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中大爹爹的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下的開放性結(jié)局解讀

（西安外國語大學 710128）

田納西·威廉斯因其獨具一格的寫作風格和寫作主題，被稱為美國最杰出的戲劇家之一，享譽海內(nèi)外。他窮極一生創(chuàng)作出了諸多優(yōu)秀戲劇，如《玻璃動物園》（1944）和《欲望號街車》（1947）。此外，他于1955年發(fā)表的《熱鐵皮屋頂上的貓》助他一舉摘得普利策戲劇獎的桂冠。威廉斯本人也承認這是他最鐘愛的一部戲劇。在該戲劇中，大爹爹是一個中心人物，所以威廉斯采用了卡曾的建議：“大爹爹是一個如此生動鮮活又不可或缺的角色”（Williams 88），為這部戲劇的第三幕創(chuàng)作了另外一個版本以保留大爹爹這個形象，而且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在他的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康奈爾提出的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被男權社會廣泛接受，因為它“保證了男性的絕對主導地位”（Connell 77）。有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的人通常是那些擁有財富和權利的男性，他們渴望絕對的權威。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在大爹爹身上集中體現(xiàn)為他對巨大財富、對女性和男性絕對控制權的追求。

一、對財富的追求

大爹爹渴望得到財富是因為他認為金錢可以控制任何事情，甚至是挽救生命。他是尼羅河一岸最富有的人，因此他有足夠的物質(zhì)基礎支持他的霸權行為。正如康奈爾解釋道：“財富頂層的人”通常會展現(xiàn)出霸權力量，并且將物質(zhì)上的成功視為最重要的事情（Connell 66）。在大爹爹看來，金錢無所不能。一方面，他總是在強調(diào)財富的重要性，因此當他提及自己與大媽媽在歐洲的購物經(jīng)歷時，他四次說道“何其可幸，我是一個富有的人”（Williams 41）。只有金錢才可以讓他得到滿足。另一方面，他認為窮人是極其不幸的。當他回憶起在西班牙的旅游經(jīng)歷時，他形容街上的孩子就像“正在哀嚎尖叫的惡犬”，因為他們沒有衣服，也沒有食物（Williams 41）。他像對待動物一樣對待這些窮人，這也間接顯示出大爹爹對金錢的渴求，因為他絕對無法忍受窮人的生活。此外，他認為自己可以花錢買一個漂亮的妻子與自己共度余生，也就是說，他相信某種程度上金錢可以買來愛情。所以，他對Brick說他會選擇另外一個富有魅力的女性并且“讓她窒息在貂絨大衣和鉆石堆中”（Williams 47），這說明他只是將女性視為可以用金錢隨意買賣的商品。再者，他認為自己能“起死回生”也是得益于他的巨大財富（Shangguan 75），所以他從不認為自己會很快去世，因此當Brick問他是否會將資產(chǎn)留給Cooper時，他說自己還能再活15年。這表明他認為金錢雖然不能讓他永久地活著，但卻可以讓他活得更久。顯而易見，大爹爹極其看重金錢，因為金錢可以保障男性的權威，這正是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的一個顯著特征。

二、對女性的控制

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的另一明顯特征是男性對女性的絕對主導權，這一點也生動地體現(xiàn)在大爹爹身上。首先，他一直在壓迫自己的妻子——大媽媽。他每時每刻，隨時隨地都在調(diào)侃她以讓她感到尷尬和羞恥。例如，當大媽媽跌倒時，他當著孩子和外人的面說她“又老又胖”（Williams 30），還說她的聲音像馬嚎，這使她淪為了眾人的笑柄。威廉斯寫道大爸爸經(jīng)常“相當殘忍地”取笑大媽媽（Williams 29）這足以說明他對大媽媽的不尊重。此外，他還想要控制她，讓她做他想讓她做的事，所以他每次都用命令的語氣對她說話以顯示自己的威嚴。例如，當大媽媽勸他不要說關于Brick的流言蜚語時，他只是三次重復大聲地說“安靜”來阻止她（Williams 34）。整部劇中，他打斷大媽媽的談話不下十次，還經(jīng)常命令大媽媽：“按我說的去做，我才是這里的老板”（Williams 50），好像大媽媽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奴仆。作為家里的女主人，大媽媽從沒有得到過應有的尊重和地位，因為大爸爸從來不覺得她享有與男人平等的權利。

