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維明
猿者,天地之間一靈物也,觀其一舉一動,超然脫俗,宛若得道之仙人逸士。終日與林泉為伴,飲朝露而餐晚風(fēng),枕松濤而眠孤月,吞吐煙霞而不知歲月幾何?令吾甚是羨慕,故稱之為“巖穴上士”。
吾畫猿猴,緣起于津門。劉繼卣、張其翼、劉萬鳴,皆為當(dāng)代畫猿大家,吾在津門求學(xué)之時,更有幸跟隨萬鳴先生左右達數(shù)年之久,為學(xué)作畫,深受其影響。先生博學(xué)通古,筆下花鳥有不食人間煙火之高逸氣象。但因性格使然,吾好山水而不善花鳥,唯獨對先生筆下目空一切之靈猿情有獨鐘,于是山水之暇盡琢磨如何畫猿,又得先生言傳身教,漸對畫猿之法了然于胸。在津門期間,又時常得觀劉繼卣、張其翼猿猴作品真跡,啟發(fā)頗多。后又意外得劉繼卣《水簾洞》部分草稿,日夜觀摹,受益匪淺。
古木玄猿 180cm×145cm 2012年 王維明
春眠不覺曉 39cm×33cm 2014年 王維明
寒林逸興 240cm×200cm 2018年 王維明
吾深知,師今人更要師古人。唯有向古人借氣方得國畫之正道。于是用心搜集整理歷代名家畫猿圖像及文獻,對猿畫窮源溯流,以辨諸家之派。
古今畫猿者,宋人易元吉當(dāng)為開山祖師,其筆下之猿猴,造型嚴謹而又不失于靈動,其作品傳世不多,但件件精妙絕倫。宋人牧溪亦好畫猿,觀其筆下之《松猿圖》,頗有仙風(fēng)道骨,當(dāng)為猿畫中之逸品也。同時代之毛松,亦為畫猿大家,尤善特寫。元代顏輝雖以人物著稱,畫猿亦有家法。清人沈銓雖不為畫史所重,但無疑是一代畫壇圣手,若論繪畫之寫實功底,有清一代出其右者不多,足可與宋人相伯仲。其筆下之猿,形神兼?zhèn)?、絲毫畢現(xiàn),寫實之程度,古今未有。近世畫猿猴者,程璋、張其翼、劉繼卣、高奇峰諸家風(fēng)格不同,各有新意,可稱畫猿大家。張大千、齊白石等人,雖也有所染指,終究不足論也。
畫猿徒能肖其形者不足觀也,既能得其形又能傳其神者,則為上品,足可傳之后世。縱觀畫史,宋畫求真,頗有學(xué)者風(fēng)范,而元畫寫意,則多文人氣象。故畫者當(dāng)兼具學(xué)者之氣與文人之氣于一身,融個性于法度之中,虛實有度,收放自如,方得大自在也。吾筆下之猿,不以形似為尚,但求畫不違理。下筆之時,既不面面俱到,又不大而化之,常于工寫之間取其意也。誠如白石老人所言:“畫貴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則媚俗,不似則欺世?!贝四酥袊嬛溃酁閷懸饩柚?。
道法自然,畫寫萬物。北宋范寬論畫山水:師今人不如師古人,師古人不如師造化。畫者唯有師造化,方能明物理,知其所以然也。畫猿亦為此理。為使筆下之猿傳神,吾嘗赴峨眉山、張家界寫生,夜宿山中客寨,時有猿猴從房頂成群騰躍而過,踩得瓦片嘩嘩作響。且時有猿聲從山間傳來,響徹空谷,令人記憶猶新。古人聞猿聲,莫不悲緒滿懷;吾聞其聲,恨不能與之為伍共抒嘯。對于川、滇之金絲猴,以及日本之雪猿,吾雖心向往已久,卻至今未能一睹其真容,實為憾事!
師傳統(tǒng)、師造化,終成于師心,故畫為心畫。歷代名家成就之高低,全在乎個人之悟性,無論“頓悟”或“漸悟”,悟到即為得道,悟不到則活百歲亦是枉然。畫者通靈,能以悲天憫人之胸襟體察造化人事之幽微,假纖毫之筆窮天地之不至,顯日月之不照,掃千里于咫尺,融萬趣于筆端。故千載寂寥,唯有畫者留其名也。
畫境即為心境,畫中之所見亦為畫者心中之所思,所謂逸筆草草,聊寫胸意也。意之所至,萬化由心。吾筆下之猿,實為心中之猿,向來不拘于形,徒借筆墨以發(fā)憂思而已。憂何憂也?憂猿之憂,亦憂吾之憂矣。故吾畫猿不舍晝夜,十年如一日,時常感之于心而應(yīng)之于手,借猿以抒嘯也?!?/p>
歲次丙申春月于問天閣
又見神木園 145cm×180cm 2014年 王維明
寒林寄傲 240cm×120cm 2013年 王維明
巴猿啼夜月 300cm×122cm 2014年 王維明
漢柏連理圖 240cm×120cm 2012年 王維明
松猿戲雨圖 233cm×122cm 2014年 王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