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沖繩的歷史與文學

摘要：若要研究沖繩文學的發(fā)展歷程，勢必要回歸歷史，因為沖繩的歷史匯集了沖繩文學精神的本質(zhì)。文學是跨越時空的歷史敘述，沖繩文學不僅是對沖繩歷史的回顧，更是沖繩作家對沖繩歷史的認知。沖繩作家將文學書寫納入歷史維度，在歷史真實之上建塑虛構(gòu)的詩性關(guān)懷，在文學與歷史間，引入精神向度，暢談對民族命運的時代思索，最終揭開歷史面紗，直面不容忘卻的個人與集體的歷史記憶，完成主體性的重建。

關(guān)鍵詞：沖繩歷史;沖繩文化;沖繩文學

沖繩的歷史可謂久經(jīng)滄桑，曲折跌宕。經(jīng)歷了“琉球處分”，成為保護日本本土和天皇的一道防線，沖繩戰(zhàn)期間，成千上萬的沖繩民眾成為日本軍國主義的殉葬品。戰(zhàn)后的沖繩又淪為日美談判桌上的棄子，成為美國在亞洲最大的軍事基地。一個在夾縫中生存且被異化了的“他者”，已然承載了太多不能言說的創(chuàng)傷。沖繩的歷史，并不依賴于其見證者持之以恒的奮力疾呼，更多的是黯然無語兩行淚所訴說的沉默。這個世界并沒有為沖繩預留屬于她的表述空間，所以，在當今東亞的知識格局中，沖繩的學者和作家們清醒地意識到，要想敘說自己的歷史，必須從打造自己的話語權(quán)開始，于是現(xiàn)代沖繩文學便應(yīng)運而生，順勢而立。

一、沖繩的前世今生

每當沖繩的“三線”響起時，那婉轉(zhuǎn)哀怨的旋律仿佛向世人訴說著她那不盡的苦難與哀愁。若要真正讀懂沖繩，就要熟識她的前世與今生。

（一）戰(zhàn)前的歷經(jīng)滄桑與榮辱浮沉

沖繩是琉球國的今生，而琉球國是沖繩的前世。琉球國在古時是一座海中的小島，面積狹小，交通不便，長期政教合一，經(jīng)濟落后，百姓貧窮。琉球自明朝時期與中國正式建立邦交關(guān)系后，經(jīng)濟、政治、文化、教育等各方面都取得了快速的發(fā)展，在明朝的扶植下，從一個落后貧窮的島國，一躍而成為“以海舶行商為業(yè)”，號稱“萬國之津梁”的貿(mào)易中轉(zhuǎn)國，并不斷地走向繁榮，達到鼎盛。[1]然而，與古代中國相反的是，日本早就想吞并琉球。1609年，日本薩摩藩入侵琉球，并把琉球國“第二尚氏王朝”國王尚寧等主要王子大臣都俘虜?shù)饺毡?。直?611年，才把國王尚寧釋放回國。日本借此割據(jù)了奄美大島在內(nèi)的薩南諸島，并讓琉球國向日本薩摩藩、江戶幕府朝貢。這時的琉球?qū)嵸|(zhì)上已被掌控在薩摩藩的統(tǒng)治之下，但形式上仍然是一個獨立的王國，與古代中國仍然保持著冊封的關(guān)系。“明治維新后，日本在對內(nèi)進行改革的同時，對外部加緊了侵略擴張的步伐。琉球國王尚泰有病在身，士族們?nèi)壕劭範帲瑹o奈在強悍的入侵者面前，臥病的國王被迫退出了王宮。百姓哀號四起，反抗的氣氛蔓延全島。日本政府不顧琉球全國上下的誓死反抗，仍然強行通過“琉球處分”，于1879年4月將其正式吞并，“琉球國”變成了日本的“沖繩縣”。琉球的語言、風俗、信仰等也在改良的名義下被變相取締。這前后270年的歲月，見證了琉球人受日本的壓榨與歧視的歷史，見證了琉球人的辛酸史，也見證了琉球國的覆滅。

