整體結合力比筆畫弱,雙字詞的兩個字在視覺上存在分離,整體結合力也比筆畫弱。因此,組字/詞可能性影響部件、字的錯覺結合。
在部件層次,組字可能性為1與2錯覺結合率無顯著差異,都高于為3,說明部件的錯覺結合率隨著組字可能性增加而降低。這與部件結合率有關。根據(jù)整體結合力理論,部件結合率高,與其他部件結合可能性大,“自由度”大,與特定部件組成字的“專一度”小,結合力小,反而不容易產(chǎn)生錯覺結合;部件結合率低,同其他部件結合的“自由度”小,與特定部件結合的“專一度”高,與特定部件組合的結合力大。如果存在同它錯誤結合形成字的部件,就更容易發(fā)生錯覺結合。另一種可能是,組字可能性越大,競爭越大,越不容易產(chǎn)生錯覺結合。
在字水平,組詞可能性的作用受詞性影響。詞性相同時組詞可能性高的詞對錯覺結合率高,是由于對雙字詞加工存在整體加工與局部加工的相互作用。詞性相同增加詞的相似性,更易錯覺結合,此時,字的組詞頻率越高,兩個詞越相似,錯覺結合就越可能。詞性不同時,組詞可能性無影響,可能與義符有關。研究表明,義符有句法傾向性,一些義符更多地表示名詞,一些義符更多地表示動詞(張積家, 方燕紅, 陳新葵, 2006;張積家, 王斌, 劉紅艷, 2019; 張積家, 章玉祉, 2016;章玉祉, 張積家, 2019)。不同詞性的雙字詞在早期加工階段激活義符的句法信息,使相同詞性的雙字詞容易發(fā)生錯覺結合,不同詞性的雙字詞由于相似性低不容易發(fā)生錯覺結合,組詞可能性無法產(chǎn)生影響。部件組成字的加工不同于字組成雙字詞的加工,以由部件到整字的加工為主,整體加工影響弱,組字/詞可能性對部件錯覺結合的影響就呈現(xiàn)出與字相反的趨勢。
詞性的作用主要表現(xiàn)在探測詞對垂直呈現(xiàn)時。這可能是因為垂直呈現(xiàn)時,更容易發(fā)現(xiàn)兩個探測詞的詞性是否相同,進而影響探測詞的相似性,影響錯覺結合率。
(2)漢字的結構。已有研究表明,左右合體字比上下合體字更容易解體(張積家, 盛紅巖,1999),左右結構字的部件認知快于上下結構字(羅艷琳等, 2010)。本研究表明,當刺激字與目標字結構一致時,錯覺結合率高。這表明,漢字空間組織的相似性影響錯覺結合。在漢字認知中存在部件位置效應,當目標字和啟動字擁有相同部件且部件位置相同時,產(chǎn)生啟動效應(Ding,Peng & Marcus, 2004)。同結構部件在錯覺結合后部件位置未發(fā)生變化,錯覺結合容易;相異結構部件的錯覺結合必定有部件不在原位置,錯覺結合難。相同結構字對與相異結構字對的錯覺結合過程可能不同。
(3)探測刺激對呈現(xiàn)位置。已有研究中,垂直呈現(xiàn)時,整字解體可能性大。本研究顯示,垂直呈現(xiàn)錯覺結合率高,反應時短,出現(xiàn)錯覺結合優(yōu)勢。冷英和楊文潔(2010)發(fā)現(xiàn),在詞匯再認中,水平條件優(yōu)于傾斜條件,二者都優(yōu)于垂直條件。這是由于閱讀習慣導致對字詞正確識別的優(yōu)勢。錯覺結合是對字詞的錯誤識別,其趨勢應與正確識別相反:垂直高于傾斜,二者都高于水平。
(4)詞性。字的錯覺結合與部件、筆畫不同。呂嬋(2005)發(fā)現(xiàn),不同詞性的詞語關系緊密程度不同,緊密程度越高,聯(lián)想程度越高。同詞性詞容易聯(lián)想,在詞匯加工前期詞素表征容易,錯覺結合也容易,導致同詞性和異詞性在不同組詞可能性下趨勢不一致。
(1)漢字詞識別在筆畫、部件和字層次存在錯覺結合,說明筆畫、部件和字是漢字認知不同層次的加工單元。(2)在漢字詞的錯覺結合中,字的錯覺結合率最高,部件次之,筆畫最低。(3)漢字詞錯覺結合受組字/組詞可能性、刺激對呈現(xiàn)方式、漢字的結構和詞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