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集體無意識的蹤跡—蓋茨比：菲茨杰拉德的自畫像

顧芳 三峽大學科技學院文法學部

一、引言

美國作家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是“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之一，也是“爵士樂時代”的桂冠詩人。在他二十多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先后出版了《人間天堂》、《了不起的蓋茨比》、《夜色溫柔》等作品，其中《了不起的蓋茨比》達到了菲茨杰拉德寫作生涯的頂峰，同時也是他生活的轉(zhuǎn)折點。從內(nèi)容上來看，這部小說鞭辟入里地刻畫了人們?yōu)榱藵M足自己的欲望來追逐財富和成功，也反映了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美國夢”最終的破碎，刻畫了人物角色內(nèi)心的矛盾和沖突，從寫作技巧和出色才華上來看，這部小說的作者得到了一致認可?！读瞬黄鸬纳w茨比》也被譽為當代最出色的美國小說之一，確立了菲茨杰拉德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地位。對這部小說從各個方面的評論也是紛至沓來。而本文欲從榮格的集體無意識理論來分析作者與小說主人公蓋茨比。兩人經(jīng)歷了相似的人生、情感，讓人不得不懷疑作者是把自己的一生投射到了小說創(chuàng)作的人物中。

二、理論基礎(chǔ)

集體無意識是由瑞士分析心理學的創(chuàng)立者榮格所提出的，他認為集體無意識反映了人類在以往歷史進化過程中的集體經(jīng)驗，從個體出生那天起，集體無意識的內(nèi)容已給他的行為提供了一套預(yù)先形成的模式。這種在每個人頭腦中繼承下來的祖先經(jīng)驗被稱為“種族記憶”。“原始意象”或“原型”。榮格曾對四種最初的原型作過詳盡的論述。下面筆者會運用其中三個原型（即人格面具、阿尼瑪和陰影）來分析作者和小說的主人公。因為作家創(chuàng)作的過程就是從無意識中激活原型意象，再對其進行創(chuàng)作加工制作，使之成為一部完整的作品。

三、討論

（一）人格面具

人格面具指一個人公開展示的一面，目的在于給人留下好的印象，以得到社會的承認，周圍人的喜愛，甚至是上級、長輩的認可，保證能夠與其他人，甚至不喜歡的人和睦相處，最終來實現(xiàn)自己個人的目的。

菲茨杰拉德雖出生商人家庭，后來因家道中落和美國的經(jīng)濟危機并沒有過多久的富裕生活，他靠親友的資助上學，后來愛上了澤爾達．塞伊爾 (Zelda Sayre)，但是貧窮的他不可能迎娶大法官的女兒。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寫出一部暢銷小說來獲得名利，幸運的是命運眷顧了他。菲茨杰拉德終于成了“一個口袋里金錢叮呤當啷的人”。澤爾達滿心歡喜的接受了他，最后嫁給了他?；楹鬄榱司S持和妻子侈華的生活，菲茨杰拉德不得不替《星期六晚郵報》（Saturday Evening Post）撰寫了大量的短篇小說，而后又不得忍受被改的面目全非，只為獲得高額得稿酬，來維持在上流社會的花天酒地的生活。在妻子精神崩潰后，又為了支付醫(yī)療費用，他不得不替一些流行雜志、晚報來寫編撰短文，賺取稿費度日。他曾自我安慰解嘲，說自己是用粗制濫造的東西來爭取時間，潛心創(chuàng)作。菲茨杰拉德所做得這些正是人格面具的具體體現(xiàn)，每個人在社會生活中所展現(xiàn)的自己是為了與他人和睦相處，實現(xiàn)自己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和地位。菲茨杰拉德不喜歡編造些他認為的低俗作品，但是為了自身的各種目的，他自愿或是被迫帶上“面具”來取悅出版商和讀者。

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的主人翁蓋茨比生于美國中西部的一個農(nóng)民家庭，小小年紀就嘗到了生活的辛酸。但是他卻迷戀上了與他地位懸殊的富家小姐黛西，貧窮讓他無法得到她，黛西嫁給了門當戶對、出身于貴族的紈绔子弟湯姆。為了奪回心目中的姑娘，蓋茨比帶上了“面具”，通過非法買賣，積累了大量財富。為了融入上流社會，他在海濱購下豪宅并舉辦通宵達旦的盛宴與狂歡，其實他只是為了給上流社會的貴族們留下好的印象，以得到他們的認可，以此來挽回黛西，其實他本人對奢華精致的東西并沒有強烈的興趣。在別人面前也一直不敢坦言自己的真正身份，在這樣的上流社會中，出生低下的他會被歧視，蓋茨比雖然生活在燈紅酒綠的豪宅，但是每天都是在“面具”之下曲意逢迎。為了自己能進入上流社會，獲得“真愛”，他不得不掩蓋自己的“真實面孔”和身份背景。

作者與筆下的人物都是在人格面具下與不喜歡的人，社會和睦相處，來實現(xiàn)個人賺取錢財或融入上流社會的目的。

（二）阿尼瑪

阿尼瑪是男性心理中女性的一面。榮格認為每個人都天生具有異性的某些性質(zhì)，如果一個男人展現(xiàn)得完全是男性的氣質(zhì)，那他的女性氣質(zhì)始終留在無意識中，那么，他的無意識就有一種軟弱、敏感的性質(zhì)，阿尼瑪原型的第一個投射對象大多是自己的母親，在這之后，阿尼瑪原型被投射到那些從正面或反面喚起其情感的女人身上。如果這個人體驗到一種“情欲的吸引”，那么這個女人肯定具有與他的阿尼瑪心象相同的特征。