大爹爹對女性的歧視和控制欲也體現(xiàn)在他的兩個兒媳——Maggie和Mae身上。他一直都鄙視Maggie和Mae，所以當他對Brick提及兩個兒媳之間為得到土地而斗爭時，形容她們是“狗娘養(yǎng)的”（Williams 28）。他很清楚Maggie和Mae想要得到家產(chǎn)的欲望，并對她們之間的財產(chǎn)爭奪戰(zhàn)袖手旁觀，因為他很自信他可以控制這一切，沒有他的同意她們的努力只是白費力氣。另外，Mae對自己生了五個孩子引以為傲，并將這視為自己爭奪家產(chǎn)的資本，殊不知在大爹爹的眼里，她只是一個“好的生育工具”（Williams 28）。他認為女人只是生育機器，除此以外，別無價值。因此，當他發(fā)現(xiàn)Mae偷聽他說話時，他毫不留情的告訴她“你什么也不是”（Williams 39）。同樣，他總是用命令語氣對他的兩個兒媳說話，所以他對他們說得最多的就是安靜和閉嘴，不會讓她們把話說完。在第二幕中，盡管大部分都是他和Brick的對話，Mae簡短的幾次發(fā)言都被他打斷了四次，這表明他對她們的不尊重和蔑視。究其原因，作為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的典型代表，他只是將女性視為商品或男性的附屬品，而不是和男人享有同等地位的人，所以他認為女性只能無條件地服從男人。

三、對男性的主導

除了女性，大爹爹還對一些男性有絕對的控制欲和霸權性行為，如Brick和Cooper。康奈爾解釋道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被廣泛接受以保證“父權的合法性”（Connell 77）。因此，作為一家之主，大爹爹有權利支配其他家庭成員，并為他們設立標準。首先，大爹爹顯然對他的兩個兒子，Brick和Cooper有極強的控制欲。在第二幕中，讀者能明顯感覺到他強烈要求Brick照他說的去做。他再三命令Brick坐下來和他交談，只因此時他想說一些事情。在談話中，Brick要求出去為他慶生以結(jié)束討論關于Skipper之死，他卻直接說“不，不，沒有人能出去”（Williams 63）。他明知Skipper之死是Brick最痛苦的回憶，所以Brick不愿提及，但他還是堅持將這個話題進行到底，絲毫不顧及Brick的感受。他喜歡終日酗酒又膝下無子的Brick，而不是勤勉努力且已是五個孩子之父的Cooper，這似乎難以理解，但是大媽媽一語中的地道出了原因，“Brick像大爹爹”（Williams 99）。他偏愛Brick，因為Brick是他的鏡像，這足以表明大爹爹只能接受大家過他想要和喜歡的生活。此外，他的霸權性行為在Cooper身上既體現(xiàn)為他對Cooper的態(tài)度，也體現(xiàn)為Cooper對他的態(tài)度。一方面，當他發(fā)現(xiàn)Cooper將紙裝進信封時，他問道：“那個懷孕似的信封是什么東西”（Williams 77），懷孕一詞是對Cooper懷孕的妻子的諷刺和戲謔，表明他對Cooper行為的不滿和厭惡。很顯然，他不喜歡Cooper的孩子們，因為他知道Cooper以孩子之名爭奪財產(chǎn)的想法和行為，并且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另一方面，當他問到Cooper信封里的東西時，Cooper慌忙又緊張，有點結(jié)巴的說“沒什么，呃——什么也沒有”（Williams 108）。沒有大爹爹的偏愛，Cooper甚至不敢對大爹爹說不。他害怕承認信封里的東西并且沒有勇氣大聲對大爹爹說話。這間接反映出大爹爹在家中的地位和權威。他的主導權威和對巨大財富的渴求證明他無疑是霸權性男性氣質(zhì)的代表。他想要所有人，尤其是他的家人服從他的命令和安排。因此，該戲劇結(jié)束時他的言語暗示了所有人的命運，為該戲劇的開放性結(jié)局提供了一種解讀的可能性。