從“琉球處分”到中日甲午戰(zhàn)爭時期，鑒于對中國軍事、外交上的戒備，日本試圖對原琉球統(tǒng)治階層采取懷柔政策，有意延緩了在內(nèi)治方面的近代諸項改革。日本還將將阿伊努人、琉球人、臺灣原住民和爪哇等人種稱為"土人"，并在館內(nèi)演示其特殊的生活習性，展示其"惡風蠻習"等，以供觀覽。日本政府并沒有真正把沖繩人作為自己的國民，只是一味在沖繩實施歷史、文化等方面的同化政策，一方面加緊普及日語，對沖繩人進行奴化教育;另一方面，將沖繩排斥在近代化進程之外，肆意對其進行歧視與侮辱。此后，經(jīng)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與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世界格局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但沖繩的命運卻依然沒有改變。特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末期，美日為爭奪沖繩島，展開一場極為慘烈的廝殺，整個島嶼變成人間地獄。兩個月之后，日本帝國主義宣布無條件投降。但是，對于沖繩人來說，苦難甚至恐怖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二）戰(zhàn)后的滿目瘡痍與悲歡離合

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結(jié)束，沖繩被美軍接手后，強行將沖繩民眾置于暫時由帳篷搭建的臨時收容所。收容所的環(huán)境極其惡劣，不少人因感染瘧疾等傳染性疾病而死亡。配給的糧食也嚴重不足，致使很多人都營養(yǎng)不良。沖繩民眾在滿目瘡痍的土地上開始流離失所、寄人籬下的生活。直至1946年10月，沖繩民眾才陸續(xù)回到原來的居住地。

由于在沖繩戰(zhàn)中受到日本本土的不公平對待，沖繩人開始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得到日本本土的真正認同，于是寄希望于美軍，期望通過美軍的統(tǒng)治回到昔日的安寧。但事與愿違，美軍接二連三的暴行令沖繩民眾大失所望，強奸、偷竊、搶劫、入室、縱火及公開猥瑣等犯罪事件屢屢發(fā)生，沖繩人大多只能隱忍作罷。在官方與民間雙重力量的努力下，1972年5月15日，沖繩“復歸”日本。沖繩“復歸”日本后，日本政府加快了沖繩硬件設(shè)施建設(shè)的步伐，并給予某些經(jīng)濟援助，欲將沖繩打造成度假圣地。然而，碧海藍天之下，沖繩復歸光鮮的背后，歷史遺留的基地問題不但沒有解決，還增添了新的煩惱。“復歸”之初，沖繩特有的經(jīng)濟、文化與日本本土的經(jīng)濟和文化價值觀存在著很大差異，日漸明顯的文化沖突使日本人從對沖繩的關(guān)心逐漸轉(zhuǎn)變?yōu)槠缫暋３酥?，雖然美軍的地租費用逐漸增高，但是美軍的犯罪、環(huán)境污染、演習事故依然沒有減少。最初標榜的“與本土看齊”的口號也顯得蒼白無力，沖繩民眾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沖繩人想要獲得話語權(quán)，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與抗爭。時至今日，沖繩依然在美軍基地的包圍中，頭頂上的戰(zhàn)機的日夜轟鳴，讓沖繩人時刻都不得安生。

二、沖繩文學與日本文學

沖繩文學的前身是“琉球文學”。琉球文學包含了琉球13世紀開始到17世紀的敘事歌謠、琉歌和玉城朝熏的組踴，以及整個琉球島嶼的民謠。琉球文學總體上是用“琉球語”（包括漢語、日語以及福建閩南語等多種語言）記載的。1879年日本全面吞并琉球后設(shè)立“沖繩縣”，此后該區(qū)域的文學稱之為“沖繩文學”。沖繩文學一直處于日本近現(xiàn)代文學史敘述的邊緣。直到高橋敏夫在1988年版的《增補改訂新潮日本文學辭典》中加入了“沖繩文學”詞條，沖繩文學這一定義才明確出現(xiàn)。[2]之后，“20世紀90年代《巖波講座》的專家學者在重新整理歸納日本文學史的實踐中，打破以往以日本本土文學為框架的格局，首次將沖繩文學、阿伊努文學正式納入到文學史的敘述中?！盵3]沖繩歷史的特殊性，沖繩語言的異化性，促使沖繩現(xiàn)代作家在多語言的糾葛中，磨練了表現(xiàn)手法，形成了獨特的沖繩風格。