菲茨杰拉德對澤爾達·塞伊爾的一見鐘情正是自己心理中阿尼瑪?shù)捏w現(xiàn)，澤爾達高貴、美麗、神秘、野性，而菲茨杰拉德同樣出生高貴、英俊瀟灑、才華橫溢，不受拘束。澤爾達的這些特征正好符合了菲茨杰拉德心理中女性的形象。榮格后來給阿尼瑪所下的定義便是“在男性無意識中起著一種基本的或原始意象作用的女性特征的表現(xiàn)?！碑斠粋€男人積極地對待阿尼瑪所傳遞的情感、心緒、憧憬和幻想時，他會將它們轉(zhuǎn)化為某種固定的形式：文學、繪畫、雕塑、音樂、舞蹈等等。菲茨杰拉德在遭受拒絕后把對澤爾達的憧憬轉(zhuǎn)換為文學。小說大賣后而迎娶澤爾達。

小說中的主人公蓋茨比有著和作者幾乎一樣的經(jīng)歷，蓋茨比對富家女黛西一見鐘情，年輕美貌的黛西吸引著蓋茨比，在蓋茨比心中，黛西是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和黛西的第一次戀愛在他心靈中成了至高無上的理想。因此黛西身上肯定具有與蓋茨比的阿尼瑪心象相同的特征。無疑，貧窮將愛情拒之門外，但是蓋茨比出生貧窮卻又不甘貧困，他認為自己是“上帝的兒子”，后來將名字改為現(xiàn)在的蓋茨比，擺脫了標志貧窮的姓氏。黛西端莊、美麗、高貴，是“女神”，是他的“金姑娘”，這樣的女人才配的上“上帝的兒子”。

（三）陰影

陰影原型是指人格的最內(nèi)層、具有動物性的低級的種族的遺傳，包括一切不道德的欲望、情結(jié)和行為，在個體眾多原型中，陰影原型是最強大、最危險的，也容納著人的最基本的動物性。榮格認為，絕大多數(shù)的人對自己或?qū)λ硕紱]有他們所表現(xiàn)的那么善良正直。我們所有的人都比我們自己認為的要更霸道、更放肆、更貪婪、更喜歡妒忌。

菲茨杰拉德夫婦婚后的生活，就像他小說里的人物一樣，通宵達旦的狂歡縱樂，過著紙醉金迷的日子，澤爾達的相片和訪談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各類小報上，永遠的美麗優(yōu)雅，特立獨行，她是“一個女神”，“天生的皇后”。在紐約，巴黎，蔚藍的海岸，他們的別墅里就像蓋茨比的房子里一樣，紙醉金迷。

而菲茨杰拉德成名后繼續(xù)勤奮筆耕，但是妻子講究排場、揮霍無度，使他經(jīng)濟上入不敷出，菲茨杰拉德人格中邪惡的、放肆的部分在陰影中占了上風，他并沒有阻止妻子驕奢的生活，反而自己也參與其中。陰影是最強大、最危險的，是人格中卑劣的部分。之后，他在酒精中淪陷，夙夜不歸。榮格認為陰影包括一切不道德的欲望和行為。每個人都以自己為中心，以自己的利益出發(fā)，由于這樣，妻子的精神生活空虛無聊，開始重拾年輕時的愛好芭蕾，瘋狂的、長時間高強度的訓(xùn)練引發(fā)精神崩潰，她搬進了精神病院。夫妻二人都是隨著自己的性格，任性妄為。不可否認，澤爾達的結(jié)局和菲茨杰拉德有密切的聯(lián)系。

小說人物蓋茨比在“暴富”后，搬到心中“女神”黛西家附近的豪宅，接著夜夜笙歌，通宵達旦的宴請上流社會的貴族們，再通過黛西的表弟穿針引線和黛西重逢，向她展示自己的財富，果真純金的梳子，美麗的衣衫讓黛西喜極而泣。物質(zhì)上的誘惑讓黛西無法拒絕。陰影原型包括一切不道德的欲望、情結(jié)和行為。蓋茨比以一己私欲“誘惑”有夫之婦的黛西“回心轉(zhuǎn)意”，希望她背叛丈夫，背叛家庭。最后黛西開車肇事卻不敢承擔責任。榮格認為，絕大多數(shù)的人對自己或?qū)λ硕紱]有他們所表現(xiàn)的那么善良正直，蓋茨比明知犯錯者理應(yīng)受罪，但是因為愛情隱瞞真相，讓死者的丈夫報錯仇，而自己也冤死在槍下。

四、結(jié)語

《了不起的蓋茨比》這部小說表面上描寫著20年代的美國喧囂，奢華的“爵士時代”，人們內(nèi)心空虛、沉迷酒色、尋歡作樂、追求財富的生活態(tài)度。透過作者與小說人物的追求、理想的破滅以及生命的結(jié)束體現(xiàn)了千千萬萬的美國人的一生。小說人物“艱苦奮斗”而暴富，浮華的生活，悲慘的結(jié)局，正是作者本人的一幅自畫像，也是更多“美國夢”追尋者的原型。

通過再現(xiàn)這些原型和他們的悲劇故事，可以帶給讀者歷史和現(xiàn)實的思考，喚醒他們從現(xiàn)實中驚醒，透過浮華的表面認清本質(zhì)，這種批評不再局限于封閉的文本，而可以擴展到更深的層面，努力給文學一個完整的闡釋，通過這一方法，我們可以從更廣闊的視角來認識一部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