四、隱含結(jié)局

在該戲劇第二版的第三幕中，Maggie謊稱自己懷孕了，而且大爹爹顯然知道她在說謊，但他卻當著所有家庭成員的面宣布“她的身體中有了新生命，這不是謊言”（Williams 110）。他幫Maggie圓了謊，因為他希望謊言成真。一方面，這句話是說給Brick的，他提醒Brick應該盡快生一個孩子，然而Brick是一個同性戀者，所以他不能接受與Maggie發(fā)生性關系。大爹爹本身也是同性戀者，他知道同性戀不可能被社會所接受，所以Brick只有有了孩子才能被社會認可。因此，他證實Maggie懷孕是為了讓Brick使謊言成真。然而也可以猜測，雖然他們最終有了孩子，但Brick與Maggie的婚姻就像大爹爹與大媽媽的婚姻一樣不幸。其原因是Brick完全是大爹爹的鏡像。當大媽媽對大爹爹表達她的愛意時，大爹爹說“如果那是真的，豈不是太滑稽了”（Williams 36），而當Maggie說出她對Brick愛的深沉時，Brick對她說的話與大爹爹對大媽媽說的話分毫不差。這表明Brick和Maggie的婚姻幾乎是大爹爹和大媽媽的復本。簡而言之，他們最終可能擁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其婚姻是不幸的。另一方面，他幫助Maggie圓謊實則是告誡Copper夫婦放棄爭奪家產(chǎn)的念頭。他很清楚Cooper明里暗里都在為爭奪財產(chǎn)謀劃，Cooper和Mae也認為Brick無權繼承財產(chǎn)，因為他沒有孩子，然而他聲稱Brick很快會有孩子，這就使得Cooper失去了繼承家產(chǎn)的唯一優(yōu)勢。而且，他讓Cooper第二天聯(lián)系他的律師，而諷刺的是，Cooper本身就是律師，他想要的是自己的律師，這表明他不想Cooper參與他準備要做的事情。之后，他說在他放棄他的大量土地之前，他想“再看看他的王國”（Williams 110）。很顯然，他想借Maggie懷孕為契機，將他的王國轉(zhuǎn)繼給Brick，這也表明Cooper和Mae最終沒能繼承夢寐以求的家產(chǎn)。至此，幾乎每個人的生活和命運都被大爹爹安排。

五、結(jié)論

在同性戀話題難以啟齒，資本主義當?shù)赖亩兰o的美國，威廉斯的真實創(chuàng)作意圖難以被社會接受，所以作者借大爹爹的形象，創(chuàng)作了一個隱含的開放性結(jié)局。作為同性戀者，Brick不得不與Maggie有孩子，這樣才能被社會所接受，這表明了整個社會對同性戀的歧視與偏見。Williams本人也是同性戀者，所以他通過塑造Brick的形象來表達同性戀者的無助和困境并有意呼吁人們用理性、恰當?shù)姆绞綄Υ詰?，并給予同性戀者更多的自由和寬容。此外，雖然Cooper和Mae千方百計為爭奪家產(chǎn)謀劃算計，但最終沒能獲得巨大家產(chǎn)。Cooper和Mae是貪得無厭、不擇手段的美國資產(chǎn)階級的代表，他們的最終命運表達了威廉斯對美國資產(chǎn)階級的厭惡與憎恨。