沖繩文學在日本文學的舞臺登場較晚，原因有三：其一，沖繩歷史的獨特性。特別是戰(zhàn)后，沖繩屈居于美國占統(tǒng)之下，與日本徹底隔絕，無法受到日本文學的輻射，沖繩作家的創(chuàng)作受到嚴重影響，沖繩文學近現(xiàn)代化的進程也因此受阻。其二，沖繩方言的獨特性。沖繩的語言具有相對獨特性，與日本本土的語言有著很大的不同。作品中摻雜的沖繩方言，在本土作家看來極具陌生感。其三，沖繩文化的獨特性。沖繩的巫女文化，基地文化等，固有的文化差異阻礙著日本本土對沖繩文學的認識與理解。戰(zhàn)后沖繩作家對日本文學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沖繩文學已成為日本文學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沖繩作家涉足各種體裁，他們的作品幾乎在日本文學各個領(lǐng)域中都有所體現(xiàn)。在詩歌方面，沖繩詩人山之口貘、高良勉等人是日本詩壇的重要存在，他們的詩篇大大拓展了日本詩歌的領(lǐng)域。在戲劇方面，知念正真、大城貞俊等人的劇作給日本劇壇吹來了一陣新風。在小說領(lǐng)域，沖繩作家的創(chuàng)作及其作品為戰(zhàn)后日本文學添色不少。

戰(zhàn)后沖繩文學作品，作為政治、文化訴求的文學表達，在沖繩人中產(chǎn)生了極大的共鳴，同時也受到?jīng)_繩批評家的青睞。但是沖繩文學作為“他者”“邊緣”文學還沒有受到日本本土的廣泛關(guān)注，讀者依然不是很多。毋庸置疑，固有的文化差異阻礙著日本本土對沖繩文學的認識與理解。部分日本本土人依然用歧視、偏見的目光看待沖繩、沖繩人、沖繩文化和沖繩文學。作為沖繩民眾最為敏感的群體——沖繩的作家們便肩負起歷史使命，帶著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將沖繩的創(chuàng)傷記憶和話語訴求通過當代日本文壇擴展開來。[4]就文學作品本身而言，“沖繩戰(zhàn)”是許多沖繩作家無法逾越的鴻溝，無論是在美軍占領(lǐng)時期，還是“復歸”日本以后，沖繩作家都或多或少地在其文學作品中涉獵到“沖繩戰(zhàn)”，尤其是近年來，隨著敘事手法的多元化，他們的作品更具有爆發(fā)力和沖擊力。日本本土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一部分人開始用同情的眼光來看待沖繩文學，但仍然沒有深入思考戰(zhàn)爭慘劇背后的責任承擔問題。同時，富有節(jié)奏感的沖繩方言也極大地豐富了日本文學的表現(xiàn)力。在戰(zhàn)后灰暗的歲月里，沖繩作家們用詩歌喻情于志，用戲劇傳遞心聲，用小說表述內(nèi)心深處的悲憤與壓抑。沖繩文學的出現(xiàn)，使日本文學綻放出異常的光彩。沖繩文學的崛起也離不開沖繩作家的精神訴求，而這種精神訴求與沖繩歷史息息相關(guān)。在戰(zhàn)后灰暗的歲月里，沖繩作家們用詩歌喻情于志，用戲劇傳遞心聲，用小說表述內(nèi)心深處的悲憤與壓抑。沖繩文學的出現(xiàn)，使日本文學綻放出異常的光彩。沖繩文學的崛起也離不開沖繩作家的精神訴求，而這種精神訴求與沖繩歷史息息相關(guān)。

筆者在查閱了大量的沖繩文學相關(guān)資料后，不禁思索：戰(zhàn)爭對沖繩民眾意味著什么？沖繩民眾的犧牲對日本來說，是國民的殉國還是被殖民者的死亡？二戰(zhàn)中飽受戰(zhàn)火煎熬的沖繩民眾如何消解戰(zhàn)爭記憶的痛苦、撫慰自己的靈魂？“復歸”日本后的沖繩人有著怎樣的迷茫與彷徨？至今仍受到本土日本人歧視的沖繩民眾有著怎樣無法言說傷痛？沖繩悲慘的命運是怎樣體現(xiàn)到文學作品中的？筆者將帶著這些問題，繼續(xù)在探索沖繩文學之路砥礪前行。

參考文獻：

[1]楊邦勇.亞洲視閾下的琉球興亡史研究[D].福建師范大學，2012.

[2]丁躍斌.“他者”語境下的沖繩文學解讀[J].外語學刊，2017（2）.

[3]王成.戰(zhàn)爭的記憶與敘述[J].讀書，2005（3）.

[4]丁躍斌.復歸”后沖繩文學的“島嶼”主題與文化認同——以崎山多美《水上往還》為中心[J].文藝爭鳴，2017（12）.

作者簡介：

丁躍斌（1982-），黑龍江綏棱人，文學博士，吉首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日本文學、中日比